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先投個500萬試試吧。”
這句話說的云淡風輕，就好像不是花五百萬投了家公司，而是花五百塊買了輛自行車一樣。
陸舟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任性的投資人。
不看BP，也不看PPT，甚至連商業模式都不問一句，張口便是五百萬砸進去，還眉頭都不帶皺一下的……
楊女士教他的那些東西，完全沒有派上用場。
貧窮再一次限制了他的想象力。
這位劉萬山也是為雷厲風行的人，連一天的時間都懶得等。只見他很隨意地招了招手，示意他的秘書過來，帶著陸舟去酒店經理辦公室借了臺電腦和打印機，當場就把融資的意向書給弄了出來。
這種合同都是有模板的，只要照著模板修改下關鍵的地方就可以了。
根據陸舟與劉董達成的協議，中山新材將向校園助手融資五百萬RMB，獲得校園助手百分之二十的股份。
當然了，這五百萬是不可能一次性到賬的。
按照一般的融資慣例，雙方會先簽訂一份股權轉讓協議，然后中山新材會將第一批五十萬款項打到校園助手的賬戶上，并且每個月月初支付五十萬，分十次付清。
這種分次打款的融資方式，主要是為了保障投資人的權益，防止創業者濫用投資款項或者由于極端行為招惹法律問題。
不過相對的，如果投資方在未來某天拒絕履行融資協議，拖延打款超過一個月，也就是發生了所謂的“撤資”，投資方持有的股權也會被收回，至于已經投資的那些錢，收不收的回來全看創業公司的節操和有沒有那個支付能力。
當然了，一般來說都是不會有的。
今晚簽訂的是意向書，至于股權變更和融資的具體協議，會在3日內完成，到時候中山新材會派人去學校里簽合同。
價值500萬的投資意向書，就這么簽好了。
陸舟算了下，前前后后加起來，還不過一小時……
因為轉賬走的是vip通道，他很快收到了工行的匯款短信。
一共五十萬元整。
圓珠筆放在桌上，架不住心中的困惑，陸舟終于忍不住問：“您不打算看下我們的商業計劃書嗎？”
劉萬山哈哈笑了笑，擺擺手：“看那玩意兒有啥用？BP？PPT？那都是些糊弄人的玩意兒，怎么好看怎么做，做了這么多年的生意我還不清楚？再好的項目擱廢物手上也得辦黃，我這人不投資項目，只投資人。我覺得你像是個人才，有投資的價值，當然了，也不排除我看走眼了。不過這些都無所謂，就算投錯了，大不了到時候撤資嘛，還能虧得了我一輛車？”
聽完這位大佬如此任性的回答，陸舟一時間竟是無言以對。
或許，這就是有錢人的“嘴臉”？
想到吳胖子和袁立偉為那兩百萬的事兒前前后后跑了半個月，都沒有投資機構看好他們的項目，甚至當著他們的面將BP扔進垃圾桶。而到了自己這邊，不過是隨便聊了幾句，五百萬就已經定了下來……
一時間，陸舟的心里還真是有些說不出的滋味兒。
接著又和李教授聊了幾句，劉萬山便晃悠去了別的地方。畢竟金陵建材的總經理還在大廳里站著，在這個值得慶祝的時刻，總不能把合作伙伴晾在一邊。
看著還沒沉浸在500萬中的陸舟，李容恩教授笑了笑說：“怎么了，很驚訝？”
陸舟緩緩點了點頭。
“才500萬而已，這有什么好驚訝的。”李榮恩教授笑道，“你要是幫我再搞定兩個項目，別說天使輪了，信不信A輪我也給你搞定了。”
看著陸舟一臉不信的樣子，李榮恩教授也沒說什么，只是笑了笑，也晃悠去了別的地方。
整個慶功宴上，山珍海味擺滿了圓桌，陸舟卻是沒吃出什么味道來。
忙活了一年的項目終于出了成果，大家都很高興，高興的忘乎所以。無論是研究人員，還是隔壁幾桌的企業家和公司高管，大家頻頻碰杯，互相勸酒慶賀。
被項目組里的幾個研究僧和博士生輪番敬酒，還不怎么習慣這種飯局的陸舟，幾輪下來就喝得有些暈乎乎的。
此前陸舟一直以為自己的酒量不錯，結果到了這里才發現，只是因為寢室里另外三個牲口太菜，每次劉瑞一歇逼，其他人也沒法喝下去了，以至于他才產生了自己酒量很強的錯覺。
不過好在最先倒下的倒不是他。
喝得面紅耳赤的錢師兄咚的一聲趴在了桌子。
看到已經歇逼了一個，大家才算是收斂了些。
一直熱鬧到了八點鐘，酒席才陸續散場。
酒席散了之后，劉董派了兩個司機，將陸舟幾個送回了學校。
劉波和陸舟道了聲別，架著喝高了的錢忠明往研究生寢室走去。
一個人走在那梧桐夾道的小路上，感受著拂面而過的冰涼晚風，聽著體育館隱隱飄來的歌聲，陸舟心頭的醉意才算是散了些許。
在梧桐樹下站了一會兒，他晃了晃腦袋，從兜里掏出了手機，給吳胖子打了過去。
“喂？啥事兒？”
電話那頭聲音很吵，聽起來像是在地鐵站。
說來慚愧，在這個“十二羅漢變成七個葫蘆娃”的緊要關頭，兩員大將在外面累死累活，還有一個碼農在熬夜爆肝，反倒是自己這個創始人在摸魚搞自己的項目，沒能對團隊做出任何貢獻。
不過……
現在來看，MVP似乎是自己了。
“成了。”
聽到陸舟的話，吳胖子愣了下：“啥成了？”
“融資的事情，中山新材，投了我們五百萬。”
電話那頭死一樣的寂靜。
過了好一會兒，吳胖子一聲輕咳。
“多少？剛才有點吵……我沒聽清。”
“五百萬。”
吳胖子倒吸一口涼氣。
五百萬！
天使輪能融到五百萬，那真是碰到貴人了。
本來他們的計劃，天使輪能融到兩百萬就很不錯了。一個月拿出二十萬做推廣，燒到明年暑假前把用戶至少做到六百萬，再啟動第二輪，忽悠那些風投、基金入場……
結果，天使輪就融到了五百萬。
陸舟輕咳一聲，打破沉默：“你說點什么吧，你一句話不說我有點尷尬。”
靠在地鐵站的柱子旁，伸出因激動而顫抖的手指摸出了煙，這時吳胖子注意到了禁煙的標志，將煙盒塞回了兜里，干笑著說：“說啥？我什么也不想說，我只想找地方抽根煙，一個人冷靜冷靜。”
陸舟：“袁立偉呢？”
吳胖子：“我和他是分頭行動的，這會兒應該在外面……我給他打個電話吧，讓他直接回學校。對了，合同簽了沒？還是只是意向書？”
陸舟深呼吸一口氣說道：“意向書，不過對方很有誠意，五十萬預付款已經收到了，三天之內會正式簽合同。明天晚上開會，幫我去借個教室。”
吳胖子控制自己的呼吸：“好的，要我在討論組里通知一聲？”
“還是我來通知吧，”停頓了片刻，陸舟繼續說道，“打個電話，顯得莊重些。”
拿著那份投資意向書，陸舟徑直返回了寢室，在路上分別和袁立偉、榮海……校園助手社的小伙伴們打了個電話，互相道了聲恭喜，并通知了下明天開會的事情。
五百萬的融資。
對于一群懷揣著創業夢想的學生來說意味著什么？
那是整個世界……
從某種意義上，陸舟覺得自己，已經改變了至少八個人的一生。
他也不知道自己這么做究竟好不好，如果沒有自己，也許他們的大學生活本來可以是另一個樣子。
他只知道，今天晚上，一定會有很多人輾轉難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