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叔循聲望去,就見發聲的是背對著他而坐的一個年輕人。
而他口中的“張兄”,就是那個才派了小廝去買吃食的書生。
這書生被他叫的一愣。
周圍圍觀的人、包括陸爍在內,也都是一愣,旋即就是恍然,看向那貨郎的眼睛開始閃爍起來。
這兩人相對而坐了許久,若要相認早就認了,何苦等到現在?
“李兄,原來是你!”
書生很快反應過來,抖抖索索走到年輕人身邊,想裝作驚喜的模樣,眼下的境況卻使他喉嚨干啞,似卡住一般。
陸爍就見他身子微微一抖,眼睛才要瞟向那吆喝個不停地貨郎,就被他對面那年輕人幾不可查的搖頭動作阻止了。
貨郎雖然忙著手中的生意,眼神卻沒忘盯著這邊,見年輕人的一聲叫喊使得在座各位的臉色都變了,也不再偽裝了,一雙眼猶如陰毒的鷹隼一般盯向那年輕人。
看來這貨郎是不打算忍了。
陸爍心道。
這茶棚里坐著的富商很多,侍從之類的卻少,正是劫財的好對象。
剛剛店家見到這貨郎,雖面色難看卻并不懼怕,可見這些人平日即便殺人越貨也都是背著人干的,且目標小,所用的就是用食物迷暈等等手段。
但現在這貨郎這么容易就被惹怒了,棄了誘引的法子,可見他是打定主意要干一票大的了。
想到這里,陸爍與白管事看著對方輕輕點點頭,相互示意一番,一旁的四名侍衛也跟著握緊了手中的劍。
“哎你這人……”
伴隨著陶器破裂的聲音,那小廝指著貨郎尖聲喊了一句,只是還沒等他說完話,貨郎就突然在他面前亮出了大刀,把他要發的嗓音全都卡在了脖子里。
“殺人啦”
小廝嚇個半死,反應卻極快,連滾帶爬的跑向了人群這邊。
那貨郎壓根沒將這小廝看在眼里,見他逃了,也不阻止,只一腳踢翻了擺在眼前的碗碟,揮了揮手中的大刀,沖著人群大喊一聲,道:“格老子的!敬酒不吃吃罰酒,兄弟們,上……”
這話一出,后面的群山縫隙里就突然竄出幾個人來,各個滿臉橫肉,有的臉上帶著疤,盡是些亡命之徒。
他們毫不猶豫,揚著刀就往茶棚方向砍了過來。
這是鬧了土匪呀!
一見這架勢,茶棚里坐著的人頓時就慌了神,許多慌忙四散著跑開,不時有人驚叫一聲,場面十分的混亂。
只是這劫匪距離人群并不遠,又哪里來的及呢?
一、二、三、四……
陸爍冷靜掃視了一番,見只有十來個人,心里不由松了口氣。
這幾個人,還是能應付得了的!
陸爍正琢磨著該從何處下手,就突然聽到一道清亮的聲音。
“大家別亂,現在人人都躲不過,與其等死,不如把帶著的家伙亮出來,拼上一把!”
開口大喊的正是剛剛那年輕人。
他這話說的大聲,卻只有幾個人紋絲不動堅定站在他身側,至于其他人,逃的逃,跑的跑,半點都不聽從。
他們中的許多個甚至心中暗恨,若非這人出聲提醒那書生惹怒了土匪,他們哪里用受這罪。
“吃”
一個土匪嗤笑一聲,手中的刀首先向這年輕人砍過來。
陸爍忙給一名護衛使了個眼色。
那護衛就提著劍對上土匪。
“噌”的一聲,刀劍相撞,護衛險險擋住了土匪的攻擊。
他又虛晃一招,脫離大刀壓制,緊接著使力揮舞三招,那土匪就被他捅破肚皮,當場斃命。
“啊”
“啊”
兩方人馬同時尖叫出聲。
只不過一方是驚的,一方是又驚又喜的。
“一起上!”
正在土匪們呆愣間,陸爍大吼了一聲。
這一聲吼之后,不僅陸家的侍衛,許多方才四下逃竄的路人家丁們也返回來,一同揮刀向賊寇。
很顯然第一個土匪的死亡讓他們重拾了信心。
噼里啪啦。
呃嗯啊呀
兩方人馬糾纏在一起,場面愈發混亂。
可能是人數呈壓倒性優勢,也可能是陸家侍衛功夫了得,沒到半個鐘頭的時間,土匪們就已被打的七零八散。
死的死,殘的殘。
陸爍放下手中的軟劍,輕輕松了口氣。
只是還沒等他從剛剛的打斗中緩過神來,他們來時的那條道上就又躥出來二十余名土匪。
跟剛剛這批一樣的打扮。
方才那年輕人站在人群中,看到走近的人群,臉色微變,拳頭慢慢攥了起來,眼睛卻閃閃發亮。
店家早就被今日這番變故嚇得躲起來了,剛剛團結起來的人群也開始有些渙散。
這么多啊!
他們著實被嚇到了。
白管事也被嚇了一跳。
這么多的人,他們如何對付得了?
難道今日竟要喪命于此了嗎?
這些人很快就來到了近前。
很快看清楚地上橫七豎八的死尸。
“大哥”
一個土匪震驚的回頭。
“大哥什么大哥?給老子上,殺死這幫龜孫……”
原來這就是頭頭!
滿臉絡腮胡,上身光著,漏出一塊塊肌肉來,一看就是個有蠻力的。
再看其他人,幾乎也是如此!
可比剛剛那一波看起來難對付多了!
陸爍有些擔心。
眼下實力掉了個個兒,懸殊明顯,不是使蠻力硬拼的時候。
這些亡命之徒可是什么都不怕的,若是惹惱了他們,恐怕小命不保!
想到這些,陸爍就拱了拱手,高聲道:“各位好漢,聽小弟一言!打劫事小,傷人是大,各位好漢要考慮清楚,你們只是為財,但若是今日將我們這些人殺了,就再無退路,日后就只能在山上為寇……”
陸爍還沒說完,那頭頭就上前一步,用刀指著陸爍大罵道:“放你娘的狗屁!你個毛都沒長齊的龜孫!老子如何干還用你教?……兄弟們,給我立刻上,殺他個精光,給咱們兄弟報仇……”
“報仇!報仇!報仇……”
這壓倒性的氣勢,已經嚇得后面幾個人瑟瑟發抖,有些人甚至直接失禁,空氣中散發著一種尿騷味。
見此土匪們更加興奮,沖勢更猛……
陸爍不由大汗!
他自然不指望說服土匪,不過拖延時間罷了,誰料這些人根本不按套路出牌,一點喘息的機會都不給。
既然這樣,那就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兩方交戰了一會兒,客人這一方漸漸敗退,死的人也越來越多,就在陸爍有些支撐不下去的時候,遠處又是一陣馬嘶和蹄甲著地的聲音。
又來人了?
難道土匪又有援兵了?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