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五鬼之一的色鬼抓在手中,覺法輕道一聲阿彌陀佛,隨后手中鬼的身軀漸漸化作灰石,一顆青灰色的不規則碩果出現在他的手中,亦如其他那些被超度的精怪厲鬼一般。
覺法看向身旁的赤發道人,似乎在等待涂山君做出決定。
涂山君卻沒有那么多的想法,淡笑一聲,踏上車架:“既然他要邀請我們,自然要見一見。”
見面禮都收了,不見一面也確實說不過去。
總得知道對方是什么人。
前輩已經做出表率,覺法也沒有反駁,他始終是平靜的,同樣踏上搭下來的階梯。
倒是馬陸根本摸不著頭腦,他似乎還沒有從剛才的震驚中緩過神來。他當然不是來交朋友這么簡單,而是覺得和尚和道士不該死在這里,所以才來相助。
要說有什么目的,或是什么原因,也許是他和覺悟相識,又或許確實很欣賞這兩人的所作所為。
沒想到,這兩人根本就不需要他的幫助。
“剛才那真的是金丹真人?”馬陸疑惑起來,那不像是金丹真人,倒像是什么強大的攻伐手段,只不過這種恐怖的手段體現出來像是金丹真人。
然而,環視了一圈,馬陸又搖了搖頭,那確實是金丹真人的威壓,也是真實存在的氣息。
如果那樣都不算是金丹真人的話,這世上金丹可能都是假的。
總之一句話,想不明白。
既然想不明白便不想了,僧道兩人要去大黑山,他也正好去大黑山,同路。
倒是眼前邀請他們的人有些奇怪。
眼見著僧道都上了馬車,馬陸也跟著走了上去。
四乘八架的馬車,內里是極為寬敞的。
更不用說載具本就是上等陰梨木打造,熾焰鬼馬做腳力,一般人沒有這樣的排場,不是因為太招搖,而是這八匹鬼馬極為稀有,很不好湊。
內里裝飾如同凡俗京城的達官顯貴休憩小樓,典雅精致,又因為材質的關系帶著古樸大氣。
一盞幽幽古燈,驅散寒暑,宛如春風拂面。
涂山君看向那身著紫色官袍的老人。
蒼蒼白發扎的一絲不茍,雙目炯炯有神,絲毫不見陰翳和黯淡。一點都沒有老人該有的蹣跚和臃腫,那精神頭比年輕人還要足上不知多少倍。
衣著比之大官還要講究,看起來是官袍,就是不知道哪朝的官員。
大良的官,涂山君見過,不是這樣的服飾。
老者帶著笑容,將手中羽扇放在桌上。
“騷包。”
這是涂山君的第一印象。
哪有人會這樣穿,而且現在才初春,更不需要羽扇,這東西不離手,多半就是為了裝逼。也不排除那是件隨手的法器,修士的法器千奇百怪,并不是所有修士都會煉一口飛劍。
不過不承認,眼前這位老者的氣息平穩,修為高深。
“麻煩。”
“阿彌陀佛,還未請教施主名諱?”和尚率先開口。
登上車架的馬陸呆愣霎那,脫口而出道:“聶老?”
被稱為聶老的老者微笑著沖著馬陸點頭示意,隨后向著和尚和道士拱手道:“在下高平府府君,聶權九。”
得知此人真實身份之后,覺法更覺得驚詫。
他聽說過高平府府君,但是現在他們見面的時機卻和想象中的大為不同,甚至說是完全和設想的背道而馳。
“小僧白骨寺覺法。”覺法虛合雙手,道出了自己的跟腳來歷。
“老夫聽說過您,白骨寺,覺法大師。”
涂山君不由得看了和尚一眼,聽聶權九話中的意思,覺法好像還挺有名的。
不過,聶權九的目光很快就挪到了赤發道人的身上。
“涂山君,野狐禪一個。”
聽到赤發道人說自己是野狐禪,聶權九不由得笑了起來,旋即說道:“道長的跟腳老夫看不出,不過其中有幾大宗門的影子,想來道長也不是所謂的野狐禪。”
“而且道長可知道這萬里山河的百姓如何稱呼您?”
“謂何?”
“赤發仙。”
“就連老夫這高平府也流傳著赤發仙的傳說。”
聶權九做了請的姿勢,笑著說道:“大家不必如何拘謹,請坐,請坐。”
馬陸卻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輕笑搖頭道:“怪不得,我就說誰會出手擒拿五鬼,但是在這高平府中,又有誰敢冒大不韙,也就只有聶老您才會出手。”
三人落座。
涂山君想抽調覺法的法力讓本尊看看聶權九的修為。
這具分身還是太弱了,靠肉眼判斷很難,就是用上靈官法眼也不一定看不出對方的底細,而使用靈官法眼是個很不禮貌的行為,容易造成誤會。
不過,近距離調動法力催動尊魂幡,說不定反而會讓這老者看出門道來。
想來還是作罷,不管對方修為如何,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要是被看出尊魂幡的跟腳,以后將會面臨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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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權九為覺法倒了一杯茶水道:“這茶是幽冥崖下的種魂茶,具有洗滌心靈,增添法力的功效。最重要的是味道極好,大師一定要嘗嘗。”
又將一壇密封極好的酒壇拿出來,擺上玉雕鏤花的酒碗:“聽說道長好酒,此乃千年人參酒。”
“哦,那我可得嘗嘗。”涂山君眼睛一亮。
聶權九為涂山君和馬陸都斟上一杯,同時也給自己添了一杯。
“老夫敬大師、道長,馬陸你就不需要老夫敬了吧,咱們老少也比較熟悉。”聶權九舉杯示意,隨后笑呵呵的看向身旁正襟危坐的馬陸。
馬陸趕忙推辭,笑著說道:“您老要是敬我,那真是折煞我馬陸了。”
“請。”
人參酒突出個夠勁兒,如同浪花涌動,一層接著一層。
放下茶碗,覺法問道:“聶施主為何會出手?”
馬陸會出手,可能和師兄覺悟有點關系,畢竟他們曾經見過面,而且馬陸這性格也容易出手,所以馬陸追上來的時候覺法并不意外,然而聶權九就不一樣了。
他是高平府的府君。
高平府不是這一座城池,而是大片廣袤的土地,地上生靈多如牛毛。
府君牽一發而動全身,再觀其氣度和養氣的功夫,也明白,這絕不是個意氣用事的修士。
不管是不是真的相談甚歡,和尚總是帶著懷疑的態度。
聶權九微笑著抽走桌案上的羽扇,眼中閃過狡黠,卻并沒有為和尚解答疑惑。
聶權九沒解釋,卻有別人說話:“因為他不想有人走漏風聲。”
“何解?”
“若是我們挺不過三將、五鬼,以及一眾追兵,聶道友定然會順勢出手。”
“然而我們不僅僅挺過去了,還展現了金丹修士的實力,所以他就將早已經控制好的五鬼之一交給我們。”
“我說,你也想大黑山鬼王死?”涂山君轉動雕花玉杯,輕輕的放在桌案上,神色輕松,帶著淡淡的譏誚。
聶權九拍手稱贊:“道長果然非凡。”
赤發道人冷笑:“實在是因為,一路上希望大黑山鬼王死的人太多了。”
聶權九輕動羽扇,始終帶著意味深長的微笑,很是淡然的說道:“不過并不是老夫想要大黑山鬼王死,而是他到了該死的時候。”
“為何?”
“因為他掌握的力量太過詭異,并且還出現了大問題。自那之后,大黑山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金丹修士了,老頭子剩余的壽命不多,不想繼續等。”
涂山君皺起眉頭,說道:“我聽說他走不出大黑山?”
聶權九搖了搖頭道:“非也,他不是不能走出,而是不愿意走出,他離開大黑山會付出巨大的代價。”
“阿彌陀佛,山不向小僧走來,小僧便向山走去。”
“大師所來是?”
“斬妖除魔,以全自身修為。”
“大師和大黑山鬼王有過交集?”
“有過。”
“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
聶權九恍然,連道好幾聲,隨后便住嘴不言。
涂山君看著這兩人打啞謎,之后看向覺法,想從覺法的臉上找出點不自然。但是也不知道覺法是真的坦蕩,還是因為心境磨練而讓面容無喜無悲。
總而言之,他并沒有從和尚的臉上看出什么。
涂山君不由得有點后悔那時候話說重了,現在他確實起了點好奇。
相比于涂山君的一知半解,馬陸則是完全茫然,不知道他們到底在說什么,最后也只能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和尚沒有再問,也沒有再說話,他取出刻刀雕刻著手中青灰色的碩果。
每多一枚白骨佛珠,和尚的修為就精進一分。
起初還不算明顯,直到手中佛珠達到一百顆以上,和尚的修為每時每刻都在變化提升。
就是吃上什么靈丹妙藥也不會出現這樣強大的效果。
一百零六顆,筑基巔峰。
一百零七顆,假丹。
一百零八顆……
涂山君感覺和尚要不要踏足那個境界只需要一個念頭。
“白骨本愿渡身經”
“這門功法這么離譜嗎?”
“不,這世上厲害的功法很多,歸根結底還是使用功法的人。”
四乘八架的馬車奔跑如風。
不過是兩日的功夫,兩千里的路程就已經結束。
和尚睜開雙眼,平靜的說道:“小僧想沐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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