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葭蒼蒼

NO.080:【桑初】旱魃現世

正文NO.080:桑初旱魃現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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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下我只乖乖地盤腿打坐,試著用邪修的法子。當然,吸人家的陰元和吸內丹的陰元是不一樣的。我瞪著那個綠幽幽的玩意兒看了一會兒,最終咬了咬舌尖,滴了血上去。

右手捏了個有些生澀的訣,喃喃的一串咒語從嘴里吐出來。漸漸的,眼前漂浮的綠丹開始悸動,好像本能地在抵抗什么東西。

我體內的各種能量以自己的血為媒介開始強悍地滲入。發現對方的主力是一股木能。于是強悍的金能量開始刷上去,隨著火能的不斷炙烤,開始慢慢融化。

真的很慢,融了半天,幾乎才融掉一層表皮。化下來的東西就被我的神識抓住,費力地一點一點地排除雜質,將其中能用的純凈靈力慢慢融合。

第一顆煉化,我就花了好幾天。

最關鍵的是我始終把持著自己的神志,絕不使自己焦躁,放任哪怕一點一滴的雜質進入我體內。

慢慢地我可以感應出,這個尸魃活著的時候,修為至少在元嬰以上。能量屬陰濕,應該是蛇族。萬年煉化,魔丹的能量在金丹中期左右。

摒除雜質,被我整個吸收。如果我還在胎動晚期,那應該可以直接結丹。可我自己已經到了金丹五層,因此一顆魔丹對我并沒有太大的作用。

直到灑了一地的內丹被我煉化了個七七八八,時間也差不多過了三個多月。修為提升到金丹七層。

嘆一聲,這些都是尸魃的魔丹。如果是活人的內丹,那要成全我的修為漲兩層,得犧牲掉好幾十個金丹期的人。魔修一向都是這么霸道無恥的。

還有幾顆沒煉化,因為這些金丹期的玩意兒已經不太能滿足我了。我就是再花上幾個月,恐怕也提升不了一層。索性就把那幾顆揣兜兜里,心想著以后沒事干拿出來當小炸彈玩也不錯。

我扶著腰身從地上站了起來。按人類的生理周期算,四個多月,小肚子已經凸出來了。老實說剛開始我很驚悚。可是我能有什么辦法,后來也不能不去適應這種變化。

奶爹來扶了我一把,一只手松松地搭在我已經臃腫起來的腰身上。

我摸摸肚子。里面這個玩意兒,我用神識探過,果然是盤在我的血肉里的。也就是說,它不是落在丹田內,而是,直接落在子宮里……和母體盤根錯節地血脈相連,比真的胎兒還要嚇人。

奶爹道:“從尸地過去?”

我扶著腰身,道:“好,從尸地過去。”

其實撇開心理作用不說,這個肚子其實給我的影響不太大。蹦蹦跳跳飛上飛下神馬的也沒有什么負擔。就是不能再穿盔甲,我開始套裙子。

再過尸地,我就學聰明了,開始腳下不點地,輕飄飄地騰在半空中,由奶爹拉著我的手,直接從上面掠了過去。

直到落在了一片黃黃的草地上。我皺了皺眉。這里半棵樹沒有,地表也很干燥。可是,這確實是極陰之地沒錯,因為我產生了強烈的想吐的欲望。如果說有不毛之地,用來形容這個地方應該比較合適。

頭頂上烏云滾滾,照樣遮住了天空。乍一看之下,倒是一個久旱要逢雨的普通草原。

腳下的地都要裂開了,可是從那裂口里冒出來的氣息,都是陰森森的,讓人腳底板發麻。

我看了一會兒,突然覺得肚子里一陣悸動,然后就是一股想吐的欲望,連忙按住了我自己的嘴,干嘔了幾聲。

奶爹扶住我:“怎么了?”

我面無人色地擺擺手,道:“沒事。”我也不好跟他說是那孽種踢我了。

金龍屬金,最是受不了陰寒,小孽種已經在我肚子里漸漸長大了,所以開始用行動來表示自己對環境的不滿了。

我冷笑,那怎么能讓你舒坦?你舒坦了,我可就不舒坦了。

奶爹沉默了一回,最終大手溫柔地撫上我的腹部,低聲道:“又鬧騰了?”

我有點尷尬,只點點頭。

他扣住我的下顎,讓我把臉抬起來。我詫異地看著他,結果他微微垂下濃密的睫毛,湊了過來。我完全處于驚愕的狀態,只感覺到本能牽引著強大的火能不斷進入體內。

火能克金。一個還沒成形的小孽種怎么和大神級別的奶爹比?很快,那個躁動的小東西就被鎮壓了下去,興許好長一陣子都會不敢再出來給我搗亂。

嘴唇分開,本該吃飽喝足的我卻有些腳底發軟,站也站不住,掛在阿尉身上。

他索性把我抱起來,看著眼前這片廣袤的土地,道:“這應該就是干陰之地。”

“干陰?”

陰地分很多種,其中就有濕陰和干陰。濕陰就不用多解釋了,大家都明白,常年不見陽光的地方都會長潮,或者長霉。這就是陰氣所致。不管是我們剛剛經過的尸地還是自家不見陽光的墻腳,都屬于這種濕陰之地。隨著時間的推移陰氣會越來越盛。

但是干陰就不同了。如果說,濕陰是可以人為養成的,那干陰,只能由天來養成。首先,這里一定有什么強悍而霸道的能力在,導致連勉強長出來的草兒都是黃的,荒蕪遍野。那個東西,如果是件武器,那一定是件大神級別的武器,能吸收月陰真元。也就說,由于這玩意兒的存在,這片地曬了萬年的月光,月光中極陰的那一部分也沒拉下。再來和地勢位置也有關系。這里應該是個陰角。風水學我不太懂,但是觀這里的地脈,我也隱隱可以看出不大對勁兒來。

別說是人,你就是埋只死雞在這兒,若干年后你會發現,那雞尸也成精了。

干陰之地,這是所有邪修夢寐以求的……可是,對我,好像沒什么作用吧?畢竟,我雖然用了一點旁門左道的辦法,但走的還是正修的路子。濕陰是可以凈化的,因為那是靈氣參雜了后天雜質。可是干陰是不能的,它的主體就是陰氣。

我從奶爹身上跳下來,顰眉道:“留在這里沒用,不如我們再往里走。”

眼看一年時間已經過去大半,我也開始有些急躁了。靠無數的靈泉和大靈芝砸下來,再用了這些歪門左道的法子,到現在才提升到金丹七層。因此我一心想要往更里更陰寒的地方去,看看能不能有所助益。

孰料剛抬腿走了一步,腳下突然一裂,裂出一個大坑。還好阿尉一把把我拎住了,不然只怕我真會掉下去。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這出現的莫名其妙的深坑,它還在繼續漫延,直到把我們和對岸完全隔開,一條深不見底的溝壑就出現在眼前。

阿尉低聲道:“看來是件上古神器,留在此地已經萬年,竟然還張開了結界。”

也就是說我們進不去。

我伸手摸了摸,不禁顰眉。確實是,強行要飛進去的話,只怕會被彈出來。起碼我不行。奶爹的話,可以一拼。

不打破這個結界我們過不去。可是,打破這個結界,會不會對禁地的陣法產生影響?到時候囤積了萬年的瘴氣滾滾而出,桃花澗近在咫尺,會不會遭到波及?

我還在尋思,突然被人一提,提后了幾步。

阿尉低聲道:“靠后。”

我張了張嘴,就感覺到狂風四起。那個原本無形的結界竟然慢慢地開始出現現形,一個盈粉色的巨大光罩,籠罩在看不到盡頭的平原上。

現形了,那說明,有攻擊意識!

可,我們沒有招惹它啊!已經時過萬年,怎么還會像這樣自動發動?!

來不及細想,眼看阿尉展開雙翅攻了上去,我連忙轉身就跑。這種實力的戰斗不是我能介入的,要是不想被那些巨大的能量碾成肉泥,還是靠遠一點保險。

腳下騰空而起,我退入了那個尸地的區域內部,漂在空中緊張地看著戰局。

那光罩果然開始顏色顏色越來越深,然后放出刺眼的光芒。一陣滔天大火撲了上去,和那結界撞在一起!他在用蠻力打破結界!

兩股力量相撞,迅速形成漩渦。即使我站得這么遠,還是有些睜不開眼睛來,手里緊緊巴著旁邊的樹,怕被卷走。

眼看他的翅膀已經開始撲火,面上也開始異相畢露,我的心就一沉。他從來沒有在戰斗剛開始的階段就變成這樣,就算對手再強大他也一樣很沉得住氣。看來這里的陰氣對他也有不小的影響,讓他的自制力打了折扣。

隨著漩渦越來越大,我漸漸要支撐不住。不由得大驚:“阿尉!”

結界除了攻擊力,還有天生的反彈力量。他再這么不顧后果地用蠻力,我會受不了的!

連退了好幾步,直到背上撞到一棵大樹,才勉強停了下來。這一下撞得我眼前一黑,差點吐血。那漩渦之力又要把我拉過去。我徒勞地用手巴住這大樹,心想你一棵破樹沒事長那么大干神馬?!抱都抱不住!

終于撐不住,被刮了出去,我勉強用心訣想駕馭這大風,確實將那股力量拉回來一點。但是相差實在懸殊,只稍稍一掙扎,我還是被提了過去。

我尖叫:“阿尉——”

巨大的羽翼一下子出現在我眼前,眼看著他一臉焦急地伸手來抓我,可是指尖只一碰,我就又被拉了過去,而他要再靠近,卻被颶風一卷,巨大的羽翼反而成了負擔,拖著他后退了好幾步。我眼前的最后一個畫面就是他掙扎著還想撲過來,可最終我已經被一陣颶風咆哮著吞沒了,眼前也一黑。

腦袋里的最后一個念頭是:這個結界明顯在故意運用戰斗時產生的颶風和漩渦,有人在操作它!

清醒過來之后,幾乎是身體行動之前我就松了一口氣,心想,還好,起碼意識還在。就算身體死了,奶爹也能想辦法讓我復活。

然后手指就動了動,身體也沒壞。還能感覺到痛。我試著睜眼,眼前是一片混沌的天空,什么也看不見,就像宇宙的盡頭。我慢慢地坐了起來,試著伸展了一下手腳,回頭一看,不禁愣住。

眼前,不知道什么時候,站了一個人。背對著我,可是這背影也美得讓人傾心。披著一頭如雪一般的白發,和身上的白裙相映程輝。她回過頭,額心罩著一面珠簾。

桑初。

只是,那雙眼睛……竟然是血紅色的。

似乎是看到我的驚懼,她笑了一笑,妖異的眼眸里淌出的笑意,讓人呼吸一窒。她低聲道:“我是旱魃。”

“……旱魃?”

她似乎輕輕嘆息了一聲,道:“當年我與蛇巫王一戰,蛇巫王想將我卷入叢林深處,可我元神自爆,已是永世不能超生。不曾想,尸身留在這極陰之地,時過萬年,竟然修成旱魃。”

我道:“那……”那烏牙呢?

她看了我一眼,道:“旱魃乃魔中之王,但我有執念未了,被禁錮在此地。你懷里的桃藤,乃是我的靈根。你若是能助我了卻執念,我便助你完成你的心愿。”

我左看右看,最終硬著頭皮扶著肚子站了起來,道:“我沒有什么心愿。”

桑初旱魃輕輕地笑了一聲,道:“你有。我的靈根在你懷里。你看到的,你想到的,我都知道。”

桑初垂下頭:“我已經知曉,烏牙為我入魔。現下他就在這叢林深處,我卻過不去。只要我能出去,哪怕能找到他一絲神識,我也要……”

我還是沉默。雖然他們的故事讓我很心動,不過不代表我會沒腦子的什么都答應。

最終她看了看這無邊無際的空間,道:“南王還在外面撞擊結界。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南王雖然蠻勇,但一年之內,他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破開這個結界的。你現在也只剩下一條路可走。”

我的手不自覺地撫上我的肚子,警覺地看著她:“若我不從,你會殺我?”

她輕輕地笑了一聲,道:“我已是魔門中人,殺你也是自然的。可我不想殺你。這萬年的孤寂歲月,若你不肯,那就留下來與我做伴罷。”

我咬了咬牙,最終道:“那好,你說罷,你有什么條件。”

她終于完全轉了過來。剛剛我是面對她的側身,現在面對她的正面,我簡直都要窒息了。桑初本來就生得極美,別說是我,就是比女越這種絕色美女,也高了好幾個等級。現在她入魔了,那冰清美貌之中更是多了一種魔魅的氣息。仿佛最單純,又最妖異。讓人不敢正視。

她道:“不急,我知道你要結嬰,是為了煉化你體內的金龍。我可以把我的萬年修為導給你,讓你在最短的時間內結嬰,并且助你煉化你體內的金龍。”

我瞪大了眼睛。這個條件很誘人。可是……

她輕輕地一笑,道:“不但如此,我還可以把我活著的時候的內丹給你。以你的資質,再加上我助你一臂之力,相信千年內你就可以煉化,得道飛升指日可待。”

我皺眉。我知道尸體修行,會逐漸形成魔丹。但一般到了高級一點的,比如飛天夜叉那種等級,就知道用魔丹和原本的內丹來融合,以助自己修行。何況這是萬年旱魃,她的內丹還留著?

鮮紅卻冰潤的雙唇輕啟,一顆粉色內丹從她嘴里升了出來。她笑一笑,道:“別看它小,里面可是囤積了我的活著的時候近萬年的修為。只是常年沒有靈氣滋潤,所以變成萎靡成這個樣子。”

我深吸了一口氣,道:“那你有什么條件?”

首先她提出的條件實在誘人。然后我現在無路可退。而且我出不去,雖然這里像個虛無的境地,好像一切力量都會在這里化成無形,可是我也能感覺到地面的輕微震動。阿尉在外面一定很急。在這種陰氣深重的地方要是太失控,不是什么好事,何況他本來就有一半沖動的龍族血統。

比起我自己,我倒更擔心他。我嘛,大不了把孩子生在這兒就是了。到時候送給桑初大人玩耍,說不定她就放我走了……所以,談判一下也是可以的。

桑初看我終于想通,似乎也松了一口氣,她低聲道:“萬年前我就知道,我對族人的執念太深,招來心魔,恐萬劫不復。如今我已成魔,卻還是放不下這執念。你既然要吸收我的內丹,那我要你為桃族之王,替我照顧桃族。”

我皺了皺眉:“我一介凡人,如何能為桃族之王?”

桑初嫣然一笑,道:“你有我的靈根,再加上我的內丹,自然可算是桃族之人,何況你資質過人,我助你結嬰,再煉化掉金龍,又何必怕不能服眾?再來,我有桃王信物,只要你戴上它,你就是桃王。又何況,你是南王心愛之人,他為你入魔在所不惜,南疆之眾,誰敢不服。”

我咬了咬牙,其實我很猶豫。但是她說到“入魔”,我又擔心了一分,連忙道:“那總不能讓我一直留在桃花澗。”

桑初道:“只等桃族有人可以飛升,便是你我約滿之日。”

我嘀咕了一聲。

桑初笑了笑,道:“你不算。”

“……”心事被看穿,我無奈了。

桑初道:“我知道南王身上有一件上古寶器,叫盤古洞天……”

我警覺:“你又想做什么?”

她道:“我不想做什么,你飛升之后,能否求得南王將此物送于你?那里靈氣濃郁,適合修煉。我桃族本就與世無爭,有那么一個清靜的去處,是再好不過。”

我皺眉:“可是盤古洞天已經認主,即使他送于我,我也無法駕馭。何況你們桃族之眾,即使是南王,也無法打開那個結界把她們都放進去。”

桑初道:“我知道,所以要你在飛升之后再跟南王要此物。屆時你位列仙班,開啟一個結界也是可以的。”

我嘟囔:“那他肯不肯送我,我也不知道哇。”

她偏過頭,笑了笑,道:“你看看他的樣子,若是再見不到你,恐怕是要發狂了。到時候禁地之內又多一個魔障,倒也是不錯。不過是一個盤古洞天,他有什么不能送給你的。”

我嚇了一跳,回頭一看,卻什么也看不到。可是她分明雙眼盈盈地看著,不像是在做戲。我急了,道:“那好,我答應你,幫你照顧桃族。如果我飛升之后,桃族還沒有人飛升,我就打開盤古洞天的結界作為桃族的棲息之所。”

可是她卻沒這么好糊弄:“立誓。”

我忙舉起手,道:“我衛語用性命立誓。若是違背誓言,讓我永不超生!”

發完毒誓,我差點一口咬到我自己的舌頭。對方可還沒表態呢。

結果還好,她似是滿意了,道:“那就好,我以我的萬年修為來換你這個誓言。從今日起,你便是南經子夜衛語。”

我沒時間跟她扯皮,急得向前走了一步。她似是知道我心中所想,一揮手,狂風四起,雖無砂石,卻也掛得人的頭皮發麻。

眼前的漆黑混沌像被人撕開了一個缺,然后是一聲憤怒的長嘯,一個人背負雙翼沖了進來,手里舉著巨大的驚天戟,渾身浴火,百里之外就可以感覺到熱焰驚人!

一陣讓人神魂蕩漾的兵器鳴聲突然響起,從地上沖出一柄漆黑的不知道什么東西,渾身散發著懾人的寒意,迎著戰意大熾的人沖了上去。電光火石之間爆破聲四起,我眼睜睜看著阿尉被逼退了一步。

心里一緊,就向前走了一步:“阿尉!”

旱魃桑初一揮手:“收!”

那黑色器物就被她收了回去。

阿尉落在原地,振了振翅,似乎十分暴躁。我顧不得許多,連忙跑了上去。

桑初在我身后有些焦急的大喊:“衛語!”

可是我已經一頭撲進了阿尉懷里,明明分別了不到半天,可是我的心里又驚又怕,好像隔了一輩子這么久。剛靠近的時候感覺到他身上灼人的熱氣,然后熱氣散去,又碰到一層若有若無的壓迫,我不管不顧地往前擠,終于,那層氣壓也煙消云散。他伸手抱住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