鏖仙

第七章 回歸仙山

水鈴兒迷迷糊糊的,感覺到身體很輕,不光輕,竟還有一種如柳絮在風中飛揚的感覺。

他心里暗自吃驚,難道自己已經死了?

突然回憶起那堆堆在眼前的血肉模糊的白骨,心道完了完了,自己莫不是也變成了那白骨中的一堆,就這樣血糊糊飛往了鬼門關?

竹月站在竹劍上,一直仰頭望向天際,背著雙臂凝思,沒發現水鈴兒已開始在云床上動了幾下。驀然間覺得手一痛,扭頭看去,這小鬼竟然醒了,還爬出云床狠狠地一口咬在他手掌上。

他用另一只手往他額頭輕輕一點,水鈴兒就不由自主地松開口,但一雙迷蒙的眼睛依然充滿恐懼地瞪著他。見他想摸自己的臉,他驚恐地向后一頓,險些滑下竹劍。

竹月趕緊向前一步,一把將他擁入臂中。

水鈴兒被竹月抱住,感到一股暖流從他胳膊上傳進自己身體,驚恐的心竟慢慢有了些平靜,揉揉眼睛想看清楚一些,發現眼前這人面容平和親切,看上去不但不讓人懼怕,還有點想接近他的感覺,于是慢慢放下了戒心。

通過觀察水鈴兒臉上的一系列表情變化,竹月明白,他還不會說話,便輕拍他背脊道:“你不要怕,我們快到稽洛山了,到了那里,便再也沒人傷得了你。”

水鈴兒疲憊地環顧四周,發現這個人確實是抱著自己在飛,頓時覺得無比新奇,恐懼全消,不停在他懷中扭來擰去,越來越興奮,不是伸手去抓云朵,就是指著偶從身邊經過的飛鳥嗚呀嗚呀亂叫喚。

玩耍了好一會兒,他終抵不過疲倦,又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飛翔的感覺已經沒有了。

他睜開眼,覺得身下軟軟的,伸出小手摸摸,好像是個墊子。

同時,他聞到一股特別的香味,似草非草,有點像雨后剛長出的竹子的清新味道,但又似乎比那更上一層,更幽幾分,鼻子聞著,甜絲絲的沁入心肺。

正打算在墊子上打個滾,他的眉間卻突然一疼,好像被什么東西彈了一下。

水鈴兒一驚,恐懼心又起,猛睜開眼,就見一個人笑嘻嘻站在自己面前,彈自己腦袋的手還沒來得及縮回去。

他狼性又出,惡狠狠一口向那手指咬去,不料那人縮手極快,面露嗔色道:“好哇,你個不知好歹的小東西,竹月救了你你反咬他,現在又欲咬我,這樣不知恩圖報,看我怎樣教訓你!”

這人手剛抬起,就聽身后一個聲音淡淡道,“竹星,不要鬧了,跟個孩子嘔什么氣。”

叫竹星的人手停住,轉身笑嘻嘻對來人道,“竹月,你以為我真舍得打他嗎?再說了,這要被姑姑知道了,還不得罰我。”

竹月輕笑,“你知道就好,就不要鬧了,且退一邊,我有話和他說。”

竹星老實地閃到一邊,水鈴兒見來人正是在半空中抱著自己飛翔那人,心下瞬時安定了,竟伸出小手又要他抱。旁邊竹星一見,心里有點妒忌,調笑道,“看來他倒是和你有緣。”

竹月不理他,抱起水鈴兒在他剛才睡覺的竹塌上坐下,捏了捏那軟乎乎的小臉蛋,說道,“你現在安全了,我們已經回到了稽洛山,從此你就要在這里生活,直到長大成人,你看可好?”

水鈴兒心竅未開,太長的句子聽不懂,也不會說話。只覺得竹月面容溫存無比,發出的聲音如仙樂一般好聽。

自狼媽媽死后,一直無依無靠的他總是擔驚受怕,以為自己從此活不下去,現在受到如此疼惜,簡直就如在夢里一般,不禁受寵若驚,將小腦袋深深埋入竹月懷中,咿呀呀發出似笑非笑的聲音。

堂上三人正嬉鬧說話間,竹月突然抬頭道:“姑姑來了!”

竹星一聽趕緊直起腰,“姑姑果然看重這小子,這才剛到,就急忙的過來!”

水鈴兒見兩人面色忽然凝重,不知發生什么,小手使勁拽竹月袍袖。

竹月放他下地,牽著他向殿外走去。

水鈴兒走到殿外,立即被一陣強光刺得睜不開眼,適應許久后,才慢慢看清了眼前情景,心中驚呼,“我這到底在哪兒?”

只見腳下延伸開去,是一片望不到邊的廣場,廣場地板由青色玉石鋪墊,兩邊每隔一段距離就豎著一根高入云天的白玉華表。除了華表之外,還各整齊地排列著一排士兵。

細看下,這些士兵全是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孩子,戴著竹斗笠,穿著竹葉串的兵服,手持翠綠的竹弓,背插箭囊,腳蹬草履。最讓人覺得有趣的是,這些小竹兵竟然都長得一模一樣,全部肅靜莊重地站著,那神情與姿態,竟絲毫不失兵將的霸氣。

廣場四周,處處漂浮著形態各異的五彩祥云,炫目的陽光斜斜環抱過去,層層疊疊溢出了淡金色流彩。極目遠眺,云蒸霞蔚中,一處處山巒的頂峰有的翠綠淡雅如淺繪,有的濃墨重彩似墨潑,在云叢中如影似幻,若隱若現。

水鈴兒再回頭張望,原來剛才出來的地方是一座高大巍峨的宮殿,見不到一磚一瓦,宮殿全是用竹子搭建的。

他緊緊拽住竹月的手,手心里一顆顆汗珠沁出來,小小身體顫抖著,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正緊張間,南方天空突然微微泛起一陣波紋。

眾人目光齊齊投向云彩撥開處,就見一個金色的小點在慢慢靠近,等完全從云中現出,便看清原來是一匹白馬,卻扇動著兩片巨大的羽翼,向這邊飛了過來。

那馬渾身潔白如雪,鬃毛在陽光下反射著寶石般耀眼的光華。但真正讓水鈴兒驚訝得小嘴大張的,倒不是那會飛的白馬,而是馬背上端坐的一位白衣女子。

那女子一身白雪綢紗的長裙隨風擺動,一抹淡眉下一對眸子晶瑩婉轉如黑珍珠,流轉顧盼間,令人覺得連星月都要被相比無光。頭上高束巾幗髻,一支素簪橫穿而過,兩條白絲帶順發而下,恍如黑夜中有兩道晶瑩的流星劃過。

“仙女來了……”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