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安縣的這位鎮魔司令司實力深不可測,看樣子也是個說一不二的主,到時見了丁大同,誰客、誰主還真不好說。
說不準丁大同此舉召她,還要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除此之外,她剛剛點了要去參與此次鬼案的人選:蒯滿周、武少春、劉義真,范氏兄弟,還有一個張傳世。
鐘瑤三人不清楚蒯滿周實力究竟如何,但先前取魂命冊時,那不聲不響的小丫頭曾露過一手,力量異常驚人,隨意施展厲鬼的力量,卻不見遭受反噬。
且她鬼物力量一出,鐘瑤就感應到了可怕的大鬼煞氣,鎮壓得他馭使的厲鬼半點兒躁動都不敢有。
武少春的實力兄弟三人都見識過了,當日打照面時,余平、夏彌生險些死在了他手中。
事后據鐘瑤預估,武少春的厲鬼品階至少在禍級——是與丁大同的鬼相同級,看樣子武少春的狀態比丁大同還要穩得多。
劉義真才剛辦完鬼案回來不久,三兄弟不清楚他的力量是什么。
可他手里扛了一副冒著黑氣的無蓋棺材,這棺材分明是件大兇之物,鐘瑤一見便犯怵。
尋常人沾染到大兇之物大多會不幸,劉義真卻像是沒有半點兒反應似的。
幾人之中,范氏兄弟及張傳世、孟婆目前看來最普通。
鐘瑤幾人已經在萬安縣鎮魔司逗留了好幾天時間,知道二范都是普通人,并沒有馭鬼。
張傳世一看就賊眉鼠眼,但他與趙福生同行去辦鬼案,竟然能活著回來,可見也非表面那樣猥瑣。
至于孟婆,外表雖說平凡,鎮魔司其他人卻表現得對她異常忌憚,不知有何特異之處。
總而言之,萬安縣的人非同一般,趙福生出行帶兩個強大馭鬼者,一個令使則是手持大兇之物的古怪黑棺,另外還有三個普通令使——這樣的人手搭配已經足以震懾昌平郡了。
畢竟一郡之將的丁大同如今也只是馭使了禍級鬼物的人,手下三個馭鬼者也都只是馭使的煞級鬼物。
鐘瑤想到這里,悄無聲息的長嘆了口氣:
“郡治下的縣中,共抽豐寧、三元,還有——”他眼神閃了閃,偷偷看了趙福生一眼:
“——萬安三縣。”
“嗯。”趙福生點了點頭:
“廣慈安出了一樁活死人懷鬼胎案,抽調此縣的令司也算有緣由。”
鐘瑤應了一聲,道:
“豐寧縣的鎮魔司令司名叫姜英,而三元縣的鎮魔司令司主事就有些特殊了。”
“怎么個特殊法?”趙福生饒有興致的問。
鐘瑤就面露忌憚之色:
“他名叫陶立方,是個馭使了禍級鬼物的人。”
趙福生早已經今非昔比,對大漢鎮魔司的情況也有一定了解了。
她知道縣鎮魔司的令司主事大多是馭使煞級鬼物,如她、鄭河及先前鐘瑤提到的其他令司。
一旦馭使的是禍級厲鬼,大多是將級人物,以駐守州郡為主。
鐘瑤提到的這個陶立方既然馭使了禍級厲鬼,那么照理來說不應該只是留在一個縣內——想必其中定有緣由。
果然,鐘瑤隨即又道:
“但是他已經馭鬼好幾年,他馭使的厲鬼已經處于半復蘇的邊沿了。”
“既然已經處于厲鬼半復蘇的邊沿,州郡還要召他同行,想必此人的厲鬼法則很特殊了。”趙福生道。
鐘瑤點了點頭:
“他原本是帝京陶家的人,曾在州府任職過,留了兩年時間,又下放至郡府,去年才去三元縣的。”
“這官是越做越小了。”范無救稀奇道。
“不是越做越小,此舉應該是為了保護他。”趙福生道。
“趙大人說得不錯。”鐘瑤甕聲甕氣的說道:
“州郡每年需要完成定量的鬼案,數量比縣府多,如今鎮魔司人手不足,以郡府為例,一共四個馭鬼者,平均下來每人每年至少要單獨解決四到五樁以上的鬼案。”
若有聰明人便用聰明的辦法,以破解厲鬼法則將鬼禍‘送’走,這樣不借用厲鬼的力量,可以延長厲鬼復蘇的時機。
要是熬得下來,一年功績期滿,是可以由當地司府上司奏報上級請功。
功成后可以封赦。
“升至將級,可以前往帝京,得到金將借鬼鎮鬼。”
鐘瑤話音剛落,武少春就納悶不解:
“什么借鬼鎮鬼?”
“就是類似打鬼印。”范必死解釋了一句。
鐘瑤點了點頭:
“與范大令使說的差不多。”
金將級的人物馭使的厲鬼幾乎都達到了災級,災級的厲鬼可以鎮壓之下的鬼物,他們會對有功者打下鬼印。
這樣的鬼印能對低等階的厲鬼造成震懾。
馭使了災級之下厲鬼的馭鬼者如果能得到金將級人物的打印,這些鬼印會鎮壓他們馭使的厲鬼,繼而延長活命。
“陶立方就曾經因為受過金將打印,所以活到如今。”
鐘瑤說到這里,臉上露出羨慕之色:
“他已經算是較為長命的馭鬼者了。”
從調任到三元縣后,陶立方今年完成了兩樁鬼案,這一次丁大同征召他一起押送活死人,既是危機、也是機遇。
“一旦任務完成,他辦了三樁案子,三元縣的駐守他就算功德圓滿,此次進京與金將會面,也會賞他一個鎮印,到時他馭使的厲鬼會再度受到控制,他也能再活一兩年不成問題的。”
“只是打鬼印,說得這么復雜。”
張傳世撇了下嘴,接著看向趙福生:
“大人,難怪鄭河那廝對你這么殷勤,原來那小子沒立功,卻在大人這享受的是立了大功的待遇呢。”
他話音一落,鐘瑤心中便是一跳。
兄弟三人都聽出了張傳世言外之意——鄭河當日不愿回昌平郡養老等死,執意要來萬安縣,莫非是趙福生為他打下了鬼印?
只是大將級的人物都能打印,無非就是厲鬼氣息的強弱罷了。
就是不知趙福生馭使的厲鬼究竟強到了什么樣的程度。
鐘瑤強忍眼中的驚駭,又道:
“這陶立方馭使的厲鬼格外特殊,他能分散災厄、死亡。”
范無救愣了一愣:
“這話怎么說?”
“他能將厲鬼的殺招‘借’走一部分,分到其他人的身上。”鐘瑤說道:
“例如此次趙大人辦的十里坡鬼案,如果鬼在殺人‘取’頭時,陶立方在場,只要他愿意,可以將這被殺的人法則轉移。”
若是鬼禍的品階低于他馭使的鬼,那么這必殺的一擊興許會轉換成其他人損胳膊折腿,而被標記者則有可能保住性命。
只不過這樣的方法太過陰損駭人,且身邊的令使消耗過大,因此眾人都很忌憚他,提起與他同行的時候,都是很厭惡的,深怕成為被他轉移禍患的受害者。
“明白了。”
趙福生點了點頭。
“此次送鬼進京的馭鬼者除開我們萬安縣人之外,一共五人,令使若干。”
余平畢恭畢敬應了一聲。
趙福生又問:
“那京里派出來的金將又是哪位,在何處接應碰頭呢?”
鐘瑤說了半天已經是很不容易了,他從昌平郡出事以來接連吞吃二鬼,導致厲鬼有復蘇架勢后,已經很是沉默寡言,此時講了許久,有些不大習慣,便由余平接著解釋:
“應該是在并州碰頭。”
丁大同此次派遣三人出行萬安縣,也知道自己的舉動有些欺人太甚,因此在人手安排、路線行程的事件上并沒有隱瞞鐘瑤三人,而是詳盡告之,讓三人心中有數。
到時如何說服萬安縣的人應召而出,就看三人自己拿捏分寸了。
余平說道:
“我們乘船從昌平郡出發——”他說到這里,偷偷看了一眼趙福生,想用這句話試探她的意圖。
但他抬頭看去時,正好與趙福生目光相碰。
她似笑非笑,一雙眼睛帶著令人不敢直視的銳利,仿佛將他內心的盤算早看在眼中。
余平心中一悸,慌忙低下頭來,心臟亂跳,面帶余悸的道:
“白陵江會在并州上陽郡分頭,我們到時在臨近上陽郡治下的金縣下船,再坐車行走。”他不敢再去試探趙福生,老實將丁大同的打算和盤托出:
“金縣的鎮魔司會在那里安排人手接待,到時要人、要物只管說,再從陸路前往上陽郡,金將會在那邊與我們碰頭。”
這樣一說也算規劃明確,路線清晰——假如死人、厲鬼聽話、本份且又服從安排的話,聽起來這一路簡直完美無暇,仿佛輕松得像是去度假似的。
趙福生不由笑了一聲:
“你講得很好,但你還沒說朝廷派來的金將是誰。”
余平搓了兩下手,不安的道:
“不是我不想說,實在是我也不大清楚。”他說完這話,硬著頭皮等了片刻。
馭鬼者大多脾氣暴烈、陰鷙,一言不合便要發火。
縱使鐘瑤初時馭鬼時,也受了厲鬼影響,情感淡漠,以自身脾性為主。
此時余平三番兩次沒有回答上趙福生的話,雖然盡力在其他方面將自己所知的情報一五一的說出來了,但沒答到關鍵點上,她又一直追問,他便怕她發火。
余平等了半天,并沒有等來預料中的風暴,而是聽趙福生有些吃驚道:
“不清楚?”她偏了下頭,眼神看起來也并不像是不帶絲毫情感的鬼物:
“馮廣沖那邊沒聯系清楚?”
余平怔愣間沒來得及答話,鐘瑤連忙接上話題:
“聯系過了,但因為時間緊急,說得不大清楚。”
昌平郡的活死人懷鬼胎案出現得快,鬼禍蔓延的速度也快,馮廣沖急奏報入京后,帝都那邊也知道情勢嚴峻,沒有耽擱,先回了他的信,承諾會派出一個金將級的人物。
但是哪個金將,帝京鎮魔司就沒有說了。
說到這里,鐘瑤面現猶豫之色:
“不過我倒是有些小道消息。”
“你說。”趙福生點了下頭,示意鐘瑤繼續說。
“丁大同跟馮廣沖好幾年了,此次鬼案危險,丁大同卻愿意親自接下這樁案子送往帝京,算是幫馮廣沖解決了一個大麻煩,因此馮廣沖私下倒是向他透露過一點兒線索。”鐘瑤得到她的允諾,很快將自己所知說了出來:
“說是帝京鎮魔司總署,可能會派出一個老祖宗。”
“老祖宗?”趙福生聽到這里,轉頭去看范必死。
萬安縣的馭鬼者不少,眾人也各有手段,但是一旦涉及鎮魔司的一些內部核心消息、線索,便兩眼一抹黑了。
一干人中,可能唯有曾經在帝都生活過的范必死經驗最足。
此時她一看向范必死,范必死便目光閃了閃,下巴往后一縮,露出尷尬之色:
“大、大人,我雖然在鎮魔司記名多年,但也只是一個不入流的令使——”
當年的趙端雖說曾在萬安縣立過功,可那功勞卻并沒有大到令帝京鎮魔司重視的程度。
趙端死后,趙家受到了優待,子嗣女眷衣食無憂,不過對鎮魔司總署內的大事卻是不清楚的,更別提一些核心人物了。
鐘瑤也不清楚。
他只是一個馭使了煞級厲鬼的人。
這樣的馭鬼者在郡縣之下可以橫著走,令官、使、民畏懼,但在整個鎮魔司內又不算什么了。
他說道:
“我只知道這位姓謝,出自帝京謝家,不過究竟是謝家的哪位,我就不清楚了。”
范必死這下就有數了。
他對趙福生道:
“大人,如果說朝廷官位代代相傳稱為世族,那么謝家也算是鎮魔司的世族。”
像這樣的傳承在鎮魔司內也有。
謝家是,當初的趙端也是,只是大部分的馭鬼者都會像趙端父子一樣,至多傳兩三代,便消亡了。
除了這些之外,事實上如今掌管州郡的馮、丁二人都算是帝京的人,在帝京鎮魔司后頭都有人撐腰的。
趙福生對鎮魔司這些世族傳承不感興趣,但她聽到這位前來接應懷鬼胎的活死人極有可能是一位姓謝的金將級人物時,她立時就來興趣了。
她抬頭往孟婆的方向看去,卻見先前還笑意吟吟的孟婆表情剎時變幻,顯得格外的嚴肅。
一層血紅的霧氣從她臉上逸出,將她的臉映照得有些陰森。
“謝家——”
孟婆喃喃的道,目光與趙福生對視,接著問道:
“與當年的謝景升有關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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