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云忻接過楊叔手中的兩套衣服,抬眼與他說道:“多謝楊叔了,”將衣服放在床邊,接著說道:“不要緊,有得穿就好了。”
楊叔知他不是普通人,見他今天醒來行事說話都還算有禮,便也對他順眼了些:“那就行,你受傷了,還是躺回去休息吧,”說著想到了些什么,拿過放在一旁的瓷瓶問他:
“你這藥,很貴重吧,我昨晚將藥灑在你的傷口上,沒一會兒就止了血了,真是神奇呀!比看大夫都管用!”
楊叔說著還嘖嘖稱奇,他還沒見過藥效這么奇速的,心想若是不貴,倒是可以討個配方配些備著。
顧云忻看了一眼那藥,說道:“其他的都還好,只是有兩味藥不是很常見,北寒極冰之地的紫云花和長林山的云七,紫云花百年一開,云七要選長林山懸崖邊上的,都對止血、祛毒、恢復有很快的藥效。”
北寒極冰之地的紫云花,長林山的云七,楊叔不說見過,便連聽也是第一回聽到。
所以這少年,到底是什么人?既然是很難尋到的,那價格自然昂貴,昂貴不說,有的東西,有錢也未必能買得到。
楊叔心里跳了兩跳,握著瓷瓶思量,小姐這救的究竟是什么人?是福是禍?
顧云忻看著楊叔的神色,緩緩往后靠在床頭,臉上沒有什么神色。
楊叔回過神來,轉身想走,又不放心地回頭叮囑道:“那個,我們家老爺派了人來接小姐去京了,你是外男,沒事別走出這個客房,不然若是叫他們看見了,有嘴也說不清,即使說清楚了也會有流言,會讓我們家小姐難做的。”
顧云忻聽了沒有多么意外的神色,只是抬頭問楊叔:“沈小姐既然是沈大人的千金,為何會在這里居住?”
楊叔聽了也不急著走了,嘆了一聲與他道:“我們家小姐呀,是老爺和結發妻子所生的,不是現在這個夫人親生的。”
“小姐一歲就沒了娘,老爺在京里高中以后,就留在那里做京官了,娶了個填房,就是如今老爺的夫人了,本來這事情呀,我這個做下人的,不該置喙,但想想小姐自小沒了娘,連老爺的面也沒見過幾次,就替她覺得心酸。”
“三年前,我家老爺犯了錯被皇上謫到戍邊去了,老太爺老夫人相連病逝,這現夫人回來守孝,那時我家小姐悲傷過度病在床上,那現夫人要回京時,就以我家小姐不宜抱著病體上路以免過于勞累為由仍舊將小姐留在這里,這不,拖到我家老爺官復原職了,這才派人來京接。”
顧云忻倒沒想到這沈小姐的身世原來還有些可憐,想到她那挺開朗的性情,也不知道是不是強顏歡笑,但這些事情跟他沒什么關系,他不緊不慢地問道:“那沈小姐,愿意上京嗎?”
楊叔又長嘆了一聲,“剛才還在廳堂里與京里來的人說,她要守著老太爺老太夫人的墳塋過日子,我也不知道,小姐這說的是氣話還是真話?還是等過幾天那個郭媽媽來了再說吧。”說罷搖搖頭,將瓷瓶放回去,方才抬腳走了。
沈鴻一覺睡醒,正好又是斜陽時分,從打開的窗欞望出去,那天邊的云彩絢爛得很,像打翻了顏料盒一樣。
朝霞不出門,晚霞行千里,看來明天會是一個好晴天。
沈鴻穿鞋下床,房里房外都是一片寂靜,裊晴不在,但聽得遠處荷塘蛙聲一片,鳥聲在天地間婉囀地啼叫著。
打聽到了秦綺的消息,沈鴻算是放下了一大心事,上京去是早晚的事情,只是要晚幾天,待她打發完了這京里來的郭媽媽等人才能出發。
沈鴻照舊是經過后院從后門出去了。
昨晚的一場大雨對嬌貴的花朵兒來說,自然是無情打落了一地的落紅了,但對這本就長在水里的荷花來說,卻是炎炎夏日中的極端滋潤,那塘里的荷葉顯得更肥大更綠了。
沈鴻緩緩地在小道上走著,因為心情好,又空氣里的荷葉花香都更濃郁了,所以走起路來腳步都像帶著風一般的輕揚。
沈鴻心情好地一路哼著小曲兒,突然又聽到了一聲“嘩啦”的水聲,沈鴻嚇了一跳。
看著荷塘不遠處也有幾個農人在忙活,沈鴻心定了定,側頭看過去。
只見王明站在荷塘中央,雙手抓著一條又肥又大的魚,笑得特別猖狂:“哈哈,跑得再溜,不也還讓我捉到你了!追了你大半個荷田,也不白費了我這氣力,今天晚上我就把你給紅燒了吃個痛快!”
轉身看見沈鴻,王明咧嘴一笑道:“大小姐,您怎么也出來玩了?我捉到了一條魚!您瞧,肥不肥?還別說,這鄉下地方呀雖然沒什么娛樂的,可這荷塘里養的魚呀就是肥美呀!”
沈鴻看著他,笑也不笑,說道:“王明,誰讓你捉這里的魚了你有問過這荷塘里的主人嗎?”
王明一愣,下意識說道:“問什么呀?這附近的田地,不都是租的老爺的嗎?那既然是老爺的,就是沈家的,捉他一條魚又怎么了?”
沈鴻冷笑起來,敢情這王明沒把沈鴻這條小命兒放在眼里不止,還把他自己也當成沈家老爺了不成?擺著沈家的身份在這里作威作服,欺壓鄉民?
“王明,你敢頂著我爹的名字在這鄉野里盜取百姓賴以養家的魚與荷,壞了我沈家的名頭?你好大的膽子!”
王明聽了,不由一愣,對她這火發作得有些莫名其妙。
“不過是一條魚而已?大小姐您生什么氣呀?這魚就是它主人來了,只要我說是沈家要的,他敢不給嗎?”
中午在廳堂里他編的那些故事,也沒見她耍什么大小姐身份呀,這會兒就想起來了要擺架子了?
王明心想,這不是說不上京嗎?表里不一的,虛偽,神色便顯得頗是不屑嘲諷。
沈鴻冷笑道:“沈家要的?還是你要的?我什么時候讓你捉人家的魚了?還是你來到了這鄉下,就把自己當成沈家的老爺魚肉百姓了?
王明一噎,魚肉百姓?有那么嚴重嗎?不過是抓他一條魚吃?
不過這個罪名他可擔當不起,尤其是老爺才剛剛將功折罪官復原職的時候,他即使吊兒啷鐺的,也知道也不敢拿這罪名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