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若昀仍保持著微揚著臉的模樣,風吹起她的發梢,她感到了一絲涼意侵襲而來。
他走了,如同以前每一個拒絕她的瞬間后感到的寒冷,但她的手里卻只能微微用力捏緊了那兩個寓意吉祥的彩結。
“姐姐,這彩結,您還要嗎?”賣彩結的小姑娘兩手都掛滿了五顏六色的彩結,怯怯軟軟地看著這神情有些悲傷的姐姐,問道。
曹若昀深吸一口氣,低頭看著她,眼里微紅卻是嫣然一笑:“當然,姐姐要照顧你的生意,姐姐也很喜歡你的彩結,來,這是付你的錢。”
“姐姐,這錢付太多了,我沒有錢找您。”小姑娘見姐姐在她手上放了一小綻銀子,聲音更加怯怯了。
曹若昀笑著摸摸她的頭,神色溫柔:“不要緊,多的就算是姐姐給你買七夕節的禮物了,你看,那邊有賣花燈的,還有賣巧果酥糖的,你自己去買一些,帶回家里和家人分享,姐姐要追那位哥哥去了。”
曹若昀說著轉身快步走上臺階,風吹起她鵝黃襦裙的衣擺,她追著前面人群中無論有多少美麗風景她都能一眼認出的喬靖遠而去。
而小姑娘看著他們漸遠的背影融入人群中看不見了,才又低頭看著自己手中的銀子,有些不知所措。
這天半夜,永延縣就下起了今年夏天以來最大的暴雨。
轟轟隆隆,閃電滿布,白慘慘灰蒙蒙的,那嘩啦嘩啦的雨聲與極猛的風聲聽得人憂心忡忡,無法安然入睡。
所以當第二天這場雨不僅沒下完還有越下越猛的跡象,幾乎所有的客人都被困在客棧中,然后聚在一起討論這場大雨大概要下到什么時候。
沈鴻和裊晴也不例外,看著此時房門外的傾盆大雨,沈鴻微微皺起了眉頭。
聽客棧里的掌柜說,這樣的暴雨幾乎每年都有,都是發生在夏季的多。
如果再厲害些,連續下個不停的話,發生洪災或者山林滑坡、泥石流都有可能,所以最好不要急著趕路。
沈鴻自然也不會冒這個險,但對于這場她見過的最大最恐怖的暴雨,卻是有些擔憂不已。
這些自然災害,即使是在科技發達防護意識更強的現代也沒有辦法能完全避免。
她跟其他老百姓一樣只想能吃飽穿暖,活在太平盛世,但同樣也有悲天憫人、哀嘆時局、關心人民疾苦的憂心。
在大堂里吃午飯時,沈鴻和裊晴就特別地關心客人們討論的內容,有說很多年沒有見過這樣大的暴雨了,雖說今年才修了新堤壩,可能不能防得了洪水還很難說。
就在這個時候,忽然有人從外面冒著大雨跑進來,驚慌地喊道:“不好了!果然發生山體滑坡了!早上在咱們這兒離開的瞿老板等人全都遇難了!”
客棧里的人幾乎全都大驚失色地站了起來,人人張望著客棧外的那場像老天在瘋狂發怒狂嘯的大雨,嘆氣憂心,也有人拍拍胸口慶幸逃過一劫,說著自己幸好早上聽了掌柜的話沒趕這些路程。
但這樣的消息,自是使得氣氛沉重,所以大堂里也沒人再有心情談笑,而是談論著這次的山體滑坡會有誰來處理,又什么時候才能通路?
畢竟那滑坡的山路是去往京城的必經之路,而這樣的大雨若一直持續幾天,豈不是很有可能發生洪災?會不會影響到他們?到時候物價肯定會上漲,官府又會有什么樣的處理應對?
沈鴻和其他客人一樣心中也憂心忡忡,視線來轉間卻忽然督到那道坐在窗邊的俊逸身影,還有那個伴在他身邊的翩若驚鴻的女子。
是他,他和其他的客人一樣也同樣專注地看著窗外的雨,可不同的是,他的神情卻是那樣的深沉甚至還似乎隱隱帶著一種沉重的悲傷。
沈鴻不知道這是不是她的錯覺。
這個男人的神情并不如何外露,外表給人的感覺是清峻瀟肅的,他的話并不如何多,雖然只是跟他說過那么幾句話,但沈鴻卻像能感覺到他此刻的心情,一種無法言說的傷感。
或許是她對他的關注比別的人多了一些罷,沈鴻收回眼神,站了起來帶著裊晴回去客房。
大雨果然連續下了好些天,但幸好,除了那天的山體滑坡造成的事故,今年新修的堤壩發揮了重要的作用,洪災并未發生,但物價卻是上漲了不少。
而也因為道路不通,滯留在這里的人也越來越多,客棧里的一應費用都上調了不少,幸好出門時沈鴻帶了足夠多的銀兩,不然這每天的高消費恐怕也吃不消。
“求求您了!若不是因為這場大雨,我娘的病也不會加重,我們也不會付不起錢!掌柜的,求求您發發善心,收留我們這幾天,我以后一定會好好報答您的!”
沈鴻和裊晴在大堂吃完飯回來,走過院子時,在一間打開著門的客房里,傳出了哭泣的聲音。
“不是我狠心不愿意收留你們,這幾天你們的房租我也不收你們的了!只是我看你娘這病,得快些去醫館里找大夫看看,若是留在我這客棧里,萬一要是有點什么,我這客棧現在人滿滿的,可不好鬧出些什么!再說了,你娘這病也耽擱不了呀。”
“我娘只是受寒了,不是什么會傳人的疾病,掌柜叔叔,您發發慈悲,我馬上找大夫來給我娘看病,您就再收留我們幾天,過幾天我們一定會走的!”
掌柜的嘆了一聲,說了幾句溫和勸說的話,小姑娘仍是苦苦哀求著,這里面還伴著一直持續不停的咳嗽聲。
沈鴻眉頭微凝,然后轉身走了進去。
喬靖遠和曹若昀剛好也吃了飯回來,走進院子就看見了沈鴻的背影,見她走進那間客房,他的腳步也在門外頓了頓。
房間里,掌柜的見了沈鴻進來,連忙上前笑臉迎人:“沈公子,是不是吵到你們了?真不好意思,我就處理些事情。”
掌柜的神情有些尷尬,其實他也不想做這個惡人,但他畢竟是做生意的,這客棧里全是客人,要真有什么事情,他得負全責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