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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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作者:朝花曉夕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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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兒愣在原地。
昨晚她只熬了一碗藥,李氏隨手就賞了她一百錢,蘇玉嫵以前也同樣如此,出手闊綽,不把銀錢放在眼里,大把大把的往外撒,可今日卻如此小氣……
她心里又升起那種怪異的不安,總覺得眼前的女孩,眸子里有股子迫人的沉冷,不是原來那個溫婉乖巧,對她有求必應的三姑娘了。
新竹率先踏進廳屋,熟門熟路的進了里間,開立柜拿干凈衣物,蘇玉嫵走了幾步,忽然回頭去看愣著不動的丫鬟。
“不是說要領炭么?”
“姑娘……”鈴兒欲言又止,雙眉間濃濃的為難。
換做以前,她每每露出這樣的神情,蘇玉嫵總會善解人意的拿出銀子來。
“你臉色不好,這些天忙壞了罷。”蘇玉嫵定定瞧了她一會,悠悠嘆了口氣,不待臉色僵硬的鈴兒開口又說道,“我病了這些天,里外都是你在跑,定是累壞了……若不然,你把箱籠的鑰匙給小喜鵲管天,你回鄉下好生歇幾天,可好?”
如晴天霹靂,炸得鈴兒差點魂魄出竅。
她莫不是聽錯了?一向對她信任有加,百依百順的蘇玉嫵要收走她管了好幾年的箱籠鑰匙?
她不可置信的睜大眼睛,驚恐的瞪著蘇玉嫵。
這絕對不是她認識的那個蘇玉嫵!
她的目光一下子銳利起來,死死盯住蘇玉嫵的臉,似是要找出什么蛛絲馬跡來。
瞧著勃然色變的鈴兒,蘇玉嫵心里原本抱著的那點期待,一點點沉沒。
她開始用陌生的眼神打量這個自小跟在她身邊的丫鬟。
今年已十三歲的少女,身姿玲瓏,容色清秀。著一身粉綠的綢裙,裙邊用青白藍三色絲線繡滿合歡花的式樣,梳著時下最流行的雙掛髻,嬌俏卻又不張揚,兩邊的髻上各墜著閃閃發光的銀葉子串,葉面薄如蟬翼,隨著身體的動作微微晃動,折射出耀眼的銀光,襯得少女愈發嬌嫩,像枝頭剛出苞的新芽。
“三姑娘,趕緊進來換衣服罷,三太太和三夜還在等你過去呢!”新竹的聲音從立柜后面傳出來。
鈴兒也在瞬間清醒了。
她剛剛真是鬼迷心竅了,若是被新竹瞧出她冒犯輕視主子,告到李氏和林嬤嬤那兒,她能討到好兒?
她迅速換了副恭謹的神色,“三姑娘,您看您說的什么話,是奴婢失職,沒照看好您,才讓您不小心落水,三太太沒罰奴婢,已經是感恩載德了,若還敢不盡心照顧您,便是三太太嘴上不說,奴婢也要等林嬤嬤回來后,到她那兒去領罰的。”
說完,見蘇玉嫵眉宇間似有松動,她暗暗松了氣,語氣中帶出幾分委屈:“奴婢這些天沒日沒夜照顧姑娘,的確沒休息好,臉色瞧著也不好看,可奴婢心甘情愿,只要能呆在姑娘身邊,好好伺候姑娘,便是舍了這條命也無妨。奴婢……”
說到動情處,眼眶也跟著紅了,卻隱忍著不讓淚流下來。
“奴婢只恨不得替姑娘受罪,更懊悔當初落水的不是奴婢……”
一番聲情并茂的傾訴,蘇玉嫵都快覺得自己是那十惡不赦的罪人了。
“呀,這是這么了?”
新竹先前在里間,又有立柜的門板擋著,沒注意聽兩主仆的話,這會拿著衣物出來,只見鈴兒眼紅紅,一臉委屈似泣非泣,蘇玉嫵則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不由得大感意外。
蘇玉嫵雖不得蘇夫人寵愛,在府里地位低,不如大房和二房的姑娘,但她身邊的大丫鬟鈴兒卻很受府里丫鬟們的羨慕。
蘇玉嫵性子溫順,出手又大方,在她身邊做事說不出的輕松。
鈴兒賣身進府前,家里窮的只剩一口鍋,下面還有四個嗷嗷待哺的弟妹,連雙布鞋都沒有,大冬天的赤著一對足就進了府里做丫頭。
如今,她不僅靠一已之力養活四個弟妹,家里還新砌了灰磚青瓦的四合院,最大的弟弟進了李家的鋪子當學徒,其他的只等年歲再大些,進府謀差。
這一切,都是她到蘇玉嫵身邊伺候后發生的。
大概是從記事起就在身邊的緣故,蘇玉嫵對鈴兒那是實心實意的好,簡直當半個姐姐看待,從不言語苛責,何況兩人似今日這般鬧別扭。
“三姑娘……”新竹猶豫了下,決定不插手兩主仆的事,便又轉了心思,催促蘇玉嫵換衣服,“三太太想必都等急了呢。”
“嗯,依新竹姐姐的。”蘇玉嫵仿佛什么也沒發生,頷首笑道,轉身隨新竹進了里屋。
鈴兒被晾在原地好一會,才慢慢明白了一個事實,蘇玉嫵是真的生她氣了。
可她哪里做錯了?
她不由得想起蘇玉嫵剛醒時,發狂般打掉她手里的藥碗,拼命叫喊著要蘇彥回來的情景。
難道是因為自己當時騙了她,所以跟她置氣?
“鈴……鈴兒姐……還……領炭么?”立在廊下進退為難的小喜鵲弱弱地問。
鈴兒扭頭對上小喜鵲的視線,對方驚慌的躲閃開,想到剛才那番情景都被這破丫頭看了去,心里就羞惱成怒,低聲警告道:“若是敢亂嚼舌根子,看我不揭了你的皮!”
說完,伸手在小喜鵲胳膊上狠狠一掐。
小喜鵲疼的淚眼汪汪,死死咬住了唇,才忍住沒喊出聲,哭著求道:“喜鵲不敢,鈴兒姐饒了我罷。”
鈴兒出了口氣,心情也好多了,一把奪了對方手里的竹簍子,又見小丫鬟捂著胳膊,佝僂著身子默默流淚,頓時沒好氣的趕人:“去,把院子里的雪都掃干凈了,再把屋里屋外仔細擦一遍,若敢偷懶,看怎么收拾你。”
瞧著鈴兒趾高氣昂離開的背影消失在院門口,小喜鵲咬唇抹干臉上的淚,轉身開始干活。
院子里原本還有個專門灑掃的婆子,蘇玉嫵生辰哪天,廚房以準備生辰宴人手不足為由,借走了,直到今日還未還回來。
外間的動靜,里間隱約也聽到了些。
新竹不動聲色打量著蘇玉嫵恬靜無瀾的臉,想到三房的下人經常議論,說蘇玉嫵把身邊的大丫鬟寵上了天,輕易惹不得,她不由得慶幸自己剛才沒有貿然插話。
否則,萬一蘇玉嫵不領情,袒護自己的丫鬟,她豈非自討沒趣。
“新竹姐姐?”
蘇玉嫵說了幾句沒得到回應,不由得轉頭,疑惑看向立在她身側,神情恍惚的新竹。
感應到蘇玉嫵的眼神,新竹一下子醒過神:“三姑娘,我們走吧,三太太定是等急了。”
蘇玉嫵緩緩地轉回頭,看著梨木雕海棠花銅鑒里的自己,輕聲道:“還沒梳頭呢。”
新竹恍然,忙撿起妝臺上的青玉梳,靈巧的將蘇玉嫵頭頂的發絲分成兩股,左右各打了蘭花結,又從妝奩里挑了兩條湖藍色絹帶,準備束緊發髻。
“不要這個……”蘇玉嫵忽然抬手擋開新竹的手,三兩下將挽成形的蘭花狀發髻打散,“梳雙苞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