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春

0155 無題

趙典一肚子的氣,踹了幾個奴才,結果自己也幾乎又摔了一次。

兩膝蓋摔得都發疼發軟了,趙典讓人扶著,剛走到九曲橋那邊,卻是抬眼就見那裴云衣正在那兒看著池水出神。

趙典正是要找人發發火呢,見了這個賤人,那是正好!

趙典推開扶著他的兩奴才,腆著肚子便是大搖大擺地走了過去,臉上怒氣即將要發作。

裴云衣側眼看了他一眼。

她身邊跟著的小丫頭膽子小,見了趙典這幅神色下意識地便是輕輕扯了裴云衣的衣袖,想要勸她先離開這兒。

但裴云衣只是低頭看了她一眼,不輕不重地說道:“無防,讓他過來吧。”

趙典走了過來,上下掃著她的身段,然后便是嗤笑道:“別以為你能逃得出我的手掌心,等你出了這個府,老子弄死你!”

說著便是一把扯過了裴云衣,“你以為有我老子救了你,你就能高人一等嗎?你不過就是我買來的一個賤人,我讓你活,你才能活!我讓你死,你就一定活不了!不過你放心,老子不會讓你很容易地就死去了,老子一定好好折磨你!讓你知道,逃走的下場就是這樣!”

裴云衣眼神冷冷地看著他。

然后她也笑了,笑的幅度雖不大,卻是極譏諷人的。

“就憑你?一個廢人!你要怎么折磨我?你連個男人都不是!哈哈!”

這話她說得極輕,但正因此,諷刺的意味才更顯出了輕蔑。

趙典徹底被她激怒,他紅了眼,反手就是給了她一巴掌,然后一腳便是將她踹了出去!

裴云衣被他重重地踹在地上,嘴角流著血,她并沒有大叫,只是拿手輕輕抹了一下嘴角的血,然后更是張揚地輕蔑地嘲笑地看著他。

她哈哈笑道:“你除了靠打女人發泄你內心的憤怒和無能之外,你還能干些什么?趙典,我真是看不起你呀,你說你都廢了,你也能算是個男人?”

她張揚的笑聲,話里的嘲諷,氣得趙典真是想殺了她,胸口上下劇烈氣伏碰上。

“你這個賤人!你敢笑話我!”

趙典一連踹了她幾腳,還不覺解恨,正要走過去揪著她。

那邊趙玞卻是正好看見了這一幕,他怒氣沖天,大吼了一聲:“趙典!住手!”

裴云衣看準機會,趁趙典頓了那一下,她便是馬上站了起來,然后踩上了白石欄桿,跳進了水里去。

“啊!”

那個小丫頭嚇得尖叫了起來!因為第一次看見有人在她面前尋死!

趙典也一愣,看著水下濺起的水花,他氣得伸腳便是一踹那白石欄桿:“賤人!賤人!”

趙玞看了這一幕,徹底地被激怒紅了眼,他大走到趙典面前,反手便是給了他一巴掌:“我看你真是活膩了!我真是后悔,我怎么就養了你這么一個目無王法的逆子!”

趙典被他這一巴掌打得懵了!

他瞪著他父王!他可是打了他第二次了!就為了這個女人!

趙玞卻是不再看他,他三兩下地就飛速脫下了自己的外袍,然后一腳踏上了白石欄桿,動作快健地便是跳下了水去救人!

趙典看著那水下摟抱著的一對男女,他像瘋了一樣哈哈大笑起來,原來是這樣,他笑著轉身而去,眼里又是笑又是淚的,真是把在場的幾個下人都嚇得頭低得不能再低。

當趙瀟得到消息匆匆趕往趙典房里去看他時,他已經將他的房間拆得什么東西都不剩了!

趙瀟看著他,她站在門口,胸口氣伏著,她深深呼吸了幾口氣,趙典就背對著她,又哭又笑的,這是她第一次看見他這樣像個瘋子,她轉過身離去!

她走了出來,招過自己的心腹丫環吩咐了幾句后,她轉過眼去,看著父王院落的那個方向,露出了哀凄卻憎恨的神色。

沈府,沈鴻一早起來就顯得有些心事重重的,沈惜冰過來看過了她,安慰了幾句以后,便是隨著她娘去看沈昊去了。

接著沈惜月也是過來安慰了幾句,她倒是不急著去看沈昊,只是看見大姐情緒低沉的,以為她還是受昨天母親說的那些話的影響,也就沒敢再打擾她,告辭了也隨著她娘出府買東西去了。

裊晴端著茶水上來,小姐心情不好,若是像往日那樣,倒是可以提議小姐出門走走散散心的,只是現在她們又不好出門,連她也不知道該怎么勸慰小姐了。

正在頭疼著呢,外面春香卻是走了進來說道:“成國公府的蘇小姐來看小姐了。”

是蘇稚來了,裊晴看著小姐,便是眉頭舒散地笑了一笑。

蘇小姐人小鬼大,又聰明又愛說話逗小姐,定能讓小姐的郁沉的心情消散不少的。

沈鴻聽到蘇稚來了,便是也有些欣喜,張著眼往門口看去。

春香撩開了珠簾,蘇稚明快可愛的臉蛋兒便出現在了沈鴻和裊晴面前。

“沈姐姐,我來看你來了,你在干什么呀?”

蘇稚說著走過來,然后坐在了沈鴻的旁邊,寶石一般的眼睛就這么亮閃閃地瞧著她。

沈鴻便也笑著看她:“你怎么過來了?”

“我就是過來看看你呀!不過,還有人比我想更要見到你,只是他,不好進來。”

蘇稚仰著頭,心情十分愉快地看著沈姐姐。

她早上的時候,因為看見高瞻哥哥要出門,便問了他一句他是不是要過去英國公府,高瞻哥哥說是,所以她想了一想,便是跟著他去了,因為她想要看看那顧世子,想要替沈姐姐問他幾句話。

但去到那兒以后,高瞻哥哥就和顧世子一直待在書房的內室里,她坐在外面,一直都等不到他們出來,所以自己無聊了,便想著出去走走。

或是到英國公夫人那里去請個安,或是到二夫人那里去問個好,總歸就是打發一下時間。

但她沒想到,在路上就遇到了顧世子他弟弟,他說他叫顧云識,還說他早就聽過我的名字了,還知道她和沈姐姐是好朋友。

她看他說話伶俐,人又長得聰明可愛,臉還白白軟軟的,真是一點也不像男孩子的臉,而且他的臉上還一直帶著她好看的笑容,叫人真的是很容易就喜歡上他。

而且他還是顧世子的弟弟,所以呀,她就跟他也自我介紹了一下。

兩人坐在柳樹蔭底下暢談了一番,談著談著,就說到了沈姐姐的身上。

他說,他知道他哥哥喜歡沈姐姐,她也說,她也知道他哥哥喜歡沈姐姐。

他說他很高興看到他哥哥喜歡一個女人,這個女人,他還不討厭,挺好的,這話她愛聽,所以她也跟著說,她也很高興,因為她覺得他哥哥人長得好,也不壞,還喜歡沈姐姐,他們兩個都是她很喜歡的人。

他們聊得愉快了,又興起了,所以呀,兩個人一拍即合。

他說他想上沈府去看沈姐姐,只是他和沈家的人不熟,不好上門,所以她就自告奮勇,由她來沈家,然后請沈姐姐出門去。

這樣大家就可以坐在酒樓里,大吃大喝一頓,就像人家常說的,三五知已好友,約在一起,高歌美酒,人生最瀟灑得意之事不過如此。

現在,那顧云識就坐在酒樓里等著她們去呢。

沈鴻真是有些像聽戲一樣,蘇稚講得又快又脆的,臉上又得意又高興的,弄得她和裊晴一邊聽著一邊便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所以呀,沈姐姐,你現在快點隨我出府去,別讓他久等了!”

沈鴻和裊晴對望了一眼,然后沈鴻便是問道:“那他在哪間酒樓等呀?”

“就在如意戲樓對面的那間,我也忘了叫什么了,反正就在那兒,很好找的。”

沈鴻想了一想,還是有些為難。

這顧云識和蘇稚不知道她的情況,現在前天那輛出現在沈家門口的馬車和人還沒查清楚,又添了趙典的事情,她出門會不會有危險,真的是很難說。

但顧云識又已經在酒樓里等著她們過去了,他一番興致脖脖的,和蘇稚聊得這么暢快,若是她掃興了,又不太好。

蘇稚看著沈姐姐這神色,便是不明地問道:“沈姐姐,你是不愿意去嗎?為什么呀?”

沈鴻看著她笑道:“我不是不愿意去,只是,我不好出門去,我的情況最近有些特殊。”

“怎么特殊了?”

蘇稚正好是好奇的年紀,想到什么就問什么了。

沈鴻便將自己前番出門遇到的事情和她說了一說,至于趙典的,倒是沒有說給她聽,她到底是個心思單純的小孩子,如果知道趙典,不小心又碰見了他,說不定會給她惹上麻煩的。

而蘇稚聽了沈姐姐的這話,眉頭便是也皺了皺:“還有這樣的事情,可是該怎么辦呀?云識哥哥還在酒樓里等著咱們去呢。”

說著想著,然后蘇稚便是眼神一亮,又笑了起來:“我有辦法了!不如我們女扮男裝吧!從你們沈家的后門出去,沒有人認識我們的,以前你們不是也這樣過嗎?”

沈鴻聽了恍然大悟,和裊晴相視一笑。

“對呀,我怎么沒想到呢?這回了沈家以后,就一直穿著女裝,壓根兒就沒想起來異裝打扮出門,我們悄悄地從后門溜出去,想來也沒有人會發現的。”

“嗯,那現在事情解決了,你們的男裝衣服,應該還在吧?”

“在,就在廂底下呢,我一直保留著,就是想著小姐有一天或許還能用上。”裊晴在一旁開心地說道。

因為看小姐在府里也悶著,心情又低落的,所以現在聽到小姐和她都可以喬裝打扮出去了,連她也是高興得心情愉悅的。

三人說做就做,沈鴻和裊晴換好了衣服,梳好了男裝的頭發,再將自己的面容弄得像男子的膚色一點,便是打算出門去了。

春香正好拿著沈惜月剛剛讓人送過來的一盒糕點進來,見了他們,便是詫異地說道:“小姐……你們,你們怎么扮成這個模樣了?”

沈鴻笑著和蘇稚對視了一眼,然后說道:“沒事,我有事情要出去一下,想著喬裝成男子的扮相會安全方便一點,你以后習慣了就好了。”

春香愣愣的,見小姐這么說,又都弄好了,她也不好再勸她,因此將糕點放在桌上說道:“這是五小姐讓人送過來的,說是和周姨娘出去買了好些東西,讓您嘗一嘗,若是好吃,明天她還繼續去給您買。”

沈鴻微微笑了笑,“那向我謝謝她了,這里有支簪子,你也替我送過去給她。”說著便是拿了妝臺上的一支鑲珍珠的簪子,交給了她。

春香接了簪子,還是有些覺得挺奇怪的,怎么小姐才剛回來沒多久,就會跟三小姐和五小姐玩得這么要好了,尤其是五小姐,她眼高挑剔,居然會被小姐收服得像親妹妹一樣聽她的話……

春香百思不得其解地拿著簪子轉身走了出去。

沈鴻和裊晴打量了一眼對方,看彼此都收拾妥當,沒什么不對勁的地方了,方才隨著蘇稚從后門出了府去。

只是她們都沒料到,哪怕是從后門出的府去,也喬裝打扮成男子了,可還是被人給盯上了。

趙義在府里接到了一封信,便是匆匆地也出了府去。

他騎著馬出了城,來到了京郊外那處他時常去小住幾天的茂林里,郁郁蔥蔥的修竹隨著微風擺動,發出沙沙的響聲。

他下了馬,將馬系在其中一棵樹上,便是左右看了看,方才提腳往里面走去。

他走到那處他時常釣魚的地方,腳下都是大小不一的石頭,風景仍是如同往常那樣怡人,他一邊走一邊便是皺著眉頭。

那封信,是二夫人寫給他的,約他在這兒見面。

雖然他不知道二夫人為什么會這么大膽地給他寫這封信,但是他看了信,也沒想那么多,二夫人和英國公府都幫了他那么多,現在二夫人既然約了他來,那必定也是有要緊事情的。

而且,他想起那天在書坊里二夫人和他……雖然是他的錯覺,但他還是不能不來。

所以他一刻也不敢耽擱,騎了馬連隨從也沒喚就出門了。

只是現在,這里靜幽幽的,就跟往常一樣看不到人煙。

趙義走著看著,他也不敢大聲地喊,只能到處走一走,看看二夫人是否在別處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