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沒有讓他等待很久。
半杯咖啡的功夫,一份打印好的資料便被一只粗長的機械臂擺在了他的面前。
對于小艾的執行效率一如既往的滿意,拿起資料的陸舟隨手翻了兩頁,眼中很快浮起一絲意外。
在拿到這份資料之前,他的心中做過許多大開腦洞的猜測,卻沒想到他的學術履歷如此的干凈,甚至于干凈到讓人有些心疼。
怎么說呢?
他的論文是發過不少篇的,從影像因子和被引次數來看,也不是隨便水出來的那種。他的研究領域也相當的廣泛,同時涵蓋了生物神經網絡與機械神經網絡兩個領域,并且在這兩個領域均做出過較為突出的成果。
然而問題就在于,他在瑞士國家神經網絡科學研究中心混的卻似乎有點兒……
不怎么樣?
十年的時間都在研究員的位置上打轉,雖然好歹有一個辦公室算是自己的實驗室,但無論是研究經費還是生活費都不怎么寬裕的樣子。
對于一名在神經網絡算法和生物神經網絡領域鉆研了數十年的學者而言,這是極為不尋常的。即便他選擇的研究方向確實冷門了點,但也不至于連實驗室都這么的寒酸。
除非……
是因為學術不端的問題被研究所處理過,要么就是得罪了什么人。
總之,陸舟可以下的結論就是,這家伙論文中反映出來的實力還是不錯的,但在學術界混的卻很一般。
這倒是讓他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一位合作者。
那個心灰意冷地離開硅谷和康奈爾大學,回老家阿姆斯特丹去教書的薩羅特教授。
思索了片刻之后,陸舟開口說道。
“小艾。”
小艾:嗯?0.0
“替我編輯一封郵件,發到那個米特爾教授的郵箱,”頓了頓,陸舟繼續說道,“我想和他聊聊。”
瑞士國家神經網絡研究中心。
夾著課本從宣教室里走了出來,和研究生們上完課的米埃爾教授一邊哼著小曲,一邊朝著自己的辦公室走去。
如往常一樣打開了電腦,然而正當他準備檢查一下自己懸賞的那個委托有沒有結果的時候,郵箱里卻是忽然多了兩封陌生地址的未讀郵件。
懷著疑惑的心情打開了郵件,然而當他的視線落在了正文上的時候,整個人都被嚇了一跳。
只見那正文中只有一句話。
聽說你在找我?
冷汗唰的一下從額頭上冒了出來,米埃爾教授臉上的表情,就像是撞上了鬼一樣。
居然有人能夠駭入他懸賞的那個網站?
不只是弄到了他的真實IP并且鎖定了他身份,甚至還弄到了他工作用的郵箱?!
雖然那個網站談不上多么深厚的背景,但能夠躲避國際警察的眼線,從事非法交易這么多年,沒有一點網絡安全防護的本事,怎么也不可能活到現在還沒好好的。
更何況,那個網站面向的用戶還是最精通服務器攻擊、最愛通過搞事情來彰顯自身存在感的那類人群……
其實米埃爾并不知道,對于擁有量子計算機的陸舟而言,基于傳統加密技術的網絡安全防護手段,基本上和不設防沒什么兩樣。
也只有那種物理隔離的數據庫,小艾是進不去的,而對于那種開放式的網絡來說,它基本上都是來去自如,有門沒門都沒什么兩樣。
馬甲被揭穿了的感覺,就像是被扒光了衣服扔在大街上一樣。
用顫抖的食指,米埃爾點開了第二封郵件。
這一次,他愣住了。
想聊聊嗎?關于虛擬現實的話題。
郵件的末尾,還附帶了一個20mb大小的附件。
看著這個附件,米埃爾猶豫了一下。
但想到對方連暗網上的那個黑市的安全系統都能攻破,要害自己也不至于耍這些小花招了,于是他還是將附件下載了下來,雙擊程序運行。
程序啟動。
如他預料之中的那樣,是個類似于通訊軟件一樣的東西。
雖然界面做的很業余,但進行音頻通話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很快,被處理過的電子音,從對面電腦里傳來了。
“你好,米埃爾教授。”
“你好……Z博士,”臉上寫滿了無奈,看著漆黑一片的視頻窗口的米埃爾教授聳了聳肩,說道,“看來你已經調查過我的個人信息了。”
陸舟:“我更愿意將其稱之為一種禮尚往來。”
米埃爾:“別誤會,我沒有指責你的意思……至于那個懸賞,請相信我,我沒有任何的惡意,僅僅只是想和你交流一下關于你的那篇論文。”
仿佛是為了增強自己這句話的說服力一樣,米埃爾教授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
“事實上,我也在從事這方面的研究,并且取得過一些不錯的進展。但你知道的,這玩意兒實在是太冷門了,雖然也有不少人在搞,尤其是硅谷的那些互聯網公司,但那些吸血鬼門只想坐享其成,指望著我們能給他們提供新鮮的噱頭卻又不愿意為我們的研究掏錢。”
陸舟眉毛挑了挑問:“所以,你現在很拮據?”
“那倒沒有,事實上我的研究經費很寬裕。”
立刻否認了陸舟的說法,米埃爾教授忽然話鋒一轉,開口繼續說道,“要來瑞士嗎?我可以幫你解決工作,幫你解決住的地方,還有綠卡。這里有整個歐洲最先進的神經網絡科學研究中心,而我是這里的……這里的……主管。你現在看到的就是我的實驗室,這里的空間很大,我相信你會喜歡——”
“好了米埃爾教授,我不是來聽你吹牛的。”
聽到這帶著幾分戲謔的聲音,米埃爾教授的老臉頓時一紅,爭辯道。
“我沒有吹牛,我說的都是——”
陸舟:“不管你說的是不是實話,我對一間開在鄉下的研究所也沒什么興趣,對那里的主管更沒興趣。我有自己的實驗室,經費也不存在任何問題,你覺得我有這個必要來瑞士嗎?”
“你有自己的實驗室?在哪里?”米埃爾微微愣了下,立刻補充了一句說道,“當然,如果你那邊條件足夠好,我也可以放棄這邊的工作過去找你……雖然我很快就能升上主管,但為了科學我愿意做出犧牲。”
一句話的功夫,主管已經降級成主管預備役了。
聽著這二五仔般的發言,陸舟不禁笑著搖了搖頭。
用帶著幾分調侃的聲音,他開口說道。
“并不是所有的犧牲都是有價值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嗎?米埃爾教授。”
“我明白,”沉默了一會兒,米埃爾教授聳了聳肩膀,“你在懷疑我的實力,我說的對嗎?”
陸舟沒有接話,算是默認了他的說法。
察覺到了這一點,米埃爾教授也不生氣,繼續耐心地說道。
“這很正常,畢竟你是媒體口中那個拯救過世界的Z博士,而我只是個名不見經傳的研究員……我猜你心里肯定是這么想的。所以我建議我們最好當面聊聊,如果你愿意報銷我的機票,我可以——”
陸舟:“沒有那個必要,我問你幾個問題就知道你有沒有那個本事了。”
米埃爾立刻說道:“你問吧。”
聽到這自信的發言,陸舟笑了笑。
清了清嗓子,他開口說道。
“眾所周知,神經接入式虛擬現實技術的核心部件可以分為三個,一個是神經信號的采集,一個是神經信號的處理,最后是對神經系統的輸出……即,將大腦能夠讀懂的‘語言’,以電信號的形式直接傳輸給相關腦區。”
米埃爾:“我可以肯定這不是眾所周知的東西……”
陸舟:“如果你有意見,我們可以下次再聊。”
米埃爾連忙說道:“沒有沒有,您繼續。”
見他這么直接就認慫了,陸舟也沒有和他計較,繼續說道。
“……概念的部分我就不再一一贅述,目前對于神經信號的采集和電信號的傳輸,我都已經找到了不錯的解決方法,但對于其中最關鍵的一個問題……也就是直接對大腦的信息輸出,卻存在著一個極其復雜的難點。”
“在大腦對神經微電流信號進行解析的時候,我們很難確保每一個個體從同一段訊息中攝取到的信息都是一樣的。”
陸舟將自己先前和學姐說過的那套關于“腦中成像”的原理,用稍微帶點專業性的語言,和這位米埃爾教授復述了一遍。
概念上的東西并不涉及到太多敏感的問題,到也沒什么值得隱瞞的。
相比之下他更想知道,這位從事生物神經網絡以及機器神經網絡方向研究的大牛,到底是如何看待這個學術上的難題的。
在聽完了這位Z博士的問題之后,米埃爾皺著眉頭思索著。
眼見視頻那頭的他半天沒有反應,陸舟隨口說道。
“你不用立刻給我一個答復,事實上我自己也在構思解決這個問題的方案。如果你有什么好的想法,可以發到我的郵箱。”
米埃爾教授頭疼地說道:“如果你想讓我解決這個問題,恐怕有點難度,畢竟你提的問題實在是太抽象了。但只是解決問題的idea的話……”
陸舟:“你有什么好的思路嗎?”
“倒是有一點……”
點了點頭,米埃爾教授用認真的口吻,繼續說,“為什么不考慮分布式計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