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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章終生難忘第四百八十章終生難忘→:八三看書83ks,閑臣風流!
嘉靖四十二年四月二十一日是今年春闈新科會士們終生難忘的日子。
因為今天大家要進皇城參加殿試。
今天這場殿試相當于給大家排名次,一旦名次排好。一甲頭三自然毫無例外地進翰林院。另外,過得九日,還得朝考決出六十六個庶吉士人選。
進翰林院的也就六十九人,其他三百余人也都是陪太子讀書,走個過場而已。因為會試成績在其中占決定性因素,因此,除了派名靠前的百余人外,其他人都抱著無所謂的態度。
就算后面兩場考試考砸了,也不失為進士之位。
依舊是卯時,天將亮未亮的時候,三百多新人在禮部官員的率領下,由今科頭名案會元申時行打頭魚貫進入午門。
不,未來的翰林院編修內閣輔申時行現在還叫徐時行。
在這里,歷史好象生了一點小小的改變。據周楠所知,申時行在今年的春闈中并沒有中會元,只不過是在殿試之后被皇帝欽點了狀元。至于真正的會元是誰,史料上因為沒有記載,周楠也無從知曉。
這個申時行還好鄉試的時候沒有拿第一,否則,那就是繼成化年輔商相公之后又一個大三元了,那又是何等的榮耀。
今日殿試對朝廷百官來說是一件好事,這地方已經被會士們占領了,大伙兒自然也不用過來上早朝,天氣尚涼,在家睡懶覺多痛快。
“看來,今年的狀元人選已經定了。”在周楠身邊,一個考生低聲說。
周楠心中好奇:“定了嗎,誰呀?”
“還能是誰,自然是走在最前頭的徐汝默。”那人看了看申時行,眼神且羨且嫉。
其實,殿試入場順序并不是說會元就得走在最前頭。有的時候是按照姓氏筆畫順序,有的時候則是按照省份一省一省的新人順序進入。
今日申時行被安排在最前面領頭,顯然朝廷已經認可了他是一眾會士之。
又有一人插嘴,小聲道:“徐汝默敦厚君子,又拿了第一,朝廷點他為狀元,難道不可以的嗎?”
“也是,徐時行本就是蘇州名士,得狀元也沒有什么話好講,誰叫咱們技不如人呢?”那人嘆息一聲:“今日是個歡喜的日子,可我們這些走在中間兩頭不靠,最是惱火。”
“是啊!”身邊的人都低低嘆息。
聽他這么一說,周楠立即明白。其實,今天這一群會士總體來說分為四個檔次。最高檔次自然是以申時行、王錫爵他們為代表的可以競爭一甲前三的精英中的精英。二等則是前一百名有望考進翰林院做庶吉士的人。你也別小看庶吉士,將來可是有資格做宰輔的,比如大名鼎鼎的張居正。
最差一擋就是拍在后一百名的像徐養大那樣,翰林無望,估計考完這兩場就要派去六部觀政三年。實習期滿,直接下到地方做個七品知縣。至于將來的在仕途上能夠走多遠,全憑造化。但因為沒有翰林身份,頭上始終橫亙著一張透明天花板,一個知府到頭。運氣好,或許可以當一兩任沒多少權力的省布政使然后退休。
這群人今天就來是開開眼界的,無欲無求,當做一次旅行。畢竟,以他們將來的成就,將來能夠進皇城見到天子的機會估計也不多。
最尷尬的就是周楠他們這種夾在中間的考生,努力一把或許能考中庶吉士。但有更大可能是滑到最下面一檔去。
幾個人小心地議論起來,驚動了禮部的官員。
他們回頭看了一眼,想要呵斥,可看了看周楠,卻閉上了嘴巴。
禮部是徐階的基本盤,里面大多是徐輔的門生故吏。現在的禮部尚書嚴訥好象和周楠關系密切,周大人倒是不好惹。
哎,周大人啊,你就不能小聲些嗎,不要讓咱們為難啊!
走在前面的徐時行回過頭來,責備地看了正在說話的同年一眼。
幾個進士不痛快了,狠狠地盯回去,口中小聲嘀咕:“神氣什么呀,這不是還沒點狀元嗎?”
申時行是個老實人,頓時臉一紅,將頭轉開。
見他拿大家沒辦法,眾人小聲地笑起來,越放肆起來。
一邊慢慢地朝前走著,大家一邊低低地討論起今科殿試的題目。
“對了,你們可知道殿試的考題?”
“國家綸才大典何等要緊,如何能夠提前知道,李年兄你是在開玩笑嗎?”
那個叫李年兄的人翻了個白眼,心道,你裝什么裝,有意思嗎?
大約是感覺氣氛被剛才著人搞得沒意思,一個貢士笑道:“還能是什么,聽說是關于理財和賦稅的,這事朝堂諸公都知道,也沒有什么好隱瞞的。”
“是聽說過,小生也準備了一陣子。”
“如何準備的?”
“還能如何準備,好好作文,反復修改。”
“呵呵。”
“趙年兄你呵呵什么?”
趙年兄:“你這是閉門造車,我問你,文章雖然最要緊?要言之有物,要提出切實可行的富國強兵策,你寫一堆子曰詩云又有什么意思?在下不才,為了準備這篇文章,通過一個父輩從衙門里借閱了五年的檔案細心揣摩。”
“文章終歸是文章,講究的是義理辭藻,你又不是宰輔,如何治過同你又有什么關系?文章取士,關鍵是你的文章要寫的漂亮。”
兩人不服氣,小聲爭執起來。
周楠小小地吃了一驚,這殿試還沒開始,幾乎所有考生都知道要考什么了,這……過分了啊!
也對,這殿試確實不那么要緊。
又走得一段路,正小聲騷動的隊伍突然安靜下來。
原來,不覺中大家已經走到保和殿前廣場。只見腳下全是無數的方磚,身邊是各式各樣嚇人石刻的龍、獅子、蛟,皇家和朝廷的威嚴撲面而來,震得眾人戰戰兢兢。
廣場上早擺了二十行矮桌,桌子后面放著錦墩。每行有桌十幾張,恰好讓考生們坐滿。
桌上放著小香爐,燃著一燭貢香。桌左是肉食籃,桌右是文房四寶籃。
不用問,這是殿試考場,還是露天的。
古人作文都用毛筆,書寫速度慢。一篇時務策至少八百字,要想將道理說透,怎么也得兩千來字。因此,殿試通常會考兩三個時辰,午飯就地解決。
周楠抬頭看了看天,沒有太陽,天陰著的,風有些冷。
等下別落雨才好。
在真實歷史上,殿試遇雨的情況也是有的。在清朝的時候,通常會將考場搬去太和殿東西兩廡,后來直接設在保和殿中。
不過,明朝的制度更是嚴格,殿試固定在廣場里,風雨無改。
況且,現在是春天,雨水就算落下也就是朦朧細雨,也大不到什么地方去。到時候,大不了給大家雨傘好了。
忽然,保和殿外鼓樂大作,欽定正科殿試的監試官員列隊分兩行走了過來。這些官員,都是當朝正二品以上的大學士、各部尚書、侍郎,戴著黑色的進德冠。為的正是內閣學士李春芳,后面還跟著嚴訥,都是老熟人啊!
三聲凈鞭脆聲聲響起,就看到保和殿前卷過一股朱紅色的風,當朝天子的依仗走了過來。輦上端坐著嘉靖皇帝,向山呼萬歲的考生們擺手致意。
帝輦上了保和殿,兩列大臣才緩步從殿兩側臺級通過,集中到大殿前,又是一陣“萬歲”聲,嘉靖坐了龍墩,微笑著看著眾考生。
鼓樂聲中,考生們都激動得渾身顫,就連一向沉穩的申時行也是滿目淚光,緊緊地捏著拳頭。
奏樂的那群樂工也都是老熟人,出自神樂觀。
周楠心中不覺感嘆,這泥馬都認識啊,我人生中最重要的考試完全沒有驚喜啊!
音樂收。
監試太監陳洪高喊:“讀卷大臣奏題嘍!”
席讀卷官,吏部尚書天官呈上殿試早已經擬好的殿試題目。
殿試題目一般都由各部尚書、內閣閣臣及翰林學士出,出好之后,臨考的時候,皇帝再圈一道。
周楠心中好奇,抬頭看去。只見皇帝提起朱筆在上面一圈。
陳洪接過去,轉交給吏部尚書。
“讀卷大臣拜謝圣恩嘍!”
只見走出八個讀卷大臣來,在皇帝駕前立定,然后三叩九拜。
“讀卷大臣宣誓嘍!”
考官們齊聲唱讀韻文,唱的是什么也聽不明白,反正很能唬人。
只聽又是一通炮響,監試大臣高呼:“頒題嘍!”
就看到一張黃帛拿在一個大臣的手上,黃帛遮住了他的臉,只露著烏紗帽:“時務策一道,夏秋兩稅正統體要策!”
果然是這道題,不但周楠,就連其他考生面上都露出笑容來。
“今科殿試題目簡直就是公開的秘密,不知道是歷來如此還是嘉靖有意制造政治熱點,或者居多吧?”周楠這么想。
自己去山東的調研正好用上,文章作出來自然是有理有據,數據翔實。
“說不好,庶吉士有了。”周楠心中突然有種難言的激動:“誰說會試名次不行就不能點翰林?如果都這么排名次,還有殿試和后面的朝考做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