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家這三個兄弟,是真不知道要怎么給自家的老母親找麻煩,都是實誠人。
紅塵一看他們愁眉苦臉地蹲在她的茶館里喝茶,就忍不住想樂。
世上原來還有不會調皮的孩子呢。
也不急著跟他們說,先問了問老太太的情況。
秋老大說起這個到是高興一點兒,“娘還好,這幾日飯都多吃半碗,就是喜歡睡覺,每天一早就要睡,我們問她,她說是睡著了就會做美夢……可惜我娘醒來到把夢見什么給忘了,要不然說出來也能讓我們開心開心。”
恐怕開心不起來。
紅塵猜測是她的符箓確實有作用,或者說,秋老太太自己解了心結,愿意夢見她男人,兩個人在夢中相會,可這些讓秋家三個兒子知道,他們又怎么會高興?
反正那件藏了幾十年的秘密,是絕不能暴露的,秋老太太自己想必到死也絕不會說。
想了想,紅塵就轉移話題,笑道:“你們家老太太那么安心,大約是看你們兄弟和睦又孝順,不是正分割家產呢?不如作勢爭一爭,看看她老人家如何?”
三兄弟面面相覷,心下猶豫,都不樂意,秋老大更是皺眉:“若我三兄弟鬧,豈不是讓相鄰族人看了笑話去?”
其他二人也猶豫,時人重名聲,壞了名聲想再修補卻難得很,再說,萬一把老太太氣出個好歹來,那還了得?
紅塵也不強求,只道:“秋老太太一個人辛辛苦苦把你們拉扯大,性情堅韌,你們就是鬧點兒事,她也只會想辦法化解,決不至于氣病了,若她連這點兒事兒都受不住,恐怕也沒有今日。”
秋老大一想,的確如此。他自小就沒見過母親頹廢,事情再難辦,母親也不懼。
小莫過來給他們重新換過茶,坐下笑道:“我給你們說個故事。話說陳國初年,天下安定,朝有梧桐可棲鳳,在野無遺賢,當時的取士。不如現在,不用科目取士,也沒有這么多書院共襄盛舉,唯憑州郡選舉,其中以孝廉最為重要,所謂孝則忠君,廉則愛民,自然不錯。”
他說這些閑話,大家愛聽。
幾個喝茶的客人也湊熱鬧,有個闌珊書院的同窗便道:“舉孝廉那也是富貴人家會鉆營。孤寒的就算有曾參之孝,伯夷之廉,上哪兒去讓人知道?最后做官的也依舊是富貴子,要不然怎么說陳國腐朽,國運不昌,最后為我大周所代。”
紅塵失笑搖頭。
大周立國以來,編纂史書,自然要極力貶低陳國,到也是題中應有之意,歷朝歷代全是如此。要說陳國的選官制度,當然不算妥當,應該詬病,但也絕不像大周官面上說的那么不堪。
小莫嘆了口氣:“您說的情況自然是有。不過,舉孝廉也絕不是隨意就能推舉,若所舉之人果然才德兼備,不拘資格,驟然升擢,舉薦之人也要記錄受賞。同樣的,如果所舉之人后日貪財壞法……那舉薦之人也同罪,二人可謂休戚相關,大家都不敢胡亂舉薦,那時朝中也算清肅的。”
一眾客人面面相覷,小莫所言,與他們以前知道的大為不同,可聽了也覺得有理。
人家前陳國祚五百年,不算極長,可也絕不很短,若真如大周朝史書記載,皇帝昏庸,臣下多諂媚小人,陳國哪能延續?
“好了,莫談國事。”
小莫咳嗽了聲,拍了下桌子,一本正經地道。
其他人都笑,先談起來的還不是這位,其他人哪里知道這個?闌珊書院的學生再博學多才,先生們授課,也不敢明面上說陳國那些不能對人言的歷史。
小莫說的也有分寸,像他現在講的這些,固然和大周明面上的說法有一點兒不同,到底都無關緊要,再怎么樣,科舉之道還是深入人心,人人贊好的。
收起笑語,他又正經開始講故事。
“當時陳國陽羨縣,有一人姓許,名武,字長文,十五歲時,父母雙亡,有兩兄弟,一名許晏,一名許普,許武十分疼愛兩個弟弟,教導時從不疾言厲色,若是弟弟哪里做錯,他只自己跪在家廟前謝罪,說是自己有失督導,希望父母在天之靈保佑二弟成才,直到他兄弟知錯改過,這才肯起身。”
“兄弟三人同寢同食,若是弟弟們學業有所長進,他比自己得了大儒夸獎還要開懷,到了年紀,相鄰勸他娶親,他也怕成家后,要與弟弟別居,再憂慮妻子對弟弟不好,就不肯娶,沒過幾年,許武孝悌之名遠揚,州府盡皆推薦,朝廷便征他為議郎。”
故事說到這兒,好些客人嗤笑。
大家議論紛紛,都覺得陳國那時候的舉薦制度挺好,他們生在那個年代,也免去三五不時的考試。光考一個童生都不知要費多少力氣,若是舉薦,以他們在鄉中的名望,沒準兒真能做官!
小莫不理會這幫無聊人。
“許武雖擔心幼弟,卻沒辦法,只好叮囑弟弟們用心攻讀詩書,自己去朝中受職,入朝之后他才思敏捷,果然頗得陛下倚重,朝中大臣也有好些看重他的前程,欲將女兒許配于他,只是許武想到兩個弟弟或許只能求娶平凡人家的女孩子,他若和士紳大族結親,恐怕妯娌之間不好相處,就以家中已經有未婚妻為借口,通通推拒掉。”
“又過了數年,許武官越做越大,始終不見弟弟們揚名,也不知家中情形如何,這日告假,衣錦還鄉,在家娶了妻子,看兩個弟弟都已經長大成人,就也為他們娶妻,兄弟既成年,自然該另立門戶,許武召集族人,分析家產,本來族人都以為他是孝悌之人,分產理當公平公允,沒成想,許武卻獨自占了九成產業,給兩個弟弟不足一成,全無謙讓。每日呼奴使婢,看著弟弟日日耕作不休,頗有欺凌幼弟的意思,族人氣憤不已。都說他做了高官也變了心性,奈何兩個弟弟卻無怨言,他們身為外人,不好以疏間親,也只能罷了。”
一眾客人滿頭霧水。都不知小莫說這個作甚。
難道諷刺陳國舉薦制度,只舉薦上去一堆虛偽小人?
秋家老大也納悶,不過他是事關自己,腦子轉得快一點兒:“您是讓我也變一變心性,欺負我家兩個弟弟,好讓母親著急?”
小莫失笑:“……也差不多是這意思。”
說完,不等秋家兄弟著急,就又接著講,“陳國時與現在不同,朝廷重視清議。過了一陣,朝廷再次下詔求賢,聞聽陽羨縣有口號傳揚,說是,假孝廉,做官員;真孝廉,出口錢。假孝廉,據高軒;真孝廉,守茅檐等等。家鄉父老都說許家二子,三子。德行蓋過兄長,就舉薦了他們,二人同時入朝為官,五年便做到九卿之位。滿朝都稱頌二人之廉讓,這時兄長許武才說出他的真意,他是因為見兩個弟弟始終不被推舉,歸家之后見他二人并非才德不好,便故意做出種種不君子的行為,好讓弟弟顯名。如今果然奏效,那些家產更是并未歸到自己的名下。”
一群客人愣了愣,都感嘆那許武果然是真君子。
秋老大更是咬牙:“我明白了,我這點兒名聲算什么,只要娘親好,別說只是污了名聲,就是要了我的命,我也愿意!”
雖說打定主意,可也不好太著急。
秋家又給老太太請了個大夫,開了方子吃,紅塵又去看了她老人家幾次,每次都引導著她說些老爺子的事兒,眼瞅著老人家漸漸開始著急,張羅著讓兒子們丈夫造一個衣冠冢。
“我昨天見他,他還是那么年輕,就是太落魄了些,沒有新衣裳穿,連口熱飯也吃不上,無片瓦遮身。”
秋家老太太發愁,拉著紅塵的手,“您是個有能力的,指點指點我,看怎么給他尋個風水寶地。”
紅塵笑著答應,難得很鄭重其事,讓玉玨空間里的大能給她設計了一身法袍。
時下靈師們穿的衣裳不統一,多數偏愛素色,她卻做了一身潑墨一般的黑色衣裳,大袖,半長的裙擺,鞋子用小羊皮做的,高腰,底子厚,又鑲嵌上特別的鐵釘,很是抓地。
紅塵年紀太小,平常穿衣服不注意,總是少幾分氣魄,如今打扮妥當,單單站在那兒便讓人感覺出不同,秋老太太明顯更信她三分,尤其是紅塵竟領著她沿著她和她家夫君最后一次出門的路程走了一遍,很慢很慢,卻大體無一差錯。
“您的夫君魂魄迷失太久,墓地選址不能馬虎,修建也不能輕率,怕是花費少不了。”
“花多少都行,多少都行!”
秋老太太在這方面不肯節儉,回去就把三個兒子叫到眼前,吩咐了下去。
然后秋家的兒子們就發作了。
也不是那種鬧得沸沸揚揚的做法,就是顯得比較怠慢他們那位爹,今天老三覺得田里的出產少些,想找老大要他那頭牛,明天老二覺得他手底下兩個鋪子有些周轉不靈,要老三分筆錢出來,后天老大也不好,他一個人勞苦功高的,怎么娘親的嫁妝全給了老三,只給他留下點兒零碎做念想,那不合理。
都是諸如此類,兄弟間竟不似往日親昵,哪里還有心思給他們幾十年不露面的爹做什么墳墓。
“他幾十年沒回來過,又不知生死,萬一活得挺滋潤,咱們給他立了墓碑那才是不孝。”
這到是秋家老大的真心話。
秋老太太登時就有點兒發蒙,以前兒子們別說為了點兒外財鬧騰,就連口角都少,知道疼人的很,現今變得這般,由不得她不著急,一急,立馬便有年輕時候的蠻勁兒,氣勢洶洶揪住仨兒子的耳朵怒氣勃發,惡狠狠教訓一頓,出了一身汗。
秋老大眼看著本來躺在床上,動一下都難受的母親,跳著腳氣勢洶洶,眼淚都滾了下來,三兄弟摟住母親抱頭痛哭,哭得嘶聲裂肺,那個委屈勁兒,秋老太太哪里受得住?
紅塵是掐著點兒又請了個大夫過去,結果沒兩日就聽說老太太大好了,還自己去普濟寺請大師來給她夫君做了場法事。擇定了墓,立下衣冠冢。
都是她自己帶著兩個兒子操辦,六十多歲的老太太做事比尋常四五十歲的還要利索。
秋家那邊諸事平定,紅塵雖然沒親眼看著母子幾人是怎么抱頭痛哭。怎么親親熱熱,但也知道絕對壞不了。
小莫卻有些不可思議。
“小姐就不怕老太太一生氣,再給氣出點兒毛病?”三個兒子為了家產鬧事,換別人家,把親爹氣死都不稀奇。這等案子,他遇見的可不少。
紅塵只搖頭道:“人心雖然不可測,但母子連心,秋老太太不是糊涂人,秋家那三兄弟也不是很會演戲的,老太太也就一開始能被唬一下,隨后怕是立時就能明白。只是即便明白了,三個兒子為了她連名聲也不要,她也不敢這時候出個意外,再讓兒子們當真背負不孝的罪名。”
也是老太太身體其實很好。她才敢走這一步險棋。
反正秋老太太是好了,沒過幾日,趁著天氣好,老太太還領著三個兒媳婦到紅塵這兒喝了一回茶。
“其實我相公還有兄弟在,前幾年輾轉找到我們娘幾個,送了信兒來,只是那時我有心結,一直不肯回應,現在想想,還是趁著我身子骨還好。跟親戚們聯絡聯絡,再耽誤真要一伸腿去了,好些事兒晚輩不知道,再鬧出誤會。”
老太太臨走嘆氣。“我夫家本是京城人,姓許,雖說他是入贅了我家,可在我心里,他不是贅婿,臨到老了。總要讓這三個回去認認親。”
她顯然也不知道孩子們能不能記入許家的家譜,可即便是不能,親戚關系最好也不要斷了。
只是想說服兒子,親爹不是拋棄妻子的渣爹,怕還有得磨,畢竟,就是殺了她,她也不能把事實真相說出口。
紅塵送走老人家,沒收他們家的謝禮,全拿去普濟寺供奉,別人的也就罷了,秋老太太那位夫婿的所作所為,卻是讓她心甘情愿地敬重幾分。
送走老太太,小貓說外院新進來一批書,是薛公公送的,說都是今年送進宮的,萬歲爺也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他,知道他向來愛附庸風雅,就讓另送一批過來。
他就直接扔紅塵這兒了。
薛公公現在只盯著兩個女兒的肚子,再也沒以往的閑情雅致,書本埋沒在他家吃虧,到不如讓紅塵收拾出來,與眾多君子分享分享。
紅塵出去一看,頓時嚇了一跳。
難道這位薛公公在宮里是個了不得的人物,光是書箱就堆滿三間大屋子。
小貍已經拆開一個書箱檢查,回過神便發愁:“小姐,太亂了點兒。”
紅塵過去一瞧,果然亂七八糟,今年市面上的新書都在,堆積一處,魚龍混雜,撿起來第一本是詩集,詩文也就一般,她自己作得都比這些強點兒,下一本就變成策論,里面到是有些好文章,文字犀利而悅目,再往下面翻,竟還翻找出一冊雙李新出的文集,問題是雙李的畫絕對一流,他們兩個小文章……那只能說勉強看看還過得去。
當然,也有好書。
“哎,沒辦法,把羅娘她們都叫上,總要整理出來才好。”
幸虧當初設計書架時,就提前想到以后書籍會越來越多,她還打算尋一尋古籍,大部分都是竹簡,更是需要很大的空間。
一群人擺開桌子開始工作,桌子上鋪滿了白紙,經史子集,分門別類,列出書目,再按照部首,數字,貼上標簽,統一整理好入書架,翻找也容易。
尤其是以后要曬書,總要搬動這些東西,沒個標簽收拾起來太艱難,客人們想借閱也不容易。
說來簡單,這卻是極大的工作量,不過也有好處,一來茶館書籍增加總是好,二來羅娘她們做這一次活兒,多少能讓自己學到的東西變得系統些。
她們整理書籍,多多少少總要瀏覽一下,尤其是這幾個又是極認真妥帖的人,不知不覺就能學到很多東西。
“天啊,你這茶館的裝飾品可夠雅致。”
一排一排的書還泛著墨香,就平鋪在草坪上,假山上,亭子里,連鵝卵石的小徑一不注意。也要踩倒一片書。
薛柏橋一來,再一看,登時胃疼的厲害。
“阿塵,到你這兒就別讓我瞧這些亂七八糟的書了。姓林的那混蛋最近逼著我讀史書,這都十多天,天天要讀,兵書也就算了,史書又臭又長的。誰樂意看?”
紅塵失笑,支使這位小侯爺過來幫忙。
這些書籍都是從京城千里迢迢運送過來,送的人自然小心,但數量多,還是有一些受潮,或者破損。
下雨天剛過去,這幾日到放晴,她們便把書們晾曬一下,順便統計那些受損的,能修補的修補。不能修補的也要處理掉。
薛柏橋只好黑著臉,老老實實蹲下來干活,他這都快形成條件反射,以前姓林的就逼著他干活,像什么曬書啊,磨墨之類,他哪天不樂意不肯干,準要倒霉一整日,后來就形成了習慣,變得特別‘乖巧聽話’。
“先生止步。玉園今日不開放。”
外面忽然傳來小貓略有些急促的聲音,薛柏橋心下一喜,猛地站起身就往外走,“我去看看。”
紅塵皺了皺眉。聽著聲音不對,小貓居然害怕了,這孩子跟了她后,可是養得越發大膽,又不是小貍!
想著,她也站起身快走了幾步。
一出園子。就見小貓小腿微顫,可還是很堅定地擋著幾個人。
為首的一個很高,比紅塵自己要高出兩個頭還要,乍一看和巨人似的,也很年輕,長得卻五官深邃,很是俊美,只是目光尖銳,神色輕佻,身上彌漫著一股濃郁的血腥氣。
“萬大人,萬大人,小的已經換過酒菜了,都是北燕名產,還請大人移駕。”半晌,不遠處有個圓滾滾的,身上穿著官服的中年人,氣喘吁吁地過來,一臉諂媚,“還有我們蝶樓的香香姑娘也來了,萬大人……”
那高個身后一黑臉男子冷笑:“蝶樓的庸脂俗粉,你們也敢拿出來糟踐我家大人,那等婊、子,也就你們周人愿意享用。”
官員一噎,登時就說不出話。
蝶樓在四國都有,大周多一些罷了,達官貴人們無不喜歡把蝶樓的美人納入房中,已成風尚,他家就有個千金得來的佳麗,這會兒讓人一說,那千金的美人,也一下子變成暗無光彩的頑石。
高個兒一挑眉,目光忽然落在紅塵身上,上下打量了兩眼,就像在挑一塊兒肥肉,終于露出比較滿意的表情。
“這個到還有點兒意思,年紀雖小,但我偶爾嘗嘗鮮,吃一口鮮嫩的也無妨。”
那萬大人第一次開口,聲音嘶啞,難聽的很,周圍的人瞬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嗚嗚。”
平安一下子從石頭后面躥出來,惡狠狠地去咬萬大人的褲腿,卻被他抬起一腳踢中肚子橫飛出去,紅塵嚇了一跳,連忙一垮步接住,卻是不可避免地挨近了萬大人,胳膊瞬間被他握住,紅塵心中猛地跳動起來,身上略略冒出些許虛汗,腰間的青鋒蠢蠢欲動,她有那么一瞬間,甚至升起殺人的。
但只一瞬,萬大人的手似乎一僵,紅塵一用力就掙脫了出去,抱著平安立在一旁。
“飛石打?”萬大人忽然不可思議地笑了笑,“還是……這種手法竟然還存在?難道那位林老王爺尚有傳人存世?”
他抬起頭,目光落在站在假山旁邊,十分低調的小莫身上,大笑:“很好,很好,你很好。”
說完,他似乎就沒打算再尋麻煩,一轉身,帶著幾個手下走了出去,腳步輕快。
小莫抬起手,按了按面上的面具,神色隱約有些暗淡,看了紅塵一眼,嘴唇動了動,終究沒有說話。
紅塵掃了他一眼,心里撲通撲通地跳,飛石打,這到不稀奇,上輩子就聽說有些武林人士專門去練過,但北燕人口中的飛石打,顯然不一般。
她忽然有一種感覺,也許等不及三年,她的生活就要發生很大的變化。
京城永安
厲王府
陳瑋坐在燈火前,一張俊臉在燭火中若隱若現,慢慢把一封密信投入火盆中燒掉,密信上代表北燕王族的灰鷹,似乎咧開一張嘲諷的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