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春夜

第89章 他不是壞人,不必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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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聞蟬點點頭。

“那你什么時候再回來?”

“我……也許不會回來了。”

倘若國公府不幸隕落,她就不能再回來;若謝云章力挽狂瀾,她也不想再被人圈養在身邊。

總該自立門戶的。

“唉!”鳴珂托腮坐到她身側,“你是不知道啊,你剛走的那兩年,公子消沉得不像話,弄得我們這些人都沒少挨主母訓斥。”

“好容易再見你,還當能過回從前的好日子呢。”

鳴珂絮絮叨叨埋怨一陣,直到聞蟬面前的小碟子空了。

“我送送你吧。”

國公府真的很大,從朝云軒走到外頭需得小半個時辰,因而聞蟬只叫她陪出庭院,便與人分開了。

朱漆大門外,陸英立在一雙駕馬車下。

“娘子,大人囑咐我送您。”

昨夜拒絕了他的宅院,馬車倒是能用一用。

陸英攙她上車,隨后也跟上來,遞給她一沓紙。

“這是幾處宜居的宅院,娘子可以從中挑選一處。”

是謝云章的字跡,總共有六處,有遠有近,最遠的一處在京郊,但無一不是高墻深院的好住處。

“不必了,送我去賃宅租鋪的牙人那邊。”聞蟬每張都仔細翻過,又遞還給陸英。

陸英欲言又止,幾經猶豫才說:“就算娘子不從中選,大人也囑咐了,要我們確保娘子平安。”

說得不那么委婉些,會盯著她。

聞蟬點點頭,“我知道,只是這幾處都不合適。”

城里的都太貴了。

京郊又太遠,她還想做點生意呢,只能在城里另覓屋舍。

陸英聞言沒再強求,撩開帷裳坐到前室去了。

車廂里只剩她一人,聞蟬這才想起打開膝頭包袱。

謝云章總歸是不會霸占她的身家的,昨夜都沒來得及清點……

厚厚一沓地契入目,她的手僵在一旁。

謝云章手里有多少田產,五年前她還是清楚的。

第一個莊子,是中解元那年,老太太一高興賜下的。

年底收成交上來,謝云章轉頭給她打了那張拔步床。

剩下的幾處鋪面、田地,早些年他也教過自己如何管理經營,又多了許多許多,看來是這些年為官攢下的家底。

似乎都在這兒了。

在官府過了文書,全轉到她的名下。

比起這些地契,她那點身家,微薄到幾乎可以忽略。

難怪他凈挑那么貴的宅子。

風撩動車窗處小簾,有雨珠被風裹進來,落在她臉頰上,涼絲絲的。

聞蟬沒去關窗,忽然想起那時在船上。

謝云章說要納她做妾,她信了,哭哭啼啼和人打商量,還是做外室吧,分開的時候要給她宅子莊子。

結果什么都來不及做。

宅子莊子都給了。

青石板鋪就的街道上,馬車駐轍,十六骨青傘綻開,傘面下立著的美人,引過路躲雨人都忍不住瞥一眼。

聞蟬道別了陸英,隨牙人看了幾處宅院,最終選了個庭院開闊的二進四合院,在不偏也不鬧的楊柳巷,只要二百兩。

記得幼時,她和母親也住在楊柳巷。

憑記憶摸去了舊址,十幾年過去,那里住上了新的人家,屋檐挨著屋檐,甚至已經分辨不出,哪間是她當初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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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去買了個貼身伺候的丫頭,三個粗使丫頭。

武婢難買,只得雇了六個小廝,又著牙人替自己留心。

宅院尚未掛匾,但人一多熱鬧起來,粗粗也有個家樣了。

這場雨纏綿至黃昏。

聞蟬給新買的丫鬟取了名,貼身伺候那個識字,叫青蘿。

她從主子那兒領了采買的清單和銀錢,剛一踏出大門,身形便定住了。

“你……你找誰?”

幾丈外立著個男人,玄色掐金絲的錦袍,擎著把如墨的油紙傘,看起來貴不可言。

青蘿尚不知自家主人身世,只知姓聞,但瞧眼前這男人年紀相當,盯著大門不像找茬尋仇的,倒和自家娘子有幾分般配,也就沒太防備。

“可要我替您通傳一聲?”

男人搖搖頭,腳步回轉,一言不發走了。

“真是個怪人……”

青蘿嘆一聲,趁天未黑,趕緊上街去。

回來時,表忠心似的將此事報給聞蟬聽。

“他生得八尺有余,相貌極佳,衣裳都是勾金線的,看起來貴得很!就是人有些冷,都不說話的。”

聞蟬已換上寢衣坐在新家里,聽完輕輕點頭,“知道了。”

青蘿想問那人是誰,又覺得主子沒說,不該問。

轉而只問:“若他再來,咱們要怎么辦?”

“隨他吧,他不是壞人,不必害怕。”

謝云章會來不稀奇,既然自己從國公府出來了,輕易他是不會和自己搭上關系的。

“這兩日,你幫我打聽個人。”

見主人將字條遞來,青蘿忙抬手去接。

待到門外展開,只見上頭兩個娟秀大字,寫的是:海晏。

青蘿只花了兩日,便打聽到了這位海老爺的大致情況。

是的,此人是當官的,得稱一聲老爺。

聞蟬足不出戶,就聽青蘿在屋里稟報。

“這位海老爺祖籍瓊州,是嘉德三十二年,也就是三年前登科的二甲進士,如今在吏部當差。

“他有位老師,是個更大的官,聽說是宮里的什么閣老,平日里來往密切。”

“就在去年,海老爺娶了那位閣老的孫女,師徒成了姻親。”

聞蟬聽到此處,眉頭微微抬起。

海晏是她在瓊州幫扶過的舉人,這么多年維系著書信往來,她知道海晏在上京官場混得風生水起。

只是去年他送到瓊州的書信,絲毫未提及已經成婚的事。

這便有些耐人尋味了。

“可知她夫人姓什么?”

“姓黎,那位閣老就姓黎。”

兜兜轉轉,海晏拜入黎崇儉門下,才短短幾年,便官居三品。

“你做得不錯。”

青蘿一低眼,便見自家娘子素手一揚,遞來幾個銀瓜子,忙噙笑接了,“娘子盡管吩咐便是。”

“我要你再去打聽,他平日里經常出入的地方。”

“是!”

謝云章要斗黎崇儉,那樣的大人物,她搭不上邊。

但海晏,可以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