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女表子又立牌坊的,可不只是女人。
張自力當然不承認這一點,他這輩子一直想有一個女兒,原來他以為自己沒那么恨李紅霞的,他一直覺得她是可憐的女人。
直到那天他半夜醒來,聽到李紅霞在和誰打電話。
他才知道李紅霞竟然有那么大的心思,竟然想分他和前妻的別墅,甚至對他把錢給自己親生兒子做生意都很不滿,也知道當時打胎時她的真實想法。
“我沒有。”李紅霞震驚之至,都忘記哭了,“是我那親家這么說的,我說不可能,我只要有一個安身之處就行了。”
“你沒有,你敢說你沒有,你當初就是這樣和你的親家說的,要不你的親家怎么會同意把女兒嫁給你兒子?”
張自力提高音量,質問李紅霞,“要不要我把你怎么和你親家說的一句一字說出來給大家聽聽。”
要說李紅霞也不是完全無辜,她兒子只是罐頭廠一個工人,白水州四十一國企被外商買斷后,罐頭廠和蜜餞廠一樣,經常停工,這樣的情況下要娶老婆當然困難。
后來她兒子好不容易找了一個同廠的同事,兩個人情投意合的,可是又卡在丈母媽媽身上。
丈母媽媽是白水州人,聽說女兒找了這么一個人,都快氣瘋了,要結婚可以,聘金十八萬八千八百八十八元,兩萬的新衣服錢,訂婚加結婚的金項鏈金戒指金手鐲各一副,糖果餅干各兩百斤,結婚那天小舅子見面禮一人一萬共三萬。
這個丈母媽媽獅子大開口了嗎?還真沒有,也就是白水州小康人家的標配,問題是,別人家能接這么多的財禮,一般也得回相應的嫁妝,也就是說,聘金多少帶過去,多少得帶回來,還得再帶同樣甚至更多的嫁妝來。
有的女兒家境一般的,為了面子或者男方給女方面子,也會給這么多財禮,但是除了糖果,其它都會當嫁妝還給男方,白水州對此也有一句專門的俗語,就他家的土,糊他家的墻壁,意思就是做個面子。
但象她兒子的老丈母媽媽這么直白的,要結婚可以,財禮這么多,嫁妝不要想,少,這是洗澡不用水干搓呀。
可李紅霞沒辦法,不管是白水州,還是莆陽人,都是重男輕女的,生個兒子就是為了傳宗接代,所以丈母媽媽要的這些,若是她有,早就給了。
問題是她沒有呀,她一個月就一千元的補貼,兒子是做計件的活,上工的時候有工資,停工的時候根本沒有。兩個人的工資加起來,說難聽一點,也就一個看傳達室老頭的工錢。
李紅霞這個兒子說壞倒不是壞,就是無能,從小寄人籬下,膽子小性格內向,見到張自力就象老鼠見到貓,平時都是貓在自己小房間里看小說,就象一個隱形人。
這樣的孩子從小到大都沒有什么要求,唯獨娶老婆積極點,現在好不容易有一個人看上他,卻因丈母媽媽的阻撓要黃了。
眼看兒子一天比一天消瘦,一天比一天沉默,李紅霞急了,這時她認識的一個老鄉給她出個主意,就是把張自力的財產一說,給老丈母媽媽畫個大餅,那老丈母媽媽一聽說等張自力過世后有別墅,有套房,還有一家大公司可以分一半,頭腦一熱,聘金只剩下二萬八萬千,同意了。
李紅霞這個兒媳婦倒是爭氣,一進門就懷孕了,不到一年就就給生了一個大胖兒子,生了兒子后,老丈母媽媽覺得女兒地位穩了,不滿那個大餅太遠了,開始讓女兒鬧騰,想要買房子。
李紅霞哪敢讓張自力給買房子呀,她沒心也沒膽,要是有這個心和膽,她也不至于混成這樣子,但她也不敢和親家母撕破臉,也就只能采取拖延政策,哄著親家,可惜雞蛋殼再密也有縫,就讓張自力聽到她和親家通話內容了。
在張自力看來,他能讓她們母子在他身旁喘氣已經是恩賜了,沒想到這個女人心這么大呀,于是那天當場就把她們四個都掃地出門了。
這也是張自力堅決要離婚的原因,尤其是得知他不久于人世的時候,他從來就沒有想過,他的遺產里,有李紅霞應得的一分錢。
“我真的沒有這么想,我就是為了他們小兩口不吵架”。
李紅霞哭得搖搖欲墜,她只是不想兒子兒媳婦日子過不下去,孫子沒有媽媽而已。
“沒有,那行,你發誓,再做個筆錄,說你不要任何財產了,那我就相信你。”張自力抽著嘴角呵呵地笑,露出他今天真正的目的。
他何嘗不知道李紅霞現在不敢鬧,可死后就不一定了,就算到時她不敢鬧,法律上,她還是有份的,哪怕他寫了遺囑,將自己的財產全部留給親生兒子,李紅霞也能能得一半財產。
黃一曦總算明白他的真實算盤,和她估計的,一模一樣。
什么想和原配在一起的名份,什么恨她工作損陰德,什么打胎,說到底,還是錢作怪。
經濟基礎不僅決定上層建筑,還決定夫妻關系。
黃一曦看著瞇著小眼,閃著精光的張自力,這心眼比他臉上的皺褶還多吧,這個精神頭一點也不象要死的人呀,黃一曦有點納悶,正常來說剩下這么點時間的人應該顫顫巍巍,茍延殘喘了吧,可這個老頭這精神頭比她都好,也不象回光返照的樣子呀。
莫非他生病是假的?只是為打這個官司弄的借口?
只不過眼下她不需要考慮這些,知道離婚的真正原因后,“原告,你因為幾句莫須有的話不相信你生活二十幾年、相濡以沫的妻子,以最大的惡意揣測你妻子的善心,又利用大家對你生病的同情,想謀奪家里夫妻共有財產,真正非善心人士的是你。”
黃一曦繼續侃侃而談,“結婚多年,你對你的妻子李紅霞不聞不問,無論你妻子是如何想盡力維持這個家庭,你對她冷淡、輕視、和疏遠,你漠不關心對方、不和她說話,沒有任何語言和情感的溝通,你這是冷暴力行為,即使如此,我當事人依然盡最大的力量照顧你,想維持這個家,讓你在這人間體會到最后的溫暖,可你將我當事人的善良當做軟弱,不僅要求離婚,還要求我當事人凈身出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