我在現代留過學

第兩百二十五章 難得硬氣的太皇太后

嵬名謨鐸和呂則陳聿津回到都亭驛。

他們立刻就讓人取來了茶水,一碗接一碗的喝了起來。

兩人足足喝了好幾碗茶水,才喘息一聲,坐到了塌上。

嵬名謨鐸休息了一會,恢復了一些力氣,看向在他面前的那幾個親信隨從們。

他用黨項話問道:“北使們到底在和南蠻談什么?可都查清楚了?”

這些隨從互相看了看,領頭的人,跪下來回答:“回稟主人,南蠻子看的緊,奴婢們很難接觸到北朝的隨從……”

“這都亭驛上下的人,也基本不說話……”

“奴婢等想盡辦法打探,也沒有打探太多東西……”

這是自然。

現在,知道宋遼歲幣要交子化的人,除了四個遼使,就是大宋的重臣、外戚、勛貴以及依附著這些人的大商賈。

而這些人,怎么可能會把這個事情提前透露出來?

人家在這種事情上嘴巴是最嚴的!

甚至就連小報,也把自己的嘴巴捂得嚴嚴實實。

只有少數的風聲,被人放出來。

而且都是煙霧彈,用來擾亂他人視線的。

嵬名謨鐸聽說的所謂三百萬貫歲幣,就是其中之一。

嵬名謨鐸聽完,眉頭緊皺,他越發相信了自己的判斷。

半個時辰后,門外的隨從,來到嵬名謨鐸面前報告:“丁努,南蠻館伴副使刑恕來了……”

“刑恕?”嵬名謨鐸想起那個甚至會用黨項話和他說話的南蠻官員,頓時,嵬名謨鐸的神色就凝重起來。

那可不是一個好相與的家伙!

“他來做什么?”嵬名謨鐸問著。

“不知道……”

“先帶他來吧……”嵬名謨鐸吩咐:“爾等都記牢了,那個南蠻官員懂黨項話,千萬別在他面前胡言亂語!”

“是……”

刑恕微笑著走進了專門安置西賊使者的院子。

西賊使者嵬名謨鐸已經迎了出來。

“刑郎中……”他拱手一拜:“什么風把郎中吹來了?”

刑恕帶著笑容神秘的笑容,走到嵬名謨鐸面前,他沒有還禮,故作高傲的輕聲道:“貴使可真是好大的膽子呀!”

“兩宮慈圣和天子,對貴使今日失禮之事,可還在生氣呢……”

嵬名謨鐸連忙再拜:“外藩小臣,不知上國禮儀,君前失禮,實在該死……”

刑恕呵呵一笑,忽然厲聲說道:“不瞞貴使,我朝震怒,已命龍衛、神衛四廂都指揮使劉昌祚為鄜延路經略安撫使……”

這是月初的人事任命了。

但刑恕就是欺負西賊不知這個事情。

“可憐吶!”刑恕感嘆著:“又要生靈涂炭了……”

嵬名謨鐸聽到劉昌祚這個名字,頓時便渾身冷顫。

那可是身先士卒,差點就奪下靈州城,讓大白高國亡國的南蠻猛將!

他居然已經被任命為鄜延路經略使了嗎?

這讓嵬名謨鐸立刻緊張起來!

刑恕卻在這個時候忽然伸出手,忽然用黨項話對嵬名謨鐸說道:“本官此來,是想和貴使做個買賣……

“一個問題,一百兩黃金!”

“這買賣,貴使可愿做?”

嵬名謨鐸看向這個南朝大臣。

先是疑慮,然后是審視,接著是沉思。

最后,嵬名謨鐸看向刑恕身后,發現并沒有人,甚至就連門外監視的官吏也不見了。

于是,神色變得嚴肅起來。

“貴使不必看了……”刑恕笑著道:“本官將他們都打發走了!”

“不過,時間不多,貴使若是不想做這個買賣,本官這就走!”

說著刑恕拔腿轉身就走。

“留步!”嵬名謨鐸叫住他:“上官,這買賣我做了!”

“不過,小使沒有這么多黃金……”

“可否用寶玉、寶珠代替?”

說著,他就叫人拿來了一袋玉石、寶石——這些是他和他的幾個兄弟的私人財產,本來是打算在這南朝找機會賣掉,然后換成茶磚、絹布等高溢價的硬通貨,帶回國中。

這是歷代以來來南蠻的使者的福利。

如今,在亡國的威脅下,嵬名謨鐸顧不得許多!

刑恕接過嵬名謨鐸的寶石袋,仔細檢查了一遍,確實都是好玉和寶石,每一塊價值應該都在五十貫以上,貴的估計可以賣到幾百貫!

而這一袋子有三四十塊美玉、寶石,價值至少四千貫。

當然了,這是市價。

西賊的東西,自然要打個折。

“算汝三千貫了好!”刑恕笑了一聲,也不等嵬名謨鐸反對,就將玉石塞到自己懷中。

如今金價,黃金一兩折白銀十二兩上下,銀價一兩2000文,黃金一兩大抵就是二十四萬文,折三十貫左右。

“汝可以問本官一個問題!”刑恕看著對方。

嵬名謨鐸深吸一口氣,然后問道:“遼使在和貴國談新盟約?”

刑恕點點頭:“是!”

“新盟約涉及三百萬貫?”嵬名謨鐸追問。

刑恕似笑非笑的看著他,良久才道:“算了,看汝也不容易,這個問題,就算贈送了!”

“確實涉及三百萬貫的內容……”

“而且,本官還可以給貴使一個提醒……這個提議是我朝天子主動對北朝使者提出的!”

“為什么?”嵬名謨鐸咽了咽口水,身體都在顫抖。

三百萬貫……三百萬貫啊!

哪怕是三百萬貫鐵錢,大白高國一年也煉不出這么多鐵!

但南蠻的小皇帝卻眼睛都不眨的,在殿堂上主動和北朝使者提起來。

而且,看上去南蠻的大臣、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都同意了。

他們瘋了嗎?

你們有錢,也不是這么玩的啊!

大白高國全國上下,連寺廟一起刮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湊出可以鑄造三百萬貫銅錢的銅料!

現在,南蠻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對北朝提出了這么一個盟約。

他們總不是覺得自己錢太多,所以要白送給北朝吧?

這里面一定有陰謀!

而且必然就是針對大白高國的!

三百萬貫,請北朝出手?

事成之后,南蠻拿靈州、興慶府、宥州……北朝得黑山威福監軍司等北院之地甚至是河西之地?

若盟約內容是這樣的話……搞不好確實可以促成!

刑恕卻是微笑著,伸出手來。

嵬名謨鐸看著這個貪得無厭的南蠻官員,眉頭緊皺,他伸手去抓自己腰間那黃金制成的牒燮帶。

他將這條珍貴的,由能工巧匠,精心雕琢,再由大白高國的高僧開光的御賜牒燮帶取下來,遞給對方。

對方搖搖頭,表示不夠。

嵬名謨鐸道:“在下知道不夠!所以,只想問上官一個問題……上官只需搖頭或者點頭……”

刑恕玩味的看著對方。

嵬名謨鐸問道:“貴國是否在和北朝談論昔年的慶歷盟誓?”

慶歷盟誓,就是慶歷增幣。

北朝本來強烈要求,南蠻皇帝必須娶一個北朝公主為妃嬪。

但,南蠻人卻選擇用錢來擺平。

聲稱錢比聯姻更好。

刑恕微笑著點頭,他自然沒有說謊!

歲幣交子化,確實是在慶歷盟誓的基礎延伸而來。

不然,北虜哪來的一百五十萬貫本錢發行交子?

嵬名謨鐸如墮冰窟。

他終于知道,為何今天早上在南蠻的皇宮宮門下那兩個北使對他的態度會那么惡劣。

而南朝的館伴使,又緣何那么的冷淡了!

北朝和南蠻,不僅僅在談論把歲幣增加到三百萬貫。

甚至可能已經愿意接受,慶歷年間的條件——聯姻!

宋遼聯姻!

嵬名謨鐸知道,北朝的皇帝,是很喜歡做這種事情的。

太祖(李繼遷)、景宗皇帝,就都曾被北朝的皇帝嫁過一個公主。

景宗所迎娶的公主,直接導致了后來的河曲之戰——公主在大白高國待遇不好,對外說是病死,實際上大白高國國內人人都知道,景宗是怎么對自己的女人的?尤其是那些年老色衰的女人的!

遼興宗得知事情原委和真相后大怒,竟御駕親征!

若非天佑大白高國,此時的大白高國已經滅亡!

景宗去世后,遼國大軍再次氣勢洶洶的撲了過來,一度兵臨興慶府!

打的旗號之一,就是為公主復仇。

所幸,哀兵奮戰,才終于保住了國家。

這樣想著,嵬名謨鐸就深吸一口氣,對刑恕拜了一拜:“多謝上官……”

雖然很討厭這個貪得無厭的南蠻官員。

可,若非他,自己又怎么會確認這些事情?

刑恕哈哈大笑,左手拿著寶石袋,右手提著黃金革帶,大搖大擺的離去。

看著刑恕的背影。

一直保持沉默的呂則陳聿津忽然說道:“丁努……若此人所說的都是假的呢?他在騙我們呢?”

嵬名謨鐸搖頭,冷笑起來:“北朝會平白無故和南蠻演戲?”

“就算北朝肯,南蠻敢嗎?三百萬貫的口風一旦放出去,南蠻想反悔,就得問問北朝的鐵騎答應不答應了!”

這是事實!

“再說……”他低下頭去:“我們敢賭他是在騙我們嗎?”

“不敢!”

這就是夾在兩個強國之間的悲哀。

大白高國,獨力面對南蠻,已經是左支右絀,全靠著佛祖保佑了。

若再加上北朝……

亡國在即!

“何況,是真是假,明日到了南蠻皇帝面前,自見分曉……”

看態度就可以知道了!

小皇帝態度若是強硬而其祖母、母親和大臣們也和小皇帝的態度一樣。

那么,刑恕的話十之八九就是對的!

呂則陳聿津聽著,忍不住嘆道:“如之奈何?”

“為今之計,恐怕只能是我等在這南蠻京城,盡力求和……”

“國中太后,為兀卒或者太子,向北朝天子請婚……”

“竭盡一切,爭得北朝賜婚,下嫁公主……”

“否則,劫難來矣……”嵬名謨鐸說到這里,神色無比落寞。

因為他知道,經歷了景宗的事情后,大白高國再想娶一個北朝公主的概率不說是零,起碼也無限接近于零。

誰敢讓公主嫁來大白高國?不怕再被虐殺,顏面無存嗎?

宮門落鎖前,兩宮和趙煦,親自在延和殿便殿,接見了刑恕。

自然,這是趙煦的請求。

也是他給刑恕的好處,作為對他忠心的獎賞。

兩宮聽完了刑恕的報告,也看了刑恕上交的東西。

寶石、玉石、黃金革帶……

兩宮對視一眼,都很滿意,太皇太后問道:“刑愛卿的意思,老身大概明白了……”

“西賊,以為我朝在和北虜談盟約?”

“而我朝可以趁此機會,壓服西賊,使其無條件稱臣?”

刑恕持芴而拜:“啟奏兩宮慈圣、皇帝陛下,微臣以為,西賊大抵已經被我朝可能和北虜聯盟而驚懼……“

“若可挾此大勢,西賊必然臣服,上表稱臣!”

“沿邊各地,可得休息矣!”

兩宮都是滿意的點點頭。

只是……

太皇太后問道:“若是西賊來日發覺真相……”

刑恕答道:“彼時木已成舟,西賊就算想反悔,也來不及了!”

“何況,屆時北虜與我朝關系,也早已更加親近……”

“西賊就算要反悔,也需要考慮北虜……”

“此外,臣以為,若西賊恭順,慈圣可許其重開榷市……”

“有了榷市買賣,也當可安撫西賊!”

兩宮對視一眼,都覺得刑恕所言,似乎沒有什么問題。

于是,太皇太后道:“辛苦刑卿了……且先退下吧……”

刑恕再拜俯首,然后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御座上的天子。

他發現天子正微笑著看著他。

于是刑恕心中大定,再拜之后,趨步退殿。

待刑恕走后,趙煦進入帷幕中,看著兩宮,道:“太母、母后,覺得刑恕之議如何?

“可以一試!”太皇太后不太確定的說:“但,若因此再次兵戈……”

這個時候,向太后就道:“娘娘,新婦倒是覺得,哪怕西賊毀約,我朝據城而守,他也奈何不得!”

“當年元昊、涼祚,皆在我朝堅城下,鎩羽而歸,涼祚更是被我朝射殺!”

這是事實,論守城,大宋不怕任何人。

熙寧元年,涼祚被大宋大順城守軍一箭射中,傷重不治而死!

此事轟動天下!

太皇太后自然也記得。

太皇太后又看著在她面前的趙煦,想起了兩個多月前在這個孫子面前的豪言壯語。

“官家且看太母如何令西賊臣服!”

于是,她也難得的硬氣起來,道:“便依太后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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