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哥真好,有哥他能橫著走,簡直底氣十足。
顧云識挺著胸高高興興地走去開門了。
門打開,外面站的果然是他的好哥哥,而在他的身后,晤言和晤語這兩個他的隨身護衛自然也是少不了隨在他左右的。
“哥,你來了。”顧云識高興地笑道,然后拉了他哥進來。
顧云忻便隨著他走了進來,一眼看去便看見了坐在那兒仍是一身女扮男裝的沈鴻。
沈鴻見了他,倒是沒有什么表情,只是看了他一瞬,便垂了眉眼。
顧云忻就站在那兒,看著眼觀鼻跟入了定一般的沈鴻,然后又看了一眼那秦綺,方才移眼看向他的弟弟顧云識。
晤言和晤語自然也是跟在他們身后走了進來了。
而最后面跟著走進的則是一臉顯得擔憂不已的施戈。
剛才他一路跑著回府,剛好遇到從宮中回來的世子爺下馬,所以他就把話很快速地擇了重點跟世子爺先說了一遍了,可世子爺聽了呢卻是一點也不著急。
就只是叫他在外面等著,然后他自己就進了府去先換了身衣服先,方才和著晤言晤語慢慢悠悠地走出了府,隨著他過來這錦云客棧。
這一路上,他倒是慢條斯理的,只是差點沒急壞了他。
他就怕這小二爺忍不住氣跟這二夫人起了什么沖突了,小二爺身邊可沒一個人,這要打起來,就小二爺那身板實在是令他擔憂呀,但幸好,現在看來,這也沒吵得鬧騰起來,他也不禁松了口氣,而抬起袖子擦了擦他急了一額頭的汗。
顧云忻看了一會兒顧云識,顧云識也仰頭信任地看著他哥。
清澈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閃著亮光,一臉的等著他哥說話發威,治治這可惡得不得了的二嬸,他們簡直就當他們英國公府的臉面不存在似的。
顧云忻在他的小臉上頓了頓,然后跟他說道:“云識,你先回府去。”
顧云識以為自己聽錯了:“要我回府,為什么?”他不由看向那兒正看著他們的二嬸。
為什么不是先處理這兩個躲在這里幽會的人先?而是反而要讓他先行回避?他又不是小孩子,什么事情他還看不得聽不得了?
“聽話,先回去,待我回府我再跟你解釋。”顧云忻看著他的眼睛,耐著心道。
可顧云識不干了,他覺得他哥今天很怪,若是換了平時,遇到這種事情,他是一定會跟他站在一邊的,何況二嬸做出了這樣的事情來,他不是應該也跟他一樣的生氣嗎?為什么會這么平靜的一點也不覺得憤怒?
他眼巴巴地等著他來處理,結果卻得到了他這樣的一個不輕不癢的答復,他覺得他自己受到了嚴重的忽視與傷害,這房里竟沒有人理會他的憤怒和不平。
“我不回,有什么話你就在這里跟我說!”
顧云識看著正在看著他笑話的二嬸,又是委屈又是氣憤地說道:“二嬸做了這樣的事情,我不明白,你為什么要護著她?我要是回去了,我會嘔死的,我不要生著悶氣等你回來解釋!”
顧云識雙手抱著胸,說完了話便是把個單薄的后背轉了過去對著他的哥哥。
顧云忻見狀便也不勉強他,轉而看向沈鴻那邊去,只見沈鴻也恰好轉了過來而略微帶了些好奇地看著他們兩兄弟,他不由心里一動,想起了些什么,所以抿緊了嘴唇。
裊晴雙手抱著一盆開得正好的黃菊花回來,晤語就倚在門邊,倒恰好和她對了個眼。
見了屋里這么多的人,她的腳步略略頓了一頓,然而又馬上放松地笑了,也沒有在意他們,只是很自然地走了進來,把那盆菊花輕輕擺放在了小姐的面前。
裊晴溫柔地看著小姐,與她笑道:“小姐,裊晴給您挑了一盆最好的菊花回來,您不是說想去登山賞菊嗎?雖然我們現在不能像其他人一樣出去登山踏青,可這里賣的花都好漂亮呀。”
“有了這盆菊花,好像屋里也有了過重陽節的氣氛了,人的心情也都跟著舒暢開懷了不少,不信小姐你聞聞,這菊花的香氣是不是像山上開的那樣,能舒人心脾?”
這把聲音真是如出谷的黃鸝鳥一般,溫柔又動聽,就像春日里的暖風吹拂過杏花樹叢間一樣,瞬間就拂動了在場每個人的心,叫人不禁為她的這把天生帶著女子柔柔裊裊的聲音而感到訝異與觸動。
屋里的人一時都只顧瞧著這主仆兩人。
秦綺也是對這沈鴻的侍女感到很是好奇了,昨天她就發現了,這侍女不僅容貌長得好,小家碧玉般的溫柔,根本不像一個丫環,倒像是跟沈鴻一樣的識讀詩書的官小姐一般。
而現在看來,這性情更是如玉一般的溫潤,簡直就是像詩經中那種古典美人擁有的說不出來的柔弱美好的模樣。
沈鴻聽了便是抬頭也朝著她溫柔地一笑。
然后依著她言湊近了過去深深地嗅了一嗅這菊花的香氣,方才與她笑道:“真的是有那種專屬于野菊花微苦又帶著清香的味道,裊晴,你真是懂得我的心。”
裊晴聽了這稱贊也是高興,柔柔一笑,便是低下頭去摘了一朵菊花想給小姐簪上。
沈鴻微笑,然后伸手很自然地去握過她的手,笑道:“我一會兒再戴不遲。”
裊晴抬眼看著屋里的那幾個男人,便也一下子明白了小姐的意思,她笑笑說道:“那好,我們一會兒再帶吧。”說著便是乖巧地退到了一邊去,很自然地不再說話了。
而屋里的幾個男人真是一個看得比一個呆。
不說顧云忻,像他這樣對女人都沒怎么注意過的男人,忽然看見了這樣一幕兩個女人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了那種專屬于女子溫柔而嫵媚的一面,即使是平日里沒什么表情流露的他,也都不禁看得走了那么一會兒神。
晤言更是看得人都呆了。
昨天他就發現了,這個小侍女簡直是又嬌弱又清秀,穿上了男裝也還是像個女人一樣,而剛才她和沈小姐說花賞花的那一個畫面,那還真是他這十八年里,最認真看過的,也是真的有被女人吸引到了目光的難得的一次體驗。
晤語則是表情沒什么大的變動。
他倚在門邊,雙手環胸,抬了眼看了一會兒便又馬上垂下了眉去,似乎是百無聊賴的模樣,但無可否認的是,他也認為,這主仆兩人,無論是顏色姿態,都確實是頗有些讓人有賞心悅目的心情,至少不是那種一看就反感的。
而這其中最驚訝,也是看得最呆的人,則是莫過于顧云識和施戈兩主仆了,兩人那是看得眼和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說好的幽會呢?說好的二夫人和男人在客棧里做對不起二爺的事情呢?
這怎么就變成,三個女人的事情了?
耍他們呀。
施戈不由得擔心地轉頭看向了小二爺。
而顧云識那是真的看得人都不禁胸膛上下起伏了,他再怎么想也沒想到,她還真是個女人。
所以他很快速地走了過去,一把就扯過了那小白臉的瘦小手臂:“你是女的?你真是女人?”
他的心情那是真的既震驚又憤怒,因為他覺得,他是真的很愚蠢而又很可笑的,被這兩個女人耍了一通,而更關鍵的是,這屋里,除了他和施戈兩人之外,其他的人都很明顯也知道這事實。
連他哥哥都知道了,可卻沒有一個人告訴他。
沈鴻被他一扯,也有些懵了,看著顧云識她眨了幾眨眼方才回過神來,答他:“對呀,我是女的呀。”
“那你剛才為什么不說?”
“可我跟你說,你就會信嗎?”
“信不信是我的事情,但你們這種奇怪的情況,不是應該主動跟我解釋嗎?”
沈鴻愣了一下,看著這小可愛真的是很生氣的樣子,也就不禁看了一眼秦綺的表情了,然而秦綺卻也只是有些意外地看著這顧云識。
沈鴻所以覺得可能自己剛才的態度真的有點傷害到他了,便與他說道:“那我跟你道歉?并不是真的想耍你,只是覺得,這種情況,我跟你也說不清楚呀。”
顧云識簡直覺得嘔氣,看看這個女人,又看看她對面的那個更可惡的女人,這兩個女人,一個已經很難對付了,可再來一個,真是要氣死人。
“那你是誰?”
顧云識說著便是又同時回了頭看向他哥和晤言晤語他們:“你們都認識她?”
晤語和晤言都很聰明地不在這個時候惹這個很明顯毛都狂躁起來了的小二爺,所以撫順他毛的人也就只剩了一個顧云忻了。
顧云忻倒是顯得很平靜,看了一眼沈鴻,他跟顧云識說道:“這位就是沈小姐。”
顧云識簡直睜大了眼,他瞬間地又轉過了頭來,見鬼似的看著這小白臉,她是沈小姐?
“可你不是已經死了嗎?”
這反映真是好大呀,沈鴻不由得也看了一眼那顧云忻,心想她這誤傳的消息,到底有多少人知道了?怎么會連一個不認識的人也會知道她“死”的消息。
“如你所見,我還活著,沈鴻就是我,我就是沈鴻,如假包換。”
這話一落,倚在門邊的晤語和晤言便是不禁被她的話惹得發笑了起來。
施戈和顧云識卻是笑不出來了,施戈看著這坐在他們面前活生生的沈小姐,真是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
這是怎么回事呀?死而復生呀,還是跟二夫人一樣,鬼上身了?
顧云識看著這沈鴻,簡直不敢相信,而又轉眼看看那淡定的二嬸,指著二嬸他就問沈鴻道:“可你沒死就沒死,跟我這二嬸坐在這兒又是怎么回事?你們兩個怎么會認識?還有你沒死,那你干嘛不回沈家啊?”
這事情,真是繞啊,再長十張嘴她也解釋不清。
所以沈鴻看著顧云識那難以置信又帶著氣的樣子,便是越過了他,看向了顧云忻,他自己的弟弟,那這些頭疼的事情就只好讓他自己處理了,她實在頭疼也嘴拙,她真不知道要怎么說才能說得清楚明白。
顧云忻便走了上來,拉過了顧云識的手臂,然后與沈鴻說道:“你和你的丫環收拾一下,馬車在客棧后院,收拾好了就下來。”
然后也不等沈鴻再問,便是拉著顧云識的手臂走了出去。
晤言和晤語自然也是跟著腳一邁門檻也出去了,只留施戈一個人站在那兒,愣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然后也連忙地轉身跑了出去了。
沈鴻和秦綺雖然不知道這顧云忻要她們收拾東西去哪兒,只是現在,好像也不能不聽從他的話,這種感覺,真是挺古怪的,按說要留要走,不是應該是她自己的事情嗎?怎么倒成了這顧云忻的事情了?
收拾東西也很快,沒一會兒,沈鴻和秦綺裊晴便拿著幾個包袱下了樓去,到了客棧后院一看,只見竟有兩輛馬車等在那兒。
馬車只是普通的馬車,一點也不起眼的那種,秦綺見了,便是不禁微蹙了眉,而不明白地看向顧云忻。
“我要去哪兒?”
沈鴻看這馬車都準備好了,似乎不像是去附近。
顧云忻仍是看不出來什么表情,只是與她平靜說道:“先上馬車吧,過會兒再說,二嬸也一起上去。”
他什么也不解釋,沈鴻和秦綺也就胡里胡涂的。
但這顧云忻就是有這樣的一種本事,即使他一字不說,也能讓人很容易去信任他聽從他,所以沈鴻和秦綺便也就先依著他言上了馬車先。
而等到她們上去了以后,顧云忻也就坐上了前面的那輛馬車,馬車里,顧云識仍是一臉氣鼓鼓的樣子,見他哥上來,他連一個眼神也沒有掃他。
馬車就這么晃晃蕩蕩地出了城,今天是重陽佳節,路上出行的馬車一輛接著一輛,自然也是走得不快了,但幸好,走過了那一段擁擠的,馬車拐了個方向,倒是越走越是少人馬喧囂了。
秦綺揭起了車簾,只見這馬車的方向是向著西南走的,而經她這半年多的了解,無論是上香還是登山,時人都多是喜歡到西郊去,那邊佛寺建筑多,風景也好,路也好走,所以那這顧云忻到底是要去哪兒?
沈鴻也是揭了車簾,只見這道路兩旁山巒連綿,這深秋之季,層林之染,蕭蕭落落的,想到了些什么,她的心里忽然也升上來了一種形容不出來的復雜感覺。
馬車約走了半個多時辰,方才停了下來,卻是來到了一個幽靜的山腳下,崇山峻嶺,茂林修竹,細聽還有水聲潺潺,風吹鈴響,好一個安靜避世的所在。
下了馬車,沈鴻和秦綺方才發現,前面那輛馬車里坐著的是顧云忻和顧云識,而駕車的人則是施戈和另外兩個車夫,至于顧云忻的那兩個護衛卻是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
“我們來這里干什么?”沈鴻不由蹙著眉問顧云忻。
顧云忻卻是看著她好一會兒也沒說話,其實這輛馬車本來是要直接送她們離京的,只是剛才他看她這么想去登山踏青的樣子,便也就稍稍作了些改變,在這兒稍作停留,也不影響原來的打算。
“今天是重陽佳節,登山踏青是一慣的習俗,但西郊那邊的人太多了,這邊較偏僻一些,反而是沒什么人來,就暫且,讓你們在這兒賞玩一番。”
沈鴻和秦綺都聽呆了。
他什么意思?意思是說,就是專程坐馬車來這兒,過重陽?
沈鴻還是愣愣的,看著顧云忻那張完全看不出來他的打算的臉,她還以為,叫她收拾包袱是找到了新的住處了呢。
但顧云忻卻是沒再多說,轉了個身看著顧云識,便是不發一言往前面走去,顧云識雖然還在生著他的氣,可還是乖乖地跟上了他哥。
沈鴻和秦綺裊晴便也都隨在了他們三人身后,三個女人,三個男人,倒是安靜得誰都沒開口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