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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屋陷入安靜。
卡塔利諾咽喉蠕動。
他身為侯爵之子，雖沒有直接繼承權，但他的聰明懂事，一直深受博格斯侯爵喜愛。
不說正義感滿滿，但至少是個懂是非的男人。
“父親，您認真的嗎？”
“怎么，卡塔利諾。你該不會想著，讓我拿這份信去找國王？還是找上其他貴族，將此事宣發出去？”
“我”卡塔利諾很是糾結，“我認為，拉雅小姐并非傳聞中說的那樣，她充滿野心，甚至為了她的利益，可以欺騙所有人！就算沒有任何理由，也要胡亂編造一個，就是為了殺哈米斯大人！她是個很可怕的人！”
“不不，孩子，你要知道，不只是拉雅如此，應該說.我們所有人都是這樣的。”
卡塔利諾難以置信：“父親.”
“相信我，不單單貴族，就連王室，甚至教廷，都愿意拉雅是這樣的一個人。只有這樣的人，才是最合理的，而最不合理的人.已經有人在做了。難不成，你真想看到一個得到上帝啟示的圣女，堂而皇之地支持國王？”
“我”
這違背卡塔利諾的初心，他一直把信藏好，不讓它暴露，理由很簡單，就是他不知道該怎么辦。
相比塔木堡之戰的雙方主體，他身為局外人，是知曉最多細節的。
正因為知道，他才害怕。
相比害怕徐思靈，他更害怕菲兒。
徐思靈是實力上的可怕，但至少知道他很強。
可菲兒是心思上的可怕，因為你根本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為什么一個貴族無端端要成為教廷圣女？然后還要以上帝的名義支持王室，站在貴族的對立面。
這是卡塔利諾完全想不到的地方。
所以在見到博格斯侯爵，卡塔利諾這才將信交出來，想得到一個答案。
而父親給他的答案很直接粗暴。
那就是別想太多，菲兒這種人，不管在貴族里還是在王室里，都是極其常見的。
利益才是人性的根本。
菲兒之所以這么做，歸根結底，都是為了自己。
為了利益而驅使自己做事的人，才是最好掌控，或者說最好理解。
“所以，這份信，父親不會宣揚出去？”
“當然不會，這可是我們跟拉雅談判的好籌碼，有它在，拉雅自然受制于我們。而且，你猜這信到了國王手里，國王會怎么做？”
徐思靈聽聞一直緊皺眉頭，他表情的變化，都被克麗絲精準捕捉。
卡塔利諾思考一會，眉毛上揚，略顯吃驚。
“國王陛下.會幫忙掩蓋此事！”
“沒錯。拉雅在貴族、教廷的影響力越深，王室能獲得的支持就越大，這也是國王到現在都沒會面拉雅的原因。”
兩父子相視，彼此沉默。
就連書架內側的三人，除了徐思靈，眼神都頗為閃爍不安。
她們都只是王國的女貴族，知曉接觸的東西，沒有男人們這么了解。
聽到博格斯父子的交談，得知不少有關于菲兒和徐思靈的秘事。
她們的心情都略顯復雜。
例如徐思靈并不像表面那樣，充滿騎士精神禮儀。
從卡塔利諾的嘴里說出的徐思靈，和大家看到的徐思靈，根本就是兩個人。
前者說的，是個暴虐嗜血，實力強硬的惡魔劊子手。
后者看的，是淡然溫和，對誰都頗有禮貌的完美騎士。
一時之間，克麗絲看著徐思靈的側臉，竟然不知道哪個才是眼前的他。
而布蘭奇則不同，她心情復雜，卻早心有準備。
在貴族茶會的花園，那場美麗誤會，對于她因為誤會而錯誤的辱罵，徐思靈坦然接受。
現在回想，徐思靈從未騙她，徐思靈一直是個虛偽的人，從不說自己是個完美的騎士，是個充滿道德品性的男人。
徐思靈身上所有標簽，其實都是他人標上的，是他人的一廂情愿。
“記得，卡塔利諾。按照貴族的規矩做事，少接觸王室、教廷的人，多和其他貴族走動走動。”
“我明白。”
“我被國王宣召到巴黎，還不清楚國王主要想做什么。但王太子的妻子博內，不是個喜愛熱鬧的女人，她愿意舉辦場大型的貴族茶會，邀請巴黎的女貴族，背后肯定有國王的影子。”
卡塔利諾猶豫：“我認為，國王陛下是想給拉雅小姐造勢。”
“這是一部分。”博格斯侯爵從椅子起身，轉身看家族的圖畫：“另外一部分，應該關注.本不該出現在那場貴族茶會的人身上。”
“拉雅騎士？”
“應該不是他，我打聽那場騎士比武，是王太子臨時起意，他出現在貴族茶會，完全是巧合。”
“那應該是誰”
“你覺得，整場貴族茶會，誰的出現最突兀？”
卡塔利諾思考許久撓頭：“真要按我的想法，我覺得王太子和拉雅騎士的出現，真的很突兀，他們都不像該出現在那種場合的男人。”
“還有呢。”
“還有.”卡塔利諾絞盡腦汁，忽然他想到什么，眼睛猛然睜開：“還有布蘭奇公主！”
“沒錯，我想的也是她。”
此話一出，克麗絲沉思，就連徐思靈都不由思考起來。
反而布蘭奇近似蒼白的膚色，更顯病態，似乎想到什么不好的回憶。
“布蘭奇前國王的女兒，法國美麗智慧的存在，但卻是個可憐人。可以說，如果她生下來時，是男人而不是女人，法蘭西王位應該由她來坐，可惜被菲利普奪走，真是他的好運。”
博格斯侯爵恰恰而談，似乎在指導自己的兒子。
“布蘭奇雖是王室公主，但她的身份夾在王室家族里，極其尷尬。”
“她沒有自由，而沒有自由的布蘭奇，自然王室家族沒把她放在眼里，就連貴族們，都沒把她當一回事。”
“可如果布蘭奇是自由的.那她對王室的影響就極其的大，要知道，她的身份特殊性，不管誰娶了她，都會讓國王頭疼。”
“可笑啊，王國的公主，都快二十歲了，還沒嫁出去，真不知道等她年紀大了，貴族和人民要如何取笑王室。”
“所以她是個無用的人。”
此話說完，布蘭奇臉色更加煞白，只感覺棕色的陰郁韻味多濃厚幾分，甚至感覺眼前有些暈。
克麗絲沒注意到，徐思靈在三人中間，自然精準捕抓到布蘭奇的變化。
可他不認為自己跟布蘭奇的關系有多好，懶得在乎。
只要布蘭奇不暈倒弄出響聲導致暴露就行。
卡塔利諾接過話：“國王陛下不會給布蘭奇公主自由，所以布蘭奇公主多數時間，都是在皇宮呆著。而她卻突然參加博內夫人舉辦的貴族茶會，看起來很正常，王室公主參加王室家族舉辦的茶會，理所當然。可布蘭奇公主能夠出現在眾人視野里.那就說明，這里一定有國王陛下的意思。”
“沒錯，我的孩子越來越聰明了。”
“只是國王陛下，讓布蘭奇出現在貴族茶會里，到底有什么含義呢”
“這連我都難以清楚，也是我要思慮的方向。”
博格斯侯爵想到什么，轉身看著自己的兒子卡塔利諾。
“記得我說的話，少跟王室的人接觸，包括布蘭奇。”
“我知道的，父親。不然博內夫人舉辦的貴族茶會，也不會只安排克麗絲參加。”
“那自然，她輩分最小，她不管在茶會做了什么，都代表不了我們。克麗絲那邊，我早已叮囑，她會有分寸，不會多跟王室的人多接觸。”
此時書架內側，輪到克麗絲的表情煞白。
這種家族秘事被徐思靈和布蘭奇得知，她已經不知道該怎么做了。
博格斯侯爵上前，輕拍卡塔利諾肩膀：“而你哥哥他體弱多病，身為弟弟，你應當多努力分擔。”
卡塔利諾先驚后喜，連忙低頭應聲。
“是，我的父親！”
卡塔利諾整理好情緒，而后詢問。
“那，父親，您現在需要我做什么？”
“做什么？”
博格斯侯爵摩挲下巴的胡子，嘴角微微上揚。
“照顧好你的妹妹克麗絲。我聽說騎士比武時，拉雅騎士曾救過她一命，因為這件事，克麗絲對拉雅騎士很是有好感.你可以代表我，邀請拉雅騎士來家中做客。好歹人家救了你親愛的妹妹一命，你定要好好酬謝人家，留下人情。”
“我們要拉攏拉雅騎士？”
“自然如此，克麗絲這份虧欠的人情，我們相比其他貴族，有著更好的理由接觸他。拉雅并非圣人，他拉雅騎士自然也不會是。”
“我明白了！”
而徐思靈看了看左右兩個女人，她們表情都不太好看。
現在他明白，為什么克麗絲聽到自己父親和哥哥的聲音，會這般緊張，還要推他跟布蘭奇進書架內側躲藏。
這一切都是因為布蘭奇。
沒有貴族愿意自己的孩子跟布蘭奇多接觸。
大家也害怕布蘭奇會是國王的眼。
表面上，大家都對布蘭奇都恭敬欣賞，而私底下沒人把她當一回事。
這就是現實。
就像博格斯侯爵說的。
沒有自由的布蘭奇，是無用的人。
就像藝術。
藝術是一種娛樂，是一種展示工具，而非必需品。
布蘭奇便是如此，她成為貴族們口頭的娛樂，也是腓力六世向外人展示的吉祥物。
這個王國，有沒有布蘭奇，真的一點都不重要。
就在書架內側的三人，各自有煩惱時。
書屋的父子兩人還在洽談家常事，忽然書屋有仆人扣門，是來尋找克麗絲的。
通過仆人的嘴，博格斯父子這才知道，此時布蘭奇和拉雅騎士，竟在家中作客！
“你說克麗絲進來過我的書屋？”
仆人有些磕磕巴巴：“我，我不確定.前面小姐一直跟公主、拉雅騎士在庭院，她們一起進屋后就找不到人了。”
卡塔利諾下意識回答：“應該在她的臥室，去看看。”
“是，少主！”
仆人離開后，博格斯侯爵和卡塔利諾互視一眼。
“父親，要不我們在家逛逛？說不定能夠‘偶遇’她們。”
父子彼此意見統一，前后離開了書屋。
而離開前，博格斯侯爵將那封信，塞進書桌的抽屜，這都被徐思靈看在眼里。
克麗絲看著父親和哥哥離開，終于大松一口氣。
她將徐思靈和布蘭奇帶了出來，滿臉歉意。
“非常抱歉！布蘭奇公主！我父親和哥哥的話，希望您別往心里去！”
布蘭奇神色頹廢，一副無所謂的擺手。
其實這種事情，她很清楚。
她獨自生活這么久，這種令自己無能為力的感受，她再熟悉不過。
只是還沒人當她面親口說過。
自己認為，和他人嘴里說出來，是兩回事。
克麗絲看出布蘭奇臉色不好，可她真的毫無辦法。
她哪里能想到，只想帶兩個人進書屋看個畫而已，怎么就這么湊巧碰見自己的父親和哥哥。
在外面撞見還沒事，可在博格斯侯爵的書屋撞見她跟布蘭奇、徐思靈在一起，真不知道怎么解釋。
早知道如此，還不如不藏！該死的。
“我知道這很不對但.布蘭奇公主，還有思靈騎士麻煩兩位能不能從書屋的窗戶翻出去？”
徐思靈聽了無奈而笑，他倒不在乎，不然從門口出去，在屋內撞見博格斯侯父子，確實不知該說點什么。
他都如此，更何況布蘭奇。
讓王室公主翻窗離開，這是一件很無禮的要求，可特殊情況，布蘭奇也不在乎。
或者說沒有心情在乎。
現在的她，對于這個地方，是一刻都不想待。
來到書屋窗戶，克麗絲還機敏的伸頭勘查，見周圍沒人，這才示意兩人翻窗，而她則到書屋門口側聽有沒有人回來。
徐思靈靈活地翻出屋外來到庭院，書屋在一樓，沒有高度危險。
只是布蘭奇身穿高貴的禮裙，翻窗略顯麻煩。
在徐思靈的攙扶幫助下，這才順利翻出來，看起來有些狼狽。
克麗絲對兩人露出歉意的表情，隨后將窗戶關死。
徐思靈剛準備跟布蘭奇離開，沒想到克麗絲消失后，布蘭奇腦袋有些眩暈，抬腳就差點歪倒。
好在他敏銳察覺，及時扶住布蘭奇，不讓她倒在地上。
布蘭奇金色秀發下，那絕美的陰郁面容，很是頹喪。
“你要笑我的話，可以笑。”
徐思靈奇怪：“我有什么好取笑你的。”
“讓你看到我這么糟糕的一面.”
“你很堅強，你也沒博格斯說的這么不堪。”
“但他說的都是對的。”
布蘭奇的面容就如同精致的藝術品，絕美的五官和接近蒼白的皮膚。
棕色眸子低沉看著地板，不知在想什么。
眸子深邃，宛如深山林間，她渾身透露出一股陰郁的味道。
眉與眼之間，流轉著言喻不出的難受。
“不該擁有的東西，連伸手都多余.”(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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