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王又低聲的用眼神責備似的說:“你怎么來這了?是溫哈喇王子這個做事不分輕重的家伙帶你來的吧?”
漢王聲音雖然很小,但是朱瞻基卻依然聽到了。
他身體一震,用一種熱切而又盼望的望著角落里的吳婳。
吳婳此時,才終于有機會看清面前的朱瞻基。
朱瞻基和當年分別的時候,整個人看上去又高大了幾分。
他穿著一身青色直裰朝服,腰間扎條同色金絲蛛紋帶,黑發束起以鑲碧鎏金冠固定著,雖然外面簡單的罩著一件白色的孝衣,使整個人顯得有些哀傷的氛圍。
但是那因為長期習武而在任何時候都十分挺拔的身姿,使朱瞻基即使裹在那件白色的孝服里面,依然能給人以一種堅強和主心骨的力量。
“婳兒?”朱瞻基機械的小聲重復了一聲。
吳婳似乎沒有聽到似的,完全沒有反應。
面對著剛才這一切的宮闈事變,看著這一切的人事變幻,吳婳此時依然如若夢中。
她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面前朝他走過來的高大挺拔的男子。
哦,他是誰?
他應該就是朱瞻基。
他是我的瞻基哥哥?
還是那個萬人敬仰的新皇帝?
吳婳擦了擦眼睛,仔細打量著。
那修長的身體,比起過去,顯得更加結實。
面色一眼看上去,依然是唇紅齒白。
但,猶如畫作一般俊俏的容顏,此刻,多了幾分攝人心魄的成熟的男人味道。
再多看一眼,都會令人淪陷。
總之,整個人豐神俊朗中又透著與生俱來的高貴,此刻吳婳覺得,面前的男子,如前世般讓人覺得高不可攀、低至塵埃。
她真的不相信,那就是她的瞻基哥哥。
特別是那刀削的眉,高挺的鼻梁,薄薄卻緊抿的唇,以及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睛,望過去,就如一潭深不見底的泉水,更會讓人情不自禁沉醉其中。
“你是誰?”
此時,吳婳只想大叫。
但是她沒有叫出聲。
因為當她想要上前一步,大聲叫著那個她曾經在心里喊了無數次的名字的時候,卻猛然感受到,面前的他,突然止住了朝她走過來的腳步,臉上轉而變成一種陌生的表情。
“瞻基哥哥,是我。我是二紅,是你親自賜名的婳兒啊。”
吳婳在心里大叫。
可是,面前的朱瞻基,依然不為所動,他站定在那兒,身上有一種拒人千里之外的涼薄氣息。
“皇叔,這位滿臉受驚的小姑娘看著有些面生?你認識?”
朱瞻基忽然笑著問漢王。
漢王剛才看見朱瞻基出神的望著吳婳,并且朝她走過去的時候,變得十分緊張。
可是此刻,看朱瞻基這種表情,漢王放心了。
他大大咧咧的說道:
“小侄兒,這不就是當年父皇嫌棄我沒有文化,所以在你大婚之日,賜給我的一名伴讀,叫做吳婳的么?”
“哦,是她啊。說來,當初她進入山東還是我護送的,怎么今日,我竟然認不出來了,莫非真是女大十八變?”
朱瞻基一拍腦門,好像這才想起了吳婳這個人的樣子來。
“女大十八變都說不上,婳兒只是腦袋有些古靈精怪。”
漢王聽朱瞻基說到這兒,感覺有些放心,朱瞻基似乎根本就不記得吳婳這個人,可是漢王卻又生怕朱瞻基對吳婳還有一絲舊情,連忙故意暗踩吳婳的樣子丑陋,并不漂亮,生怕朱瞻基突然對吳婳表現出什么熱情來。
此時,吳婳也感覺到了漢王的心思,她連忙著急忙慌的跑出來,給朱瞻基磕頭行禮道:“婳兒參見皇上。”
吳婳說完這句話,就直勾勾的望著朱瞻基。
她心里在說:
“瞻基哥哥,求你,趕快下旨,把我帶回皇宮。快點啊,這是多么好的機會。我們終于可以再次見面了,分別了這么久,你就真的一點也不想我么?”
朱瞻基此時也凝視著吳婳,有些失神的愣了幾秒。
吳婳忽然不再那么迫切了,她理直氣壯的想:
“這還用說,瞻基哥哥,一定跟我一樣迫切希望我回到身邊吧。他之所在猶豫,一定在思考用什么理由,接我回宮。畢竟,我可是當年他皇爺爺賜給漢王的伴讀呢。這有點麻煩。可是我相信,以瞻基哥哥的腦袋,一定會想到辦法的。”
可是,吳婳期待了許久,朱瞻基還是沒有開口。
表情反而漸漸變得寡淡,就好像不太認識面前的吳婳是誰一樣。
“瞻基,難道你真的認不出我是誰么?還是這么些年你身邊有了太多美人,對我這個臭丫頭,你徹底沒感覺了是吧。那好,就算我不是你的夢中情人,可能這么多年都是我一廂情愿,那至少,你總該下旨,和我敘敘舊吧,我們不是童年伙伴么?我總歸是你的朋友吧?”
吳婳只好在心里退而求其次,希望朱瞻基能夠跟她一起敘敘舊,說說這么些年彼此的故事。
可是,朱瞻基終于開口了。他說的話卻令吳婳大吃一驚。
朱瞻基望了望漢王,笑道:
“都說我這二皇叔只愛武裝不愛紅裝,沒有想到,這進京奔喪,還帶著一個可愛的伴讀來‘紅袖添香’。看來二皇叔真是‘敏而好學,’無論任何時候,都不忘皇爺爺的教導呢。”
“侄兒見笑了。”
漢王聽朱瞻基這一番話說的極為體面,既幽默風趣,又化解了漢王的尷尬,增進了一家人之間的感情。
而且極具曖昧的“紅袖添香”這個詞語,似乎是默認了漢王和吳婳之間的某種曖昧感情,更加令漢王心花怒放。
可是,漢王心里還是有些忌憚朱瞻基和吳婳的關系,畢竟吳婳曾經親口告訴他,她從七歲就愛上了朱瞻基。
他生怕朱瞻基會借故留下吳婳,趕緊搶著說道:
“這小丫頭本來不該再來,只因為我拗不過她,只好答應帶著她進京。等皇兄的喪事一完,叔叔這就帶著婳兒回山東去。”
漢王這番話說的極為寵溺和曖昧,就像是在朱瞻基面前宣誓主權一樣。
“這是自然。”朱瞻基似乎毫不在意,一口答應漢王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