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繡

第一百〇四章 印象

今日晨起太后寢宮中的貼身侍女便發現,太后入冬后便遷延不愈的傷寒明顯好了不少,且似乎心情也尤為不錯。慈寧宮中的眾人在暗中將這個好消息奔走相告,只是眾人也明白雖然不用擔心自己因為小錯而被重罰了,卻不敢更不能因太后的心情舒暢而稍微偷懶,只因為今日慈寧宮中有貴客臨門。

今日眾多的侍從幾乎是比平時要更早的起床,灑掃,一應準備似乎妥當后,才敢稍稍喘口氣休息片刻,而如此的謹慎眾人仍然怕出現紕漏,負責各殿的侍女與宦官都要數次往返,來回檢查才能稍稍放下心來,只因為這次的宴請涉及太后的威儀。其他人倒還好說,唯獨對這位太后幼年的手帕交,似乎太后尤為在意不想落了下風。

奈何此時整個朝廷局勢為妙,皇帝更多的則類似傀儡的作用,太后與其關系也沒多親近,如此一來,不知太后是否為了顯示自己如今地位權勢依舊,似乎尤為拘泥這一應的器具儀式。

而對于淮陽王妃似乎又表現出超常的禮遇與包容,甚至是將自己備用的車攆派去迎接其進宮。

這樣的行動讓新近入宮的小宮女,侍從都十分不解,不知太后與這位王妃的關系到底是好是壞。只是有一點他們都很清楚,無論這位王妃與太后的關系好壞,那淮陽王府的人是他們這些小小新人得罪不起的。

及至辰時三刻,客人臨門也是他們最緊張的時候了。

“淮陽王妃,郡主景鈺,工部侍郎千金李瑾謁見。”隨著一聲長長的唱喏,眾人進入了今日的戰斗狀態。

李瑾看著門口的儀仗出神,耳聽響徹前殿后院的唱喏傳來才回過神。此時老王妃與景鈺已經在慈寧宮侍從的引領下步上臺階,李瑾與他們的距離已經稍稍有些明顯了。盡力不動聲色的奮力趕上兩步,李瑾收斂心神為一會兒的會面做起最后的準備。

游廊內每隔幾步便設有一處小小的火盆,李瑾聽母親說過,這是時下不知從那開始興起的最新的。精致的雕刻似乎描繪著火樹銀花,而那金屬的火盆內里不知燃燒著什么,只是不同一般的炭火偶爾會嗶啵作響。

經過那些取暖用的火盆時,不時會看到內里泛著明亮的一小撮火焰。一路行來不知是因為,這小小的火盆將游廊里的溫度提升的原因,還是因為李瑾走的急了些,此時她的額頭已有了一層薄汗。

及至進入屋內,過旺的熱氣在掀起門簾的剎那撲面而來,眼前一花,差點讓李瑾暈在當場。好在身邊便是門扉,李瑾微微讓自己倚靠了數息,不等人發現恢復了些氣力。這才慢慢墜在老王妃與景鈺身后,默默陪著去慈寧宮專門待客的花廳。

及至三人來到那處會客專門用的廳堂時,李瑾看到自己眼前的恢弘景象,一時有些目瞪口呆,不知該作何評價。

內里的裝潢一如皇宮中其他的地方一樣,只不過空間更加寬廣,不知是因為太后喜歡低調,還是因為宮中的規矩使然,李瑾看到的家具幾乎都是清一色的紅木制成,這里也是同樣。

若說道李瑾顯出啦就是翡翠的白菜惟妙惟肖,整顆的珊瑚陳列在多寶閣的架子上,仍保持著鮮紅的色澤等等,各種珍奇異寶都羅列在了多寶閣上。若說只是視線掃過也許看不出來,這些東西雖然看起來平常,百姓之中的富貴人要有似乎也能據為己有。只是若從細處看,這些東西不僅做工一流,就是選材都是精細至極。

李瑾暗暗想起皇帝前幾日發布的皇榜,那上面言辭激動的在倡導的勤儉節約,此時此刻李瑾覺得一點兒都沒從這慈寧宮看出分毫。李瑾心中暗暗估量著這些東西的價值,并暗暗咋舌,若非皇帝此時被朝中各種勢力掣肘,更加之邊疆不穩,不知是否會容的下太后如此的排場。

只是本朝以孝治國,若有違背,平頭百姓都很容易便會身敗名裂,何況鄉紳士族與一方的富戶,這樣愛惜羽毛的人。因此天下的表率,天之驕子自然不能是一個孝行上有所虧欠的人。這樣予人口實的事情,怕是那位少年天子定是極力避免的,因此雖然此時國情不容樂觀,可豈止于今,皇帝都不與太后過于較真。

雖然李瑾在皇家宴會上不能說沒見過太后,可那些印象都太過模糊,加之距離較遠,且李瑾從未與其有過言談交集。因此此時李瑾心中太后的形象,早已成了珠光寶氣且氣勢咄咄逼人的婦人。

可不到一刻鐘出現在李瑾眼中的,那位天下真可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而在全天下女人之中卻是地位最高的人,卻與李瑾設想的全然不同。眼前的老人雖然風華不再,卻仍然有讓人移不開眼睛的氣質,也許是因為保養得怡,眼神熠熠生輝,靈動非常。若不是李瑾清楚這為太后的實際年齡,怕是初次見面大概都會以為她與自己母親同齡。

而李瑾那印象中的,能與皇帝分庭抗禮的,那種滔天氣勢,卻完全沒出現在自己對面的那張精致妝容的面貌上,反倒是溫文爾雅的書香氣不可抑制的讓李瑾心生好感。

一如淮陽王府老王妃的慈祥笑意,在李瑾第一次如此細致觀察的面容上出現。

“好久不見了,蘭芷。”太后認真看著淮陽王老王妃的眼睛,嘴角掛著讓人猜不透含義的淺笑,用似乎感慨又似乎是終于等到了一般的口氣,幽幽說道。

“是啊,好久不見了。”淮陽王老王妃也如此低低應了一句,那語氣與聲音低沉的似乎在自言自語,之后立刻按照臣子的禮儀向太后端正的行禮。

李瑾與景鈺則在淮陽王老王妃行禮后,以此按照自己的身份向太后行禮。之后太后的舉動似乎可以控制了一般,不再顯露出那似是懷念,又似是隱忍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