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此孫哲點頭附和。
“既看不慣,少來往就是!只不過蘇成亦是大才,鄉試既如此突出,想來會試也不會差到哪里去……日后你二人少不得要官場相見,凡事留一線,不冷不熱既好。”
孫哲話畢,周茂先是挑眉看了他一眼,接著才笑著點頭應和。
他原先看孫哲不言不語,十分的老實剛直的樣子,沒料到也是個玲瓏心思的。
陸爍應是,遂也不提這茬,轉而說道:“……說起會試,這會試結束的也有幾天了,也不知結果什么時候出來。”
“不急!”
孫哲給陸爍斟了盞茶,回道:“該來的總會來的。”
大齊重視科舉,經過前年的府試一事,禮部內里肅清了不少,效率也就更高,很快,京師那邊就有了消息。
終于,幾日后的午后,總算是放榜了。
和去年的鄉試一樣,這次也是先由官差宣布書院里出來的幾個學子的會試成績,等諸位都清楚了,這才將榜單張貼在門口,以供學子們觀看。
官差宣讀時,陸爍恰恰在側。
聽罷他神情微微有些低落。
果然不出所料,袁文林終于還是落榜了。
陸爍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不過想了想就又慶幸。
落榜雖然令人失望,好在袁文林還年輕,日后還有機會,只要不是掛車尾得個同進士,就都是萬幸。
想清楚這些,陸爍才跟周茂一起,上前看此次會試的榜單。
相比于去年的鄉試,此次會試放榜時,書院學子們的情緒明顯要高漲許多,幾乎達到人擠人的程度。
這可是會試啊!
整個大齊的學子全都聚集在一起的考試!
真正決定學子一生命運的考試,不論是哪個考生,對此都是無法忽視的。
因而,眼前這副亂糟糟的景象,陸爍雖不喜,卻也能夠理解。
他和孫哲、周茂都不愿意跟人擠,就靜靜候在人后,邊等邊說著話,等了約有半個時辰,前頭的人群才漸漸散了。
三人這才上前細細去看。
陸爍的目光從上往下掃蕩。
他先是囫圇的將整個榜單過了一遍,看了幾個熟人的名次,等確定了,這才將目光轉向今次會試的前五十名。
因許多他都不認識,故而,邊看他還邊和周茂討論著,不時詢問上兩句,將這些考生的籍貫年齡摸了個大概。
但心里越是清楚,陸爍越是覺得沒譜,漸漸地眉頭也跟著皺起來。
只因這榜單的前五十名,竟有一多半都是出自江南之地的學子。
江南自古出人才,尤其兩宋之交,隨著舊都南遷,經濟中心向南轉移,江南地區可以說是發展迅速。
與此相應的,江南人的向學之心也日漸濃厚,并逐漸取代北地,成為南宋的文化中心。
直到大齊建立后,太祖皇帝將舊都北遷,又大力發展北方的舉業之事,這情況才稍稍緩解,南北勉強算是持恒。
雖然知道這個情況,但看了榜單,知道前五十名考生的來歷之后,陸爍依舊覺得心驚。
前十名,竟有七人來自江南,其中又以揚州為重,包括會元在內的四名考生,全都祖籍揚州。
揚州!不愧是文氣之都!
陸爍面上感嘆的同時,心里也有了些隱憂。
“師兄當年能在揚州得個解元,可真是不容易啊!”
良久,陸爍才回過神來,轉頭看著周茂說了一句。
四年前,周茂年方十三歲即中了淮南道頭名解元,這是陸爍一開始就知道的,雖很是敬服,倒也沒覺得有什么。
如今看了這榜單,陸爍才知他這解元的含金量有多高。
孫哲也在一旁點頭應和。
不過很顯然,他的關注點跟陸爍完全不同。
只聽他道:“……只是可惜了!師兄今年未曾下場,若不然,這會試的頭三名,您定是沒跑了……”
聽剛剛周茂介紹,除了頭名狀元年過四十外,另兩人俱都正當青蔥之年,與周茂是同科舉子。
“說起來容易!”
周茂笑著擺擺手。
“考場上什么事都有可能發生,我之前中解元,也是時運到了,若真的今年下場,我可沒那個把握能得個前三來!”
這話雖謙虛,卻也是實情。
考場確實意外很多,有時出卷人的立場觀念、改卷官的見解看法,都有可能影響最終結果。
再者,提到周茂為何今年不下場?
周父的想法與陸昀很顯然是一樣的,那就是想讓周茂多積累,多觀望。
成名趁不趁早無所謂,如何穩穩當當的考完全場、穩穩當當避過政治之禍,這才是兩位父親心里最為擔憂的。
魏州這邊,師生們的熱情很快散去。
京師里眾人的狂歡卻還在繼續。
三年一度的大考,不僅改變考生命運,同時也是為大齊翟拔人才的盛舉。
民與之同樂,這是自然。
蘇成今年的會試恰恰得了個第四名。
雖然沒進前三有些遺憾,但因江南考生自來就比京師的要強上幾分,這個結果倒也算是驚喜了!
熟識的人紛紛送禮慶賀,就連一向高高在上的陳府,也破天荒送了座五彩琉璃的寶樹來。
由此可見,書生命運的改變,前面四次都只是跳板,唯有這會試和最終的殿試,才是決定人一生的東西。
如今會試放了榜,雖然還要再經一輪殿試進行選拔點功,但只要不出意外,這功名基本上就算是定下來了,殿試的最終結果跟會試并不會相距太大。
這也是中親朋提前送禮的原因所在。
蘇成拱手笑盈盈送走四面八方賀喜的人,這才轉身進了院子,只不過進院之后,他的臉立刻就拉了下來。
忠叔從里頭大大方方迎了上來。
自去年鄉試第一之后,蘇成因這舉子身份,加之與陳府的關系,地位隨之拔高,自然不乏提前送禮的人。
蘇成也勉為其難的接受了一位鄉紳的饋贈,贈品即是眼前這棟宅子。
除此之外,許多忠心的舊仆,也都被他借此機會,正大光明買了回來。
就跟阿樹一般,從此之后,忠叔等人在也不必避著眾人,終于可以光明正大到人前來了。
忠叔迎上來,見蘇成面色不好,陰沉沉的,自然知道所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