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瑾康心里已經有了些猜測,只是不太確定,希望從蘇云朵那里得到驗證。
這會兒蘇云朵雖然沒有明說,只看的表現,陸瑾康已經基本證實心里的猜測,真正又驚又喜,更讓他覺得定心了。
先時蘇云朵答應會不遺余力地說服兩位老人家讓他們帶著歡哥兒一起走,雖說讓他心里實實在在地松了口氣,到底還有些不太踏實,這會兒是真的心定了!
這些硝石的真正用處已經不言而喻了。
從楊家集溶洞深處艱難取出的硝石,大部分自然是為了冰鋪制冰的需要。
為了防止硝石的外流,從硝石的挖掘到進入制冰環節,都經過嚴格的把控。
硝石也不是直接送去冰鋪,而是先送入鎮國公府專門的倉庫,冰鋪需要的硝石每日由鎮國府送去冰鋪,這些送去冰鋪的硝石全部由專人制冰。
嚴格的把控,從根源上杜絕硝石外流。
之前幾年楊家集的硝石采集以及在楊家集的使用蘇云朵交給寧華安一手負責,硝石鎮國公之后的入庫出庫則由紫月一手打理。
寧華安經過幾年歷練,如今的行動力相當不錯,已經成了蘇云朵的左臂右膀。
紫月的行動力就更不用說了。
這兩人的合作除了剛開始的有些磕磕絆絆,幾年下來可以說處處妥帖,壓根無需蘇云朵操心。
今年硝石之所以入庫多了些,自然是有著各方面的原因。
首先就是因為今年雨季基本無雨,夏季必定炎熱而漫長,冰鋪目前已經接到了冰塊訂單的已經遠超過去年,硝石的耗量自然遠超過去年。
已經入庫的硝石,就算他們立馬就啟程離開京城,冰鋪也有足夠的硝石應對炎熱而漫長的夏季,不至于缺乏硝石而讓冰鋪無冰可售。
當然若是庫中硝石不足,也是可以送信給寧華安,讓他再帶人入溶洞采挖硝石,但是這樣的話會打亂寧華安的工作安排。
故而每年蘇云朵都會根據預算提前安排硝石的采挖入庫,今年只是采挖量更多些,采挖時間略早些罷了。
這是因為蘇云朵在做帶著歡哥兒跟隨陸瑾康去勃泥城的準備。
陸瑾康前往勃泥城,必定要帶著一批人同行,如今已是他親衛隊長的春風必是隨行之一,那么蘇云朵的隨行人員中自然少不得要帶上紫月。
去年因為春風隨陸瑾康去了北邊城,不但錯過了原定的婚期,更因為腿部受傷無法騎行更無法長途跋涉被留在庸城養了三個月的傷,直到年前才頂著風雪趕回京城。
回京之后一直跟著陸瑾康到處忙,直到府里辦完了陸瑾焙的親事,而陸瑾康看著也相對閑了些,才找到空閑重新選了個吉日,在四月中旬兩人終于成了親。
無論從哪方面考慮,紫月都是隨行之一。
陸瑾康和蘇云朵此去勃泥城是少說也得待上幾年,期間自然也是會回京城的,只是京城與勃城城之間相距數千里,來回一次少說也要兩三個月,在這個出門靠馬車的時代,只要一想起連續一個多月坐馬車,蘇云朵私下里真的沒打算每年回京。
只是老人家都在京城,只怕不是她想怎樣就怎樣的。
不過那都是以后的事,現在想再多也與事無補。
當年從葛山村一路進京,蘇家人確實吃了不少苦,最讓蘇云朵覺得消受不起的不是天氣的炎熱,而是馬車的震動,一個月的路程讓蘇云朵覺得骨頭都被顛散架了。
自此之后,只要坐上馬車,蘇云朵就不由自主地想著前世平穩快速的轎車,在這個工業極度落后的時代,轎車是不沒法想的,給馬車減減震應該還是可以的。
對于減震,蘇云朵懂得也不多。
琢磨來琢磨去,只琢磨出一個她自認為可行的辦法,那就是給馬車廂與車軸之間安裝個類似彈簧一樣的東西。
蘇云朵自己是沒那么能耐做這樣的事情,不過鎮國公府有的是能人,幾年下來已經初見成效,雖說在彈簧制作和安裝等工藝上都還不是十分成熟,但是經過改制的馬車已經平穩很多,至少在城里或相對比較平坦的官道上行駛已經沒以前那般顛簸了。
當然這是外話,暫且不提。
只說硝石,往年一般分兩次進庫,一次在四月初,一次在七月初。
今年硝石入庫不但量多,且在五月中旬就達到了去年總量的兩倍之數,難怪陸瑾康覺得驚訝。
這自然是蘇云朵特意安排的,四月初按照預定的計劃,寧華安送來了第一批硝石。
雖說蘇云朵手中管著的商鋪、作坊還有莊子,大部分已經提前做好的安排,只有極少量的商鋪尚未安排妥當,冰鋪就是其中之一。
待蘇云朵從九兒那里探聽出陸瑾康的計劃,自然加快了手中事務安排的進度。
既然紫月是肯定要跟著自己去勃泥城的,那么紫月手上掌著的硝石進出,自然要另外安排人接手。
為了讓這位接手的人熟悉硝石進出的程序,蘇云朵特地給寧華安下了指令,讓他將手上的工作進行調整,將原該七月初的硝石采集提前,且采集量再次加大。
這加大的硝石量,一部分是為了應對今年炎熱和漫長的夏季需要,一部分則是為了他們即將開啟的行程需要。
雖說陸瑾康并不經常過問蘇云朵手中的事務,私下卻也時有關注,因為硝石的特殊性,對進府入庫的硝石進出程序自然也十分清楚。
這會兒很快就想明白今年硝石提前入庫并總量大幅度增加的原因。
提前入庫自然是讓新接手的人熟悉流程,增加的量必定是為了他們前往勃泥城沿途所需。
若只是他們夫妻和其他隨行人員,哪里需要準備這么許多,可若是帶上歡哥兒呢?
所以說準備這么多硝石的原因,是因為打從一開始蘇云朵就沒打算落下歡哥兒!
她這是在為帶著歡哥兒同行做準備呢。
既然蘇云朵已經在做帶著歡哥兒一同啟程的準備,說明她心里有說服兩位老人放歡哥兒隨行的信心,那么歡哥兒隨行就有了極大的可能性。
不對,應該不僅僅只是可能性,而是百分百!
陸瑾康已經不安定了數日的心頓時就安心,面對蘇云朵俏皮的模樣心里更是一片火熱,隨即跟著蘇云朵撲進了臥房。
蘇云朵和陸瑾康想著如何帶走歡哥兒并為帶著歡哥兒同行做著各種準備,慈安堂的兩位老人家也因為圣上突然松口,正在討論陸瑾康前往勃泥城的各項安排,對于歡哥兒的去留,自然也是各有打算。
“康哥兒這一走只怕就是幾年,他那性子必不可能帶著別人女人,必定帶著他媳婦同去。府里中饋該怎么安排,你可得提前想好了。”陸名揚喝了口蘇云朵替他配制的養生茶,看著自從得知陸瑾康即將調往勃泥城的消息之后,就一臉若有所思的安氏道。
“中饋不是問題,還與康哥兒媳婦懷孕時一樣即可,我受點累盯著些便是!”安氏略帶些許惱意瞪了陸名揚一眼。
被安氏瞪得有些莫名,陸名揚愣了愣皺眉問道:“康哥兒媳婦離開京城,除了府里中饋,還有什么是你需要操心的?”
安氏聽了陸名揚的話,臉色更是差了些,瞪著陸名揚的眼里更添幾分惱意:“康哥兒媳婦跟著康哥兒去勃泥城,除了府里中饋,你就沒有其他可擔心的事?”
陸名揚眉頭皺得更緊了,早在他上了那份折子,他就提醒蘇云朵開始做跟隨陸瑾康前去勃泥城的各項準備工作,按他的觀察,目前除了府里中饋尚未交接,蘇云朵手上的事務已經安排得差不多了。
就算明日就啟程,蘇云朵手中的商鋪、莊子和作坊也會繼續井然有序地運轉。
那么老婆子到底在惱些什么?
見陸名揚依然還是沒想到歡哥兒身上,突然間安氏就飆了:“你個老頭子,平日里總說歡哥兒是你的心你的肝,那么我問你,你對你的心你的肝到底是怎么個安排?!你不會覺得康哥兒夫妻會自己去勃泥城,二話不說就將你的心你的肝給你留在京城吧!”
陸名揚呆呆地看著發飆的安氏。
這還需要說嗎?勃泥城那么辛苦,冬日又長又冷。
冬日里那里的風大得能將人吹跑,雪大的能將人埋了,出門一個不小心鼻涕都能直接給你凍住,歡哥兒還那么小一個,能吃得住嗎?自然是要留在京城的,怎么可能帶去勃泥城?!
沒錯,陸名揚打從開始就理所當然地認為歡哥兒必是要留在京城的,鎮國公府幾代不都是這樣過來的嗎?
若非知道陸瑾康不會讓別的女人近身,連蘇云朵都應該留在京城才是!
鎮國公府自開府以來,的確都是男人駐守邊疆,女眷在京城侍奉長輩教養兒女,侍候在男人身邊的不是正妻而是妾侍。
陸名揚的想法沒毛病,不過他心里也十分清楚,這種慣例在陸瑾康的身上行不通。
事實上從陸瑾康暗地地說服壓下朝臣的反對,極力促成小徐氏前往北邊城陪伴陸達的那一刻開始,陸名揚就知道此前的慣例已經不再是慣例了。
可是陸名揚真的沒想過陸瑾康心會這么大,不僅僅要將蘇云朵帶在身邊,還打算帶走歡哥兒!
只是陸瑾康真能帶走歡哥兒,圣上會答應他?
若是陸瑾康真能做到讓圣上點頭,就算再心疼歡哥兒,陸名揚覺得自己還真沒辦法阻止。
只是這樣一來,鎮國公府只怕真的要被推上風頭浪尖了。
見陸名揚臉色變了又變,安氏哼了哼嘀咕起來:“我可告訴你,這事你可得頂住,歡哥兒必須留在京城。他才這么點大,這大熱的天,他哪里受得住……”巴啦巴啦說了一大串。
陸名揚覺得已經十分頭疼,再被安氏念了一句又一句,心頭更覺煩躁,腦門更是一跳一跳地疼,整個人就顯得很有些不耐煩:“行了,我心里有數,這就找康哥兒說說去!”
說罷將手中的茶碗重重地往桌上一放,站起來一甩袍子就要離開慈安堂。
安氏不由“哎”了一聲,站起來阻止陸名揚:“你個老頭子,早干什么去了,這大晚上的找康哥兒說什么話!康哥兒又不是明日就走,你這會兒火燒眉毛般去打擾他們年輕夫妻,知道的你是打康哥兒說事,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故意去嚇人呢!”
陸名揚看了眼沙漏,自然明白安氏說得在理,心里卻還在為此前安氏的嘮叨而著惱,甩了甩袍子重新在榻上坐下,不滿地瞪了安氏一眼:“什么話都被你一個人說了,左右都是我不對!”
第二日正逢陸瑾康休沐,每逢休沐日,陸瑾康都會與蘇云朵一起來慈安堂陪陸名揚和安氏用早膳,爾后陪著說說話,才會各自忙各自的事情。
今日自然也不例外,雖說陸瑾康還有事需要外出,辰時三刻依然親自抱著歡哥兒陪著蘇云朵準時出現在慈安堂。
已經八個多月的歡哥兒已經能在榻上來回爬了,為了讓他跑得開心,安氏特地從庫房里找了塊毯子鋪在地上,這塊毯子成了歡哥兒在慈安堂最喜歡的地方。
這不,一進慈安堂,歡哥兒就撲騰著要陸瑾康將他放在毯子上。
陸瑾康大手拍了拍歡哥兒那墩實的小屁股,一把將歡哥兒牢牢壓制在自己懷里,怒視著依然撲騰個沒完的歡哥兒道:“先給曾祖父曾祖母親請安!”
歡哥兒平日里只要來了慈安堂人人都隨著他的心意,這會兒被陸瑾康按在懷里,對上陸瑾康帶著怒意的眼神愣了片刻,卻并不害怕,也許還以為陸瑾康這是在逗他玩兒呢,正好陸瑾康的一縷頭發在他的小手可及范圍之內,小家伙“咿呀”一聲,一把抓住陸瑾康的頭發使勁兒一扯,陸瑾康只覺得頭皮一疼,不由自主地“哎呀”了一聲,頭自然往歡哥兒身上靠了靠,這更讓歡哥兒以為陸瑾康正與自己玩耍,更是開心得手舞足蹈起來。
別看歡哥兒還小,手上的力氣卻不小,隨著他的手舞足蹈,陸瑾康的頭皮可就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