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狗眼
伙計欲哭無淚,連連應了。
“哎,我家那門神,還是當年老爺子在時請來貼上的,老爺千叮嚀,萬囑咐,要仔細些,莫給弄壞了,現在可好,弄成這個樣子怎么和老爺交代。”
紅塵無語。
這也沒法子,那兩張門神到沒有自主生出靈智來,但也只差臨門一腳一點點。
應該畫的是神荼和郁壘,隱約現金光。
其實若是生出靈智的門神到不要緊了,身為門神,大部分都是極大度的,對主家有天然的責任感,哪怕讓人揭下來,毀壞掉,大不了就是不太高興,決不至于生事讓主家家宅不寧。
但這兩張門神顯見是有特殊作用,由人用血供奉,連紙張都是特制的,用桃樹枝丫制作出來,筆墨更是混入人血,生來就為一家一戶服務。
多年供奉,眼看著要生出靈智,竟讓主家趕走,還隨手污染,這可不只是得罪了門神的問題,任誰馬上要出生,硬讓人給斬斷機緣,那都得是深仇大恨。
紅塵眨了眨眼,事已至此,多說無用。
那家的少爺顯然根本不在意,打了個呵欠,耷拉著腦袋,再瞅紅塵一眼,估摸著自己怕是無緣一親芳澤,就縮頭縮腦地回去休息,她也就和小莫打算走了,臨走又看了看內室的擺件,到相中一對蝙蝠花紋的小桌屏。
看著有些古舊,也有了年頭,店伙計也沒多要銀子,只要了三兩,估計洪家能出得起。
洪家為了給兒子治病,好像花了不少錢,也幸虧月鳳姑娘的心腸不壞,當初沒少貼補洪文賓,后來斷了關系,還把他送去蝶樓的銀子都退了回去,又把房租給他交了一年的。
那老兩口本對兒子寄予厚望。聽見他和個青樓女子勾連,該特別憤怒的,但碰上月鳳姑娘這樣有情有義的名妓,他們也說不出什么來了。現如今日子還過得下去,少不了大家伙的幫襯。
把新買來的蝙蝠紋桌屏交給小莫拿著,送到車上,就又沿著街邊慢慢轉了轉。
這里賣各種各樣古董擺件,風水法器的都很多。也很雜亂,正經的好東西卻極少。
紅塵比別的顧客們有優勢,反正看見哪里有光澤,哪里有個或者活潑,或者靦腆的小東西說話就往哪去,肯定能找到好玩意,不過也得小心些……
路過一個攤子,上面擺著幾個古老的銅錢,還有幾把古劍,似模似樣。紅塵低下頭去仔細看了看,攤子上卻瞬間冒出一團黑霧!
尸臭味頓時撲鼻,紅塵身子一歪,一陣陣犯惡心,小莫拎著她的胳膊就把拽起來站好。
這一路上人極多,難免有個摩擦碰撞,小莫一句話不說,卻不動聲色地把所有人都擋在外面,她是一星半點兒都沒讓人擦著。
紅塵抬頭看了眼他一眼,明明看到的是雖然用頭發遮蓋。卻還是猙獰可怖的側臉,可不知為何,卻總覺得很好看,忽然有這么一個人。還是個男人,默默在身后保護了自己一下,那種感覺說不出的迷人。
接下來再逛街,她就有點兒心不在焉。
難道她喜歡小莫?
喜歡是一種什么樣的感情,她并不知道,當年嫁給王越。也只是覺得這個人好拿捏,比較合適,再也來不及找另外一個更好的。
她就像所有到了年紀的閨秀一樣,按部就班地成親,孝順公婆,伺候丈夫,賢惠大度,奈何她沒有別的女人的好運氣,得一個拎得清,能相守一生的丈夫。
像話本小說里那樣,舍生忘死的愛情,她從沒有得到過,到現在也還是嗤之以鼻,世上哪有那么強烈的愛?
紅塵咂了咂滋味,最后還是確定,唔,她應該不是愛上小莫,只是大概從一開始見他,就有很強烈的憐惜。
女人都一樣,會憐愛弱小的動物,第一次見,小莫的樣子太慘了,他又是那么一個本應貴氣十足,享受人間富貴人的人,偏偏他半點兒都不在意,積極向上,豁達開朗,還看見過自己流淚時軟弱的樣子,于是,從此待他就有些不同。
紅塵忍不住笑起來,一扭頭,見小莫鼓著眼睛一臉莫名其妙地看她,咳嗽了聲:“沒事兒,我挑兩個正經的香爐,可能會用得到。”
香爐這地方有很多,紅塵選了兩個好的,兩個人就駕著車直接去洪文賓那兒。
洪父,洪母都等得心焦,她也沒必要讓老人家再擔驚受怕,路上想起郭先生千叮嚀,萬囑咐,說她要是給洪家布置什么風水局,無論如何也要叫上他長長眼,紅塵就找人給郭山長送了封信過去。
車馬到了洪家門前。
紅塵一下來就看見郭山長戳在門口等著,還低著頭仔細看人家大門前的一對石狗。
“郭先生?”
郭老回頭,看見紅塵連忙招手:“來,來,你看看這狗!”
紅塵湊過去看了下,抿唇而笑。
“看見了沒,我上一次來記得特別清楚,它這尾巴是耷拉著的,毛炸起來,面相兇狠,牙口尖利,你再看看現在,我怎么覺得它們懶洋洋想睡覺似的。”
郭老說半天,他身邊跟著的小廝一個勁兒撇嘴——那是石頭做的,又不是真狗,沒多長時間不見,難道還能變個模樣?除非人家給換新的。
紅塵卻笑著點頭:“先生好眼光。”
郭老雖然不是靈師,只是**凡胎的普通人,但所謂腹有詩書氣自華,人讀書讀多了,氣息自然正,眼睛也明,偶爾就能看到某些變化很大的氣場。
兩只守門狗以前收到風水局的影響,自然有戾氣,如今卻是家里日漸衰敗,它們也沒了精神。
紅塵簡單解釋了兩句,郭山長恍然大悟,出門迎接,正好聽見的洪家三人臉色都綠了。
尤其是洪文賓,他剛剛能下床,依舊臉色蒼白憔悴,一身病態。聽紅塵這么說,簡直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自己。
他一門心思努力,還不是為了家里好?想讓爹娘享一享榮華富貴,現在可好。不光是沒光宗耀祖,還連累爹娘。
不過要紅塵說,當初把房子租賃給洪文賓的那主人家才慘。
這房子已經和洪家息息相關,以后就是讓收回去,除非推倒重建。還得花大價錢請個靈師重新看風水,否則永遠都有一股衰氣,誰進來誰就倒霉。
當然,這會兒讓洪文賓還想想人家房子原本的主人,那不太可能。
一家子十分殷切地盯著紅塵看,連洪文賓也沒以前那種用鼻孔看人的模樣。
也幸虧他學乖了,真腦子糊涂到分不清楚什么時候該低頭,那紅塵也懶得在替他費心。
舉步進了洪家,入目的便是一地的枯枝敗葉,顯然洪父洪母早沒心思收拾這些。
紅塵也沒多說。只是很簡單地吩咐了幾句,讓他們稍微挪動了一下房間的家具擺設,主要是書房,動了書架和書桌。
統共不過花費一刻鐘而已。
“完了?”看著眼前的女孩子滿意地點點頭,洪文賓愕然。
連洪家老兩口也愣住。
紅塵冷笑:“怎么?你還想我再給布置什么扭轉乾坤的風水局,還想著一步登天?到也不是不行呢!”
洪文賓先是一喜,隨即青白了臉,哆嗦了下,連忙搖頭:“不敢,不敢。只要……只要我能恢復成以前那樣便好,再不敢奢求其他。”
他這陣子別說讀書,看字都模模糊糊的,晚上還老做噩夢。偶爾出門,連狗見了他都要咬他兩口,事事不順,做什么都失敗,有一次走錯了路,不小心碰掉別人的瓦罐。竟是個古董,賠償了二百多文錢,那是他爹娘攢好久給他買書用的,回了家,他一下子反應過來,怕是遇到騙子,那是訛詐!
再這樣下去,洪文賓都不知自己能活多久。
紅塵看了他一眼,見他是真心知錯,這才走到東邊的書房,燃了一張符紙,低聲念誦:“敬告天地,今有杞縣洪文賓,擅擾四方之氣,觸怒地靈,現愿贖罪,日日焚香祝禱,養天地靈氣,以安四方,若天地允他一線生機,還請高知!”
她聲音很低,可也不知怎么回事兒,別人都聽不見,洪文賓卻聽得清清楚楚,而且腳下一軟,撲通一聲,不由自主地跪到地上,一張嘴也不由自主地張開,噼里啪啦開始說他這些年做下的那些錯事,一樁樁一件件,連五歲偷看鄰居姐姐洗澡都給說了,說著說著就放聲大哭。
這下子,連郭老都看出他不對勁。
洪家二老更是緊緊閉嘴,一句話都不敢發。
咯嘣一聲,洪文賓的牙掉了,吐出一口血水,聲音戛然而止,紅塵手里的符也無風自熄。
洪文賓身上一愣,打了個哆嗦。
紅塵皺起眉,搖了搖頭,洪母嘴唇抖了抖:“失……失敗了?”聲音哽咽。
洪父愣住,半晌才道:“都是命!”
紅塵嘆了口氣,又很肉痛地取出一張符,這可不是隨便哪個神棍畫出來的,都是她拿真金白銀去玉玨空間從人家那兒換來的好東西,又把她淘到的香爐,還有那一對蝙蝠屏風拿出來,屏風擺放在桌子上面,香爐擱在四方,都插上香燭,關好窗戶,才有一招手,手中的符再一次自燃。
過了片刻,紅塵一腳把洪文賓踹倒,讓他跪在桌前,又直接把符咒擱在他手上。
紅塵拿著好好的,一落到他的手里,一團火焰就轟一聲變大,燙得他的手生疼。
“忍住,不許扔!
洪文賓果真死死捏住不撒手,這一次,一陣風吹過,窗戶微開,那四個香爐里的香燭也閃爍出一絲微光,只有一點點,米粒大小,紅塵卻松了口氣。
“行了,從今天開始,每天上香,一日也不許漏下,上香的時候再難受,也要虔誠認真。”
紅塵說的并不很鄭重,到像是簡單提點一句,透著一股子你愛聽不聽的意思在。
洪家老兩口卻恨不得把她每一句話都清清楚楚記在本子上面,省得忘記。
事情了結,紅塵懶得留在他家吃酒席。就和小莫打了聲招呼準備走人。
郭老也要走,他跟著看了半天熱鬧,什么都沒看懂,卻挺刺激。不覺也對天地有了更深的敬畏。
一路離開,紅塵回頭看了眼那兩只看門狗。
郭老也回頭看,看了一眼,又忍不住揉眼睛:“這狗不是在笑吧?”
可不是都換成了笑臉,小尾巴還翹著。仿佛一搖一擺的,十分愜意悠閑,也很精神呢。
郭老摸了摸腦袋,一路回書院,回去就和幾個先生說,想在書院大門口放兩個石雕。
書院里有自己的石匠,這到簡單的很,人家問他想放置什么,還以為怎么也得弄個神獸之類,結果他就非要兩只普普通通的狗。還拿自家養的大黃狗當原型,讓人家照著雕刻。
一幫先生無語,也懶得理會。
紅塵卻沒回家,她這會兒覺得古廟街熱鬧又有意思,還沒逛夠,再說,她這心里還惦記著柳家的‘福來順’,想過去再仔細瞧兩眼,干脆讓小莫駕著車又回去接著逛。
沒想到天公不作美,稍微轉了一會兒。忽然就變了天,烏云密布,眼瞅著要下雨。
現在這天氣真不好說,動不動就要變一變。大街上好些小攤販都在緊趕慢趕地收拾東西。
小莫就護著紅塵進了古廟,里頭有不少躲雨的行人,月老廟香火還行,養活了個老廟祝,還能給燒壺水,煮點兒茶。但凡有客人路過口渴,總能喝到不冷不熱的茶水。
紅塵也接了一碗,一邊喝一邊四處打量,說來月老廟里那座石像瞧著還真有些古怪。
傳說中的月老,那是須發全白的老人,手中拿著書和一個布袋,布袋里裝的就是他的紅繩,大部分月老廟供奉的神像,都是老人形象。
這座月老廟里的神像,卻是個妙齡女子,身披羅裙,頭戴珠冠,半截臉上蒙著紗巾,眉心處一點銀紅,風姿綽約。
坐著的底座兒,也和觀音蓮臺差不多。
紅塵是有些好奇,但也就是好奇一下,說不得人家當年制作神像的工匠,按照他的意中人創造的月老,是男是女有什么關系。
避雨的行人多是本地人,不認識也覺得眼熟,現下三三兩兩地湊在一處說些閑話。
“咦,好像這幾天來古廟求姻緣的人特別多。”
“你外地來的吧,沒聽說嗎?宮使下個月就到咱們這兒來采選宮女,還要再采選一次靈女靈童,靈女先不提,宮女要選足五百個,十二歲以上,十七歲以下的未嫁女兒都要參加遴選。”說話之人身邊放著一根扁擔,還有一個大半人高的貨架,顯然是個貨郎,“縣太爺為這事兒都鬧到州府去,說是縣里貧瘠,沒有出類拔萃的女孩子,實在湊不齊人數,往日咱們州府的大老爺們也都和氣得很,縣城雖小,鄉紳也有幾個,可不好欺負,碰見事兒了睜只眼閉只眼也是有的。”
“這回卻聽說下來的宮使是當紅大太監,鐵面無私,拉關系托人情都不行。鬧得縣里還有女兒尚未婚配的,都急著忙著趕緊成親。”
行人愣了下,不免唏噓。
“不似才選過靈女?”
“人數不夠唄。”
“……還有宮女要五百個,不知多少人家要遭罪了。”
“怕什么,大周朝什么事兒有錢都辦得成,管他來的是哪個,不想去就花錢自贖,多給錢什么都好說了。”
這到是真,紅塵嘆了口氣,朝廷法規,除十惡不赦,還有一些極為嚴重的罪刑,都允許花錢減刑,甚至免罪,其它事兒也一樣,有錢的萬事不愁。
像現在,遇見這種問題,也就升斗小民們擔心,傳得沸沸揚揚,就說她那茶館中的客人們,連提也沒提過,都一門心思關注闌珊書院的考核呢。
“可這世上,總是升斗小民更多些。”小莫嘆了口氣道。
一時間,兩個人都安靜下來。
歇了一會兒,紅塵都開始有些無聊,從懷里摸出本書,靠在門邊有一眼沒一眼的看。
光線有些暗淡,尋常肯定看不清楚,不過紅塵例外,她這次拿的是古書,會說話的。主動給講書,還講得特別細致,一本最多五百頁的書,它能給講成五千頁。
正閉著眼睛聽。廟門又被推開,一陣風吹過,里面又進來兩個,紅塵的裙擺也濕了一片,周圍避雨的行人更是亂了亂。吵吵嚷嚷的讓趕緊關門。
新進來的是母女兩個,連連道歉,一邊道歉一邊擠進來。
這兩個人里,母親三十多歲,愁眉苦臉的,女兒看著也就十四五,容貌端麗,居然頗有風姿,只是荊釵布裙,不免減色。
不過。在杞縣能見到這種水準的女孩兒,紅塵不免多看了兩眼,不光是她,周圍的男女老少都忍不住瞥幾下,當然,紅塵自己也一樣,總能多占據些旁人的視線。
兩母女顯然心事重重,沒注意到周圍,女孩子手指頭上纏著根紅線,臉色蒼白。她娘親拿了帕子給她擦去臉頰上的水珠,一邊擦一邊念叨:“實在沒法子,你就嫁阿文,雖說他娶了石晶。可嫁給他當個二房,總也好過,好過……”
說著,當娘的就涕不成聲,女兒到鎮定自若,慢慢擦了把臉:“要是真到那一步。大不了就去,當宮女也比給人家當妾強,二房就不是妾么?”
當娘的眼淚掉得更厲害。
周圍好些人都噤聲,心里很不忍,大家鄉里鄉親的,遇見這等**,誰不難受?
“宮里得有多少個娘娘?怎么用得著那么多的宮女?難不成光在咱們杞縣選?”
好些人竊竊私語,弄得大家都難受的厲害,擔驚受怕的永遠不只是少數幾個。
“薛夫人怎么也急著給閨女找婆家?你們家沒到那份上吧?”旁邊一中年文士皺眉,沖著摟著女兒啼哭的母親道,“就是家里困難點兒,新入了厲王眼,要嫁去王府當側妃娘娘的那個薛小姐,不正好和你們是本家?難道她就沒拉你們一把?”
母親看過去,臉色木然,一言不發。
紅塵的視線在那母女兩個身上轉了轉,又看了看古廟內那座月老像,一下子來了精神,頗為好奇地坐直了身子,隨口問道:“我看薛夫人氣度不凡,不像尋常莊戶呢。”
“哎,薛家在咱們本地,那當年也算得上望族,后來一代比一代差,現在不行了。”有個老人應了句,“咱們杞縣是老縣城,可早年戰亂頻頻,縣里能在這兒扎根幾百年的家族不多見,薛家這樣的,那是鳳毛麟角。”
薛夫人低著頭,似是慚愧,子孫后代沒有保住祖宗基業,豈能不愧疚?
“也就現在薛明那一支越來越興盛,現在還有個女兒嫁給王爺,雖是側妃,那也和皇家連上了親,將來還不知要享多少富貴呢!就是和其他薛家親族關系不睦,也不知還能不能緩和。”
這可是新鮮事,眼下宗族關系何等密切,打斷骨頭連著筋,誰也離不開誰,雖說各種雞毛蒜皮的小紛爭少不了,但要不是有深仇大恨,實在無奈,誰會和宗族鬧出大矛盾?
紅塵盯著那母女倆看了片刻,見她們神情麻木,到也覺得無趣,圍觀的行人卻紛紛皺眉,別扭得很:“咱們杞縣向來民風淳樸,各大家族也和樂,薛明現在發達了,翻臉不認人,竟連堂姐都不肯認!實在不像話!”
“就算他舍不得銀子,幫襯不了別的,給外甥女說幾句好話總行吧,讓厲王爺給照拂下,不就一句話的事兒?再不濟,給她相個人家,避開那一攤子爛事,豈不是應該?”
這人性子夠直的,旁人就不大敢這般指摘人家側妃娘娘的親爹,不過有人起頭,議論聲到大了,老百姓們膽子雖小,可這嘴巴卻連皇帝也管不住。
薛夫人默默垂淚,整個古廟里竊語聲一片,大部分人覺得薛明家太不像話,這么干傳揚了出去,對娘娘又能有什么好處不成?
“壞人,不許說爹爹壞話!”
正閑扯,忽然有個很稚嫩的聲音響起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