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業年間,隋煬帝楊廣征召苦力百萬,以東都洛陽為中心,開鑿出長達兩千多米的大運河。
楊廣勞民傷財地開鑿這運河的目的,不過是為他自己,可以更方便地南下江南尋花問柳,過那驕奢淫逸的帝王生活,卻不料這一舉動,極大促進了南北經濟疏通,令運河兩岸商業崛起。
余杭一帶,除了那大運河,最著名的地方,莫過于西子湖畔江南世家。
按當地百姓的描述,江南世家府大如城,占地萬頃,對于府內陳設,有順口溜唱:墻壁為翡翠,地磚為黃金,窗欞珍珠繞,夜明珠作燈。其富庶程度相比東都皇宮,只怕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隋朝朝廷得知江南世家如此有財有勢,屢屢派使示好,無奈其主人江南君子墨,性情孤僻怪異,喜好獨處,幾乎從不出世見人,更不用提,愿意與宮廷皇室扯上什么瓜葛。
被拒幾次,隋煬帝顏面盡失,震怒之下有心剿之,卻奈何那江南世家不光富可敵國,更似有異能之士護府,一幫朝廷庸兵,連試數次,都觸不到其皮毛分毫。時日一久,楊廣哪有閑情再去理他?于是征剿之事不了了之,便由得他去了。
世人都道江南世家,不過是財大氣粗的士紳之家,卻不知,這里實為魔族、人間界、與仙族的銜接之處。
那江南子墨的真實身份,也并非商人,而是被稱為世襲人間使,專職維系上述三界之間的往來溝通。
江南君說不清自己的家族,是從哪一代起開始擔任這詭異又機密的職務的,更不知這職務是由何方任命,因為在他那莊嚴氣派的家族祠堂里,始終翻找不出一本小小的族譜。
他只知道,自己就是為這使命而生的,無論他有多么厭倦,人生因此而變得多么扭曲,他也無法抗爭,只能屈從。
時已入夏末,空氣里依然能感受出悶熱。
雅致的庭院中,幾棵桃樹上桃花開得正盛,被風一吹,飄落一陣花瓣,猶如米分紅的精靈上下翻飛。按理說這桃花開時應在三月,但在江南世家,花花草草的生長已突破時間限制,只會追隨主人的喜好,隨時綻放風姿。
桃花樹下石桌邊,端坐江南君。雖然他只是一介凡人,但相比走在街巷的普通人,顯而易見是極不正常的。
那煞白如紙的皮膚,未帶一絲凡人應有的血色,而眸子和雙唇,卻如蘸血般殷紅欲滴。不過無論膚色如何蒼白,也掩蓋不住他那人間罕有的俊朗面龐:兩道劍眉斜入雙鬢,雙目流轉暗含星辰,哪怕端坐不語,身上也發散著山海威武之風,令人覺得,他不過是尊無活人生氣的雕塑而已。
坐在桃花樹下,江南君任憑頑皮的桃花瓣,在他直垂腰際的黑發上嬉鬧,然后被風一吹,又妖俏地逃走,眉宇與唇角間,卻散落出陣陣愁思。
石桌上,放著一碗紅湯。所謂紅湯,其實是一碗新鮮的血液,如用手觸,尚帶余溫。
江南君只顧自坐沉思,沒留意一位穿著黑色絲綢家奴服的老人,正走過來。
老人看看他,又看看紅湯,嘆了口氣,開口道:“公子,都兩天了,你還是把這湯喝了吧,否則你會扛不住的…..”
江南君被老人的話驚醒,皺皺眉,轉頭看向他,不動紅湯,卻問道:“傅伯,今日幾號了?”
傅伯躬身回答:“回公子,已經九號了。”
江南君嘆道,“九號,又是一年仙魔宴將到。百年前,浣姝在仙魔宴上失蹤,至今沒有找到,算來已是整整一百年過去,今年,都該一百一十六了。”
傅伯蒼老的面容也坦露凄然,道:“公子,你又在思念小姐了。”
江南君不再說話,伸手端起紅湯,一飲而盡,嘴角一絲鮮血淌下,令他俊朗的面容中,忽添了幾分猙獰,連雙目都散發出了一陣血腥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