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春夜

第68章 “給我接著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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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不改色,將手中那個字寫完。

“羅公子,今日見到謝大人了?”

身前桌案籠下陰影,是羅俊修上前,兩臂撐在對面。

“見到了,為了找你,人都瘦了一圈。”

聞蟬依舊不停筆,恍若未聞。

“我聽說他這幾年外派,是自己請命的,一直在找什么人,不會就是你吧?”

見色起意,羅俊修簡直不要太明白。

可要是盤根錯落的情結,那便另當別論了。

“公子想多了,我沒那本事。”

羅俊修不以為然。

他不是什么情種,卻也自詡最懂男人。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或是得到了,在興頭上又失去,那種抓心撓肺的滋味,真會叫人頭腦發熱。

他藏著聞蟬,固然是想她把位置讓出來,好叫表姐上位。

可今日見謝云章那模樣,是鐵了心要找她,不找到她不罷休,早成一塊心病了。

要解這心病,最好的法子還是,把人給他。

女人嘛,其實大差不差,都一個樣。

別管先前如何三貞九烈,弄到手了,不是恃寵而驕,就是黏人黏得死緊。

謝云章找不到這女人,心心念念,當她是塊寶。

可若他將人送回去,發覺她破相了,不好看了,沒幾日自然會冷淡。

到時把心騰出來,表姐就能上位。

而自己,也能趁勢討個人情,在都察院謀份職。

一石二鳥,皆大歡喜。

“行了,不用寫了。”

他收手直身,隨意吩咐著:“明日跟我出趟門。”

女子纖長的眼睫籠下心緒,問:“去做什么?”

“還不是我那表妹吃飛醋,當你這尊榮我也能看上,你跟我過去,好好對她解釋。”

聞蟬心中百轉千回,面上半分都不顯。

仰頭溫順道:“是。”

樓下美貌女婢上樓,紙醉金迷侍奉這位爺入睡。

聞蟬照常出門洗漱,只是這一晚,她換回男裝,將財物揣進袖間懷中,低著頭下了樓。

那兩名打盹的小廝,并未注意她的動靜。

說她心思敏銳也好,疑心過重也罷,她覺得羅俊修變了。

他今日見了謝云章,明日就要帶自己出門,保不準是要拿自己跟謝云章換人情。

他已經不可信,這客棧多一刻都待不了。

出門,繁星滿天,彎月淡淡。

入夜城里有宵禁,走在街上會無比顯眼。

除非,扮作更夫。

客棧大堂里,就有副攬客用的鑼。

片刻后,門前響起一聲“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無人在意。

幾乎前后腳,客棧門前,一輛不起眼的馬車駐轍。

石青替人掀了帷裳,“到了大人,那羅公子就住這兒。”

溶溶夜色里,男人彎腰下車,卻望向那逐漸遠去的黯淡身影。

他聽不清那更夫嗓音,輕風拂面,送來微弱的梆子聲。

石青亦跟著駐足,這幾日重操舊業,見了太多人,什么樣的男女都有,早就身心俱疲。

見半晌過去,謝云章一動不動,望得眼睛都發紅。

他忍不住提醒:“那更夫屬下半道上看過,不是娘子。”

謝云章卻說:“解馬給我。”

“啊?”

隨即不敢耽擱,石青將馬車牽到邊上,再將那白馬放出來,轡繩交到他手中。

謝云章翻身上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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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啊!路上見過那更夫,就往這方向走,他一雙腳怎會比馬車還快?

那更夫……

慌亂反而露餡,聞蟬打算先隨意找個棚子過夜,就如一個尋常的更夫,腳步不緊不慢。

卻忽而聽見身后,細碎的馬蹄聲由遠及近。

馬蹄踏得輕緩,不像急著趕路,更像打馬游街,遲遲沒有越過她去。

起初還好,漸漸的,那馬蹄似踏在她心尖上,叫她手腕發軟,梆子都要提不住。

不會,不會。

她安慰自己,羅俊修明日才帶自己過去,謝云章還不知她在這兒才對。

再說若真是他,捉自己回去便是,這般優哉游哉綴在身后作甚。

又行兩步,一個念頭浮上來。

遛著她玩兒。

看她認真假扮一個更夫,敲梆子,喊話,看她笑話,卻不揭穿她,等著她自己回神。

聞蟬始終沒回過頭,不知是怕被人瞧見面容,還是掩耳盜鈴,不愿看清身后人。

她的心開始亂,梆子敲得錯亂,心快要跳出胸膛外。

忽然,長長的影子一頓。

身后馬蹄聲收駐,跟著她停下。

不會錯了,就是他。

聞蟬也不知怎么想的,明知自己跑不過馬兒,那一瞬垂死掙扎般,梆子一扔,拔腿就跑。

夜風呼嘯掠過面頰,耳邊隆隆作響。

可她還是清楚地聽見,那馬蹄聲急一陣緩一陣,遲遲沒有追上來,卻一直在她身后。

逃不掉了。

氣喘吁吁停下時,聞蟬兩手撐膝,腦中只有這一個念頭。

她兩條腿酸得要命,再邁不開半步,后背全是熱汗,胸膛似灌著鉛,幾乎要將肺都喘出來。

放棄的那一刻,眼眶里涌上淚。

這次,她真的逃不掉了。

“怎么不跑了?”

相比她精疲力竭渾身狼狽,男人駐馬回韁,嗓音冷冽又從容。

聞蟬不知該怎么面對他。

這不是她第一次出逃了,倘若從前他亦有錯,那這次呢?

前日夜里還好好的,聽他興致勃勃說著回京以后的事,如何要將自己娶進門。

轉頭,卻把他迷暈跑了。

汗水并淚水一并涌下眼尾,忽而頭頂一涼,是男人甩出馬鞭,打落她頭頂喬裝的男子六合帽。

他嗓音冷得徹骨,聞蟬就知道了,今夜他不止要捉住自己,還要懲罰自己。

嘩——

馬鞭再度揚起,這次不輕不重落在她肩頭。

“跑!”

聞蟬不敢反抗,邁著兩條酸脹的腿,跌跌撞撞往前跑去。

哪怕已經比走更慢,男人依舊不疾不徐策馬跟在身后,鐵了心磋磨她。

聞蟬沒能撐太久,牲畜一般被人驅出半條街,膝彎一軟,身子狠狠砸在地上。

白馬停在她身前。

男人握馬鞭的手又要抬起,她立刻抱住腦袋大喊。

“我跑不動了!”

實在沒有力氣,心里又承受著巨大的折磨,她連哭都有些哭不動。

男人的手臂落回身側。

“不跑了?”

“不跑了,我不跑了……”

韁繩一緊,駿馬嘶鳴,那馬蹄似要踏過她身上。

聞蟬蜷成一團,忽然后衣領一緊,整個身子騰空,打橫落到馬背上。

一鞭落在她臀后。

來不及驚叫,便聽男人壓著自己開口:“你自己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