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次列車即將到達上京西,請乘客收拾好行李物品,按順序依次下車。”
廣播的提醒音響起,不過卻并沒有打斷兩個老頭兒侃大山。
坐在對面的這位老頭姓柳,名字叫柳培忠,也是江陵本地人。
雖然這柳老頭好像不太相信自己,老是認為自己在吹牛,但陸邦國也沒在意。在事業單位里喝茶看報的養老生活,早已經把他練就了一幅寬廣的心胸和不溫不火的好脾氣。
小城市的綠化越來越好,公路也越來越寬敞,生活正在變好,平時也沒那么大火氣。
不管你捧不捧,反正我裝我的逼。
兩人聊得到還算愉快,一路上聊下來,都稱兄道弟了起來。
“那個……”
“咋了?”
“你兒子結婚了沒?”
“沒呢,”老陸嘆了口氣,“都快三十了,我這不正愁著呢。”
看著老陸唉聲嘆氣,柳培忠連忙安慰了一句說:“男人還是以事業為重,大丈夫何患無妻?也別把孩子逼得太緊了。”
嘴上深說著,但心里他其實在呵呵笑著。
吹的再牛逼有毛用。
真那么有本事,會找不到老婆?
柳培忠覺得,自己已經掌握了透過現象看本質的本領。
然而對面那個愛吹牛的老頭兒,卻似乎沒有注意到自己已經拆穿了他拙劣的牛皮,仍然自顧自地在那兒“裝逼”。
“哎,他的事業我倒是不擔心,我一直都和他說,錢這東西夠花就行了,踏踏實實地過日子才是生活的真諦!你說他這都掙了幾輩子花不完的錢,堆在那里有什么用啊——哎!你掐我干什么?”
坐在旁邊的方梅狠狠地瞪了陸邦國一眼,眼神中警告的意味兒不要太明顯,就仿佛是在說“你再這樣別怪我讓你在外人面前沒面子”。
見老婆發脾氣,陸邦國頓時慫了,連忙賠出了一個小臉,安撫老婆的情緒。
坐在對面的柳培忠將這一切凈收眼底,又是呵呵一笑,這次差點沒忍住笑出了聲。
幾輩子花不完的錢?
但凡加了一顆花生米,都不至于喝成這樣!
車到站了。
老陸正準備起來拿行李,兩位穿著制服的男人走了過來。
“陸先生,我來幫您吧。”
“麻煩了,小伙子……誒?你怎么知道我姓陸來著?我好像沒說過啊。”
“這個……您的車票上有寫。”
“哦哦。”
陸邦國心里也沒有多想,只是嘀咕了一句自己看起來好像也沒多老,然后便順從地將行李交給了兩位年輕的小伙子。
坐在對面的那老頭眼瞅著這兩人穿著的制服,不太像是高鐵的乘務員,但看乘務員沒管他倆,那顯然也不可能是騙子。
一行人就這么下了車,出了高鐵車站。
柳培忠正準備打個車去酒店,卻是發現出口那些舉牌子的黑車司機都沒了。
沒了?
什么鬼?
今天黑車司機都不上班的嗎?
不只是黑車司機沒了,他驚訝的發現,整個高鐵站和他上次來這里的時候,就像是翻了個樣似的,雖然裝修沒變化,但給人的感覺整個都不同了……
就好像突然一下子,那些原本不怎么規范的東西,一下子全都規范了起來一樣。
“這攬客的司機咋都沒了?”
“……不知道。”
老陸此刻也是一臉莫名其妙,不過他的莫名其妙主要倒不是在于沒有黑車司機趴在護欄邊上攬客了,而是這兩個“乘務員”小伙兒幫他拎著行李箱都快出車站了。
他沒記錯的話,自己買的是二等座啊?
就算是商務座,也沒有這個待遇吧?
到了出租車停靠區的位置,老陸正準備和旁邊兩個小伙子說聲謝謝,讓他們趕緊去幫助別人,自己找輛出租車就夠了的時候,卻是一瞬間被眼前的一幕給怔住了。
只見一輛黑色紅旗停在路邊上,獨占了一整個候車區,前后一輛車都沒有。
一位穿著中山裝的男人上前,先是對兩位老人微笑著頷首,問候了一句,隨后從那兩位小伙子的手中接過了行李箱,留下了一句“辛苦你們了,這里交給我”,接著便動作嫻熟地將兩支行李箱放進了后備箱中。
看著已經拉開的車門,陸邦國和方梅,都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站在兩人身后的老柳和他的老伴兒也一樣,都張大著嘴巴。尤其是當他看到車牌的一瞬間,臉色頓時漲成了潮紅色。
“那個……陸兄啊。”
“咋,咋了……”雖然多半知道和自己的兒子有關,但老陸說話的聲音,還是忍不住有些結巴了。
“你兒子……可還未婚配?”
“是……你這記性,五分鐘前咱才講過。”
一聽到這句話,老柳一瞬間整個人都變了,激動地拉住了老陸的胳膊。
“我有個在上京工作的侄女,正好也未婚。她父母不也正發愁著嗎?你看咱倆聊得這么投緣,要不找個機會給倆孩子撮合撮合?我記得我身上有她名片來著,好像在行李箱里,等我找找……”
陸舟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不知道的時候,他的老爹又在小本子上給他安排了一門莫名其妙的“親事”。
不過就算知道了,他這會兒也沒那個閑工夫去顧及了。
在酒店不遠處的大會堂,一會兒有一場為受邀嘉賓接風洗塵的晚宴。
作為晚宴上重要的嘉賓之一,并且有可能接受電視臺的采訪,這會兒他正在由專門的形象設計師為他整理儀容形象。
看著鏡子里那位替自己梳頭大發蠟的發型師小姐姐,陸舟輕輕咳嗽了一聲說道。
“其實我覺得……我隨便弄兩下就行了,這都有點不像我了。”
那發型師小姐姐莞爾一笑,手上地動作卻是絲毫不停。
“陸院士您說笑了,哪里會不像您?”
“大概還有多久?”
“馬上就好。”
“……半小時前你也是這么說的。”
一番折騰。
總算是弄完了。
看著從化妝室里走出來的陸舟,抱著雙臂站在門口等待的陳玉珊,臉上頓時露出了一抹意外的表情。
“不錯啊,感覺像變了個人一樣。”
一聽這話,陸舟頓時不樂意了。
“啥意思,我以前不帥嗎?”
不過話說,這給國賓收拾儀容的造型師,確實和一般美發店的托尼老師不一樣啊。原本他還有點兒擔心這些人把自己弄得滿身老干部的土氣,沒想到這大背頭一梳,發蠟一打,整個人的氣質都和以前不一樣了。不像是搞科研的,反而有了幾分……霸道總裁的感覺?
站在自己面前的學姐也是一樣。
雖然對于她的相貌,相識快九年的陸舟早就已經習慣了,再漂亮也架不住他臉盲,但此時此刻穿著一身長裙晚禮服的她,就像是一位東方公主一樣,瑩瑩閃爍的目光宛如擦亮了的寶石,即使是以他高出天際的眼光,也沒忍住分神了兩秒。
敏銳地捕捉到了這一剎那,陳玉珊喜笑顏開地輕輕撩了下耳邊的發絲,莞爾說道。
“以前也帥呀,但現在變得更帥了不可以嗎?”
好吧。
好像也沒毛病。
對這個回答很滿意,不喜歡和女生抬杠的陸舟,也就沒有在這個細枝末節的問題上繼續計較了……
雖然距離大會堂只有幾步路的功夫,但兩人還是在禮賓司人員的邀請下,坐上了停在酒店門口的黑色紅旗。
在大會堂門口下車的時候,兩人正好碰見了先一步抵達老陸和方梅。
初看兒子的第一眼,老陸差點沒有認出來,盯著看了好一會兒才認出來是誰。然而就在他剛準備打聲招呼的時候,全部的注意力卻是在一瞬間,都被站在陸舟旁邊的那位女娃給奪去了。
老陸眼睛瞪得老圓,一把拉住了旁邊的方梅,興奮地指給她看。
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己的老爹老媽完全把自己晾在了一邊,在那興奮的不知道說些什么,陸舟張了張嘴,這會兒都不知道該說啥好了。
敏銳地感覺到兩位老人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陳玉珊的嘴角得意地翹起了一次淡淡的弧度,不過卻沒有表現得很明顯。
雖然心中有些小得意,但要是因此而失態就不好了。
揣著心中的小心思,她儀容端莊地輕輕扯了扯陸舟的袖口,牽著一臉懵逼還沒搞清楚狀況的陸舟走過去和兩位老人打了聲招呼,攀談交流了兩句。
隨后,她就像是一位知書達理、儀容優雅的大戶人家小姐一樣,主動帶著兩位老人和陸舟,向著大會堂的方向走去了。
說實話,若不是見過學姐平時啥樣,陸舟都差點被她給騙到了……
大會堂內。
賓客們紛紛入座。
鋪著錦布的圓桌上還未上菜,不過已經放上了瓷器酒杯,由穿著正裝的禮賓人員,倒上了酒或者飲料。
在氣勢磅礴的音樂與開場白之后,一位兩鬢斑白、穿著中山裝的老人走到了臺上,輕輕伸手扶了下話筒。
停頓了片刻之后,他開口說道。
“風風雨雨中,我們一同走過了又一年。”
“回望過去的種種,回望往日國際社會的風云變幻,這一路上不乏歡聲笑語,同樣也充滿了艱難坎坷。”
“但,無論是多么的坎坷,無論是多么的艱難,在我們的智慧、我們的勇氣、還有那風雨同舟的團結意志之下,都沒有什么是能夠阻擋住我們的腳步。”
“在這個讓我們的文明重獲新生的一天里,在這個偉大的日子里,我們衷心的祝愿,明天會更好,未來會更加的美好!”
“讓我們為祖國的明天,為我們所有人的明天,以及美好的未來,舉杯!”
宴會廳內,所有人都舉起了手中的酒杯。
“干杯!”
大堂內彌漫著喜悅的情緒。
在這情緒的感染之下,人們的臉上都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聲音漸漸停頓。
臺下觥籌交錯的聲音暫歇。
幾位外賓和大使也紛紛停止了交談,將好奇的視線投向了臺上。
站在臺上的老人,環視了會場一眼,清了清嗓子,繼續開口說道。
“為了表彰在過去的一年里,那些為我們共同的事業,為我們美好的明天而奮斗,努力著的人們。”
“我將代表人民,將這枚象征著最高榮譽的——國家榮譽勛章,授予給它最能襯托出這份榮耀和光輝的人。”
“它的獲得者是——”
“陸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