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點如果黃一曦在場,肯定會猛點頭聲援,黃一曦的同學邱茜燕,大兒子已經十一歲了,就是這個原因。而她的結婚證,還是等大兒子要上小學時需要戶口簿才去補登記的。
趙棠話音未落,孫檢察長就冷笑道,“只不過掩耳盜鈴的把戲罷了,娶親時不迎親呀?不請客呀,他們村這么小,誰不知道結不結婚呀。”
趙棠接著孫檢察長的話頭,笑著說:“孫檢察長果然上道,一問就是關鍵問題了,他的問題也正是我要說的,你問問認識的人,問問他們知道鷓鴣女什么時候結婚,肯定沒有人知道,因為鷓鴣村的獨特風俗半夜出嫁”
對所有人來說,婚嫁是大事,鷓鴣村的人更是慎重,他們村以討海為生,青壯年大多從事這個行業,海上生產危險性大,怕“生肖”相克,破壞夫妻和睦,也怕被人“做扣”(白水州話,類似古代巫術或者做蠱,致夫妻、家人不睦,家庭不幸),為避免這些不必要的傷害,故而選擇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出門。
新娘到夫家時,要關燈,新郎在新娘入洞房時要躲在門后不能直接與新娘見面,生怕“樂極生悲”犯沖,婚后第二天,新娘回夫家不是叫回門,而是稱“返尾”。
“返尾”之后的十四天,新娘都是白天回娘家,晚上到夫家,但都要由新郎的姐妹陪伴到夫家,稱為“十四日喊”,十四天后,新娘就可自由來回。
剛才那個猥瑣的官員聽了大樂,“晚上不見面,換了人都不知道。要是丑的嫁不出去,讓漂亮的去相親,讓丑的去嫁,等生米煮成熟悉飯,你們都懂得的,嘿嘿嘿……”
其他人聽了都是大笑,唯獨傅櫻聽不過去,她上下打量一下這個人,嘴角下抽,“也就是你這個外表的才得這么想,長得丑心眼還多……”
那個猥瑣的官員一聽大怒,可是對上傅櫻冷冷的眼神才想起這個臭娘們的兇悍,只能心里把她凌辱一番,祈禱有一天這個臭娘們落到他手里。
在座的都是人精,聽了趙棠這一解說更明白了,孫青海依然不死心,“我個人認為,鷓鴣村的價值并沒有這么大,趙副局長是言過其實了,你們看看視頻,那四周林立的鋼筋水泥小洋房,那些破敗的蚵殼厝,他們村自己究竟還有幾戶人家住在那里面?說實在的,就算我們不去拆了它們,沒幾年它們也會損毀廢棄,要是沒有地方蓋新樓房,我相信不用我們動手,他們就會自己拆了它。”
孫青海越說越流利,越說越覺得自己非常有道理,“趙局長說得比唱的好聽,你們自己拍拍胸脯,要是真有價值的話,你們這么多年投入多少人力物力來保護它?”
趙棠低下頭,過了一會兒才昂起來,他咬著唇,沒一會兒就滲出血跡,傅櫻正想出聲,卻聽他開口了,聲音悲愴萬分,“孫副檢察長說得對,隨著年久月深風雨侵蝕而漸漸損毀,蚵殼厝已經所剩無幾了,在慢慢地破敗中,這其中有自然的因素,也有房屋所有人不善保護而造成損毀的成分在內,這其中,我們文廣新從未去幫助、去制止、去保護。我的失職行為,請組織按照法律和制度處罰,該處分就處分,該撤職就撤職,我毫無怨言。”
趙棠原本認為,自己這一生,不求有功,但也無過,即使不算兢兢業業,但也誠誠懇懇,可以安安全全地到退休,可是孫青海這一質問,他似乎發現,的確,很多問題,如同安全事故發生,都是人為原因所致。
不得不說魏靖超雖然業務不熟,但還是一個愛護下屬的好領導,他搶過旁邊一個話筒,幾乎是在咆哮,“趙棠,該不該處分,該不該撤職,輪得到你嗎?有事也是我這個正職的事,關你什么事,要你來頂著。”
說完轉過頭看向孫青海,“孫副檢察長,雖然我沒有義務回答你這么業余荒謬的問題,但是為了讓你心服口報,我來告訴你,為什么文廣新的人沒派人去保護,去制止,我告訴你,截至2017年,我們白水州有國家級重點文物保護單位31處,省級重點文物保護單位96處,單是這兩項總各,冠絕全省,加上我們本市的文物保護單位,大大小小加起來有上千處,而剛剛,省政府公布第九批省級文物保護單位名單和保護范圍。經省文物管理委員會全體成員會議審議通過,全省共252處文保單位榜上有名,其中我們白水州有17處。”
魏靖超厲色地看著孫青海,就差指著鼻子罵他了,“孫檢察長,這些情況你知道嗎?這么多星羅棋布的文物保護單位,你知道它們的人員編制有多少個?文物維護修繕的經費有多少?這些需要我向你匯報嗎?而這還沒有包括我們這幾年來連續在市區老城區內陸續發現一些新的文物,比如原來國企占的舊廠房搬遷拆建,發現地下宋代或更早的古墓群,至今沒有資金發掘,省里想要發掘,可市里不愿意,說實話,我們也不愿意,一旦省里接手,也許發掘出來的文物和一切成績都得要歸省里,我們白水州就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我們也想發掘,技術不行,專業人手不夠,我們可以出錢聘請,出土的東西就可以送進我們市博物館,甚至就在原址上建成一個墓葬博物館,可這都要錢,這不是我們不想開展工作,可我們有這筆資金么?動輒就是幾十上百萬的經費,甚至可能達到數百萬甚至上千萬,市里愿意給么?還是你要給?”
孫青海生氣地把撥開他的手,“說就好好說,動手干什么?又不是我不給你經費,你指著我干什么?”
魏靖超一甩手,“我可以很誠實地告訴你,我們每年放在文物維護修繕的經費都超支,可是,我們局依然被民眾指著鼻子罵,連我們的祖宗和子孫都遭殃,我還沒正指著你,也沒說什么難聽的話,你就受不了,你想想我們過的是什么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