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臣風流

第三百二十四章 忙碌的一天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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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的內帑銀船遲遲不卸貨,通州碼頭各大衙門都派人過來問。

見到都察院御使親自坐鎮甲板上,都預感到將要有事生,自然不敢羅嗦。只問這碼頭是否開禁,老這么封閉這也不是辦法。

每天這里裝卸的貨物至少幾十萬斤,停上幾個時辰,問題就嚴重了。

得了龔情的點頭之后,碼頭恢復了正常,又開始熱鬧起來。大量船只進進出出,一切仿佛從未生。

武新化等人裝錢的船只也順利啟航,只不過,這個時候的周楠已經到趕回京城的路上,卻不知道。

周楠知道這事耽擱不得,必須在嚴嵩一黨反應過來之前將龔情的折子遞上去,正式進入彈劾程序。也只有這樣,嚴嵩也只能在制度的框架內見招拆招,無法使用見不得人的手段。

馮遇道雖然答應自己扣船兩天,可他只不過是一個不入流的小小副指揮,如何頂得住上面的壓力。即便是龔情,如果徐階不在第一時間站出來,怕也是扛不住。

必須在今日早朝的時候找到徐階。

當下,周楠也不敢拖延,直接在碼頭上雇了一輛馬車,打著燈籠連夜向京城而去。

他在馬車上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就被車夫拍醒,說京城到了。

睜開眼睛看去,眼前是巍峨的城墻,天光已經大亮。就問:“敢問現在什么時辰了?”

車夫:“已經過了卯時。”

“還是遲了些,勞駕,直接去皇城,快些,等下多算些錢給你。”

“得鰳,老爺你坐穩了。”

等到了皇城,早朝已散。周楠去了通政司找到鄒應龍,將這事大概說了一遍。又將龔情的公函和奏折遞到他手頭。

鄒應龍知道茲事體大,接過來飛快地看了一遍。然后霍地回頭,目光炯炯地看著周楠。

周楠倒被他的表情給嚇住了:“云卿緣何這般神情?”

“干得漂亮,想不到這么快就拿到嚴賊的罪證了。鏟除嚴黨在此一舉,子木真無雙國士也!恩師他老人家終于可洗刷身上的惡名了。”

鄒應龍因為恩師徐階軟弱討好嚴嵩一事和別人爭論多少次,受盡了屈辱,如今總算看到了揚眉吐氣的一天。

說到到激動處,鄒應龍眼圈就紅了,一揖到地:“子木,請受我一拜!”

“哎喲,云卿,愚弟如何受得起?”周楠大驚,急忙伸手去扶。

可鄒應龍的力氣甚大,如何扶得動。

拜完,鄒應龍正色道:“子木,我非自己要謝你。而是代表恩師,代表朝廷中部分嚴黨亂政的忠貞之士。浩然天地,正氣永存。”

周楠倒被他一口一個“無雙國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心道,其實嚴黨和我周某人倒是沒有任何過節。自我進官場以來,倒是被清流君子尋了許多麻煩。

誰叫嚴嵩你的孫子要娶阿九呢,為了她,為了救師公,周楠不得不為耳。

周楠:“云卿,你應該馬上去尋恩相稟明此事,恩相現在何處?”

鄒應龍:“恩師他剛上完早朝去了西苑內閣值房,這事只怕勞煩你要親自去一趟。”

周楠有些為難:“云卿,我只不過是一個正八品行人,如何去得西苑?還是云卿你去吧!”西苑那邊是皇帝的住所,帝國政治的核心所在,可不是你想進就進得了的。

“龔御使的公函要投遞到都察院,奏折要由通政司轉交內閣。我還得寫彈劾嚴黨的折子,另外,還得聯絡幾個御使言官一道用力,這邊才最要緊,如何走得開?”看周楠擔心的樣子,鄒應龍禁不住心中一笑。

心道:子木一直在下面做雜流官,中樞的事情卻是不清楚。

就說:“西苑那邊若都是四品以上大員,陛下可沒有人侍侯了。即便是內閣值房,不也充實了許多無品的書辦日常行走,等下你就以通政司辦公務的名義去那里好了,這就給你開具堪合。”

周楠這才恍然大悟,確實是,若低級官員和書吏不得入西苑,那不是誤事嗎?

當下就領了相干手續,出了皇城一路向西。

想到要進西苑,周楠竟有一種說不出的興奮。

西苑乃是武宗正德皇帝所建的一家皇家園林,位皇城西面的中海和南海邊上。正因為如此,這里后來又被人稱做中南海。那可不是故宮,你買一張票就能進去的。

到了西苑,驗明身份,問了情由。看守大門的兵丁就說你且在這里等著,我去問內閣值房。

等了一會兒,兵丁回來說:“徐閣老說了,讓你進去見他。”

進得里面,果然大好一片園子。

此刻已經晚春,卻見樹木都已經綠成一片,花園里鮮花開得正艷,有蜜蜂蝴蝶翩翩起舞。

從中海吹過來的風帶著暖意,樹葉嘩嘩搖曳,說不出的舒爽。

周楠心中贊了一聲:“好地方,難怪正德和嘉靖在這里一住就不肯走了,換我也不愿意回紫禁城。”

資禁城雖然金碧輝煌,可住在里面卻不舒適。

特別是皇帝寢宮,又破又窄,他也不可能住太和殿里去吧?

內閣有四大閣臣,正常情況下四人都會在皇城內閣上班。不過,因為西苑才是決策核心。因此,四大閣老會輪流來這里值上一天班,今天恰好輪到徐階。

值房不大,也就是一個小四合院模樣,有六七間屋,三四個書辦的樣子。

等到周楠到了地頭,里面卻靜悄悄的,只一個書辦過來接待,說是徐閣老剛才得了天子詔過去侍侯,周行人先在值房里等著。

又看了茶。

周楠到現在還沒有吃早飯,餓得狠了,不住抓著茶點朝嘴里塞,問:“次輔什么時候能夠回來?”

書辦:“可說不好,今日天子打醮,沒一兩個時辰完不了事。”

“好吧,那我就在這里等著。”周楠吃完東西,疲倦意上來,就靠著椅子閉上眼睛,準備先蓄養好精神。徐階看樣子中午才能回來,今天會是非常忙碌的一天,對他,對自己也是如此。

也不知道睡了多長時間,周楠猛地驚醒過來。

實在太安靜了,整個值房如同死去。只一個中年道人立在值大案前正皺著眉頭看著案上的一份公函。

周楠睡得糊涂了,一時記不起自己在哪里,禁不住道:“我是誰了,我從哪里來,我要到哪里去?”

他這么一說,那個道人突然一笑:“這個問題問得好,俄然覺,則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夢為胡蝶與,胡蝶之夢為周與?周與胡蝶,則必有分矣。此之謂物化”

道人說的是莊周夢蝶的典故,說話聲音清涼。

聽到他的聲音,周楠猛地清醒過來,才記起這里是內閣值房。又定睛看那道人,此人大約四五十歲年紀,頭胡須漆黑亮,面龐紅潤,顯得氣宇不凡。

心中奇怪,這西苑中怎么有個道士,就隨口道:“在人家的夢里打來打去,有意思嗎?”

“說得好,在人家的夢里打來打去,有意思嗎?”道人的眼睛大亮:“你這人說話大有禪意啊!”

說罷,就將手中的公函狠狠地扔在地上,憤怒地重復道:“打來打去,有意思嗎?”

說到這里,他滿面都扭曲了。

周楠抹了一把眼睛,拱手:“在下行人司行人周楠個,敢問仙長法名?”

道人遲疑了一下:“本尊藍道行,原來你就是周楠。”說罷,神色一整,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周大人。

“哦,原來是藍仙長,久仰大名,幸會,幸會。”周楠放松下身體,這可是自己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