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府朱門大開,正中央放置著一張長條香案,香案正前方站著袁仲道以及袁家其他男丁,兩邊仆從規矩的侍候著,至于方才攔門的女眷們,則早就不見了蹤影。
看見眼前這陣勢,陸爍不敢耽誤,忙提起衣裳下擺,幾步走上前去,在袁仲道面前跪下了,規矩行了個大禮。
待到袁仲道雙手將他攙扶起來,陸爍才從身后白叔的手中接過一對大雁,親手交到袁家人手上。
這對大雁十分的肥碩,看著傻乎乎的,一身深灰色的羽毛油光噌亮,乃是幾日前陸爍親自圍獵得來的。
以雁為禮,這是古代重要婚俗之一。
《儀禮》中將其稱之為“奠雁”。
只因雁一生中只婚配一次,配偶之后便形影不離,二者中若死去一只,另一只則形只影單終生不再婚配,寓意著堅貞不移、琴瑟合鳴、白頭偕老,與婚禮正為相宜。
陸爍乃是袁家的外孫,這樁婚事又是兩家心甘情愿親自敲定的,袁仲道等人自然不會過于為難陸爍。
庭訓一番之后,眼見吉時到了,袁仲道便直接吩咐身后的管事,將后院的新娘及伴娘送親太太請出來,準備著上轎了。
此時樂聲響起,袁文懿身穿大紅鳳冠霞帔,頭上蓋著鮮紅的蓋頭,在伴娘和送親太太的攙扶下,一步步走了出來。
陸爍站在庭院正中央,眼看著袁文懿一步步向他走過來,兩人相隔著數十米遠,卻好似隔著萬里,每一步都是那么的緩慢。
不知怎的,看著眼前的袁文懿,陸爍心中忽然升騰起一種特殊的感覺來,一顆心撲通撲通跳了起來,直到此刻,結婚的緊張、激動、不確定,各種陳雜的感情才一股腦兒全涌上心頭,久而久之才歸于平靜。
這是他的妻,日后要陪他度過一生的人。
這樣想著,陸爍微笑起來。
眼見袁文懿終于走到近前,陸爍猛地蹲下身,一把將其抱了起來。
“嘶——”
周圍俱是一陣抽氣聲。
眾人都沒想到,陸爍會突然做出這個動作來。
這倒也可以理解,古來這新郎親自抱新娘上花轎的,還真是少之又少,更何況陸爍還是個書生!
眾人原以為他身子骨弱,定不會如此做,也根本沒往這上面想,誰知道陸爍竟然就這么做了。
袁文懿也是一驚。
雖然她沒說話,陸爍卻明顯感覺到她渾身一僵,而后才后知后覺抓住陸爍的袖子,偎緊了他。
見她如此動作,陸爍笑的更為開懷,低聲道:“抱緊了!”便不顧周遭人的目光,沖袁仲道和陶氏等人略略行了一禮,直接出門去了。
將袁文懿穩穩放在花轎里,陸爍才上了前頭的高頭大馬,走在最前方為后頭的隊伍開路。
之后,依次行過回避牌、吹鼓手、鍘鑼、綴燈、旌旗等,同時兩邊家丁們裝扮一新,手拿金瓜、鉞斧、朝天鐙等各種“兵器”,護送在迎親隊伍左右,看起來好不威風!
這中隊伍,算是當下迎親時的一種很常見的現象,大多模仿帝王出行的儀仗,顯得很有氣勢。
只不過,敬國公府此次算是下了血本,加之新郎官乃是探花郎,新娘又是大儒孫女,又有惠崇帝的賞賜在最前方鎮著,很快便引來好大一批圍觀者,興奮地看個不停。
新郎的長相,兩家的家世……如此等等,都成了眾人議論的話題。
然而,其中議論最響的,還屬袁家的嫁妝。
只見一箱箱裝點著紅色布花的嫁妝,足足一百一十六抬,抬抬爆滿,看著就分量不輕,甚至于第一抬的嫁妝都走出巷子了,最后一抬還沒抬出府,可算是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要知道,當今公主出嫁的規制,也不過一百三十二抬罷了。
公主乃天家之女,因此平民貴族的女兒成親都不得越過這個數去。
甚至于當年惠崇帝迎娶陳皇后時,那個轟動一時的婚禮,陳家也不過出了一百二十抬嫁妝罷了。
可見,袁家這一百一十六抬的嫁妝,可真是分量不輕,袁家倒真是舍得!
不論周遭人如何議論,陸家迎親的隊伍半點不停,很快便出了巷子,沿著街道吹吹打打往敬國公府趕去。
只不過,因娶親“不走回頭路”,因而陸家沒有走來時那條道,而是選擇另一條較為熱鬧些的街道。
這條道商鋪不少,行人摩肩擦踵,隊伍的行進速度就要慢下來許多,足足用了一個多時辰的時間,隊伍才總算趕在拜堂吉時之前停在敬國公府門前。
此時的敬國公府,也照例大門緊閉。
此舉與新娘家緊閉大門不同,為的是煞煞新娘的性子。
陸爍端坐在馬上,看著眼前的景象,眉頭微微一皺,不過礙于規矩如此,卻也沒有說什么,唯有嘆息一聲,想著世事對女子苛刻,他日后更該對娘子好些才對。
須臾,敬國公府的大門終于開開,陸爍騎著馬,引著后頭的隊伍向府中去,過了儀門,到了內儀門處方才停下。
此時不論是陸家眾人,還是今日隨禮來的賓客,都已等在了此處,而眾人所待的廳堂也已經煥然一新,裝扮的喜氣洋洋,內里羅氏高坐在最上首,陸昀和袁氏則坐在靠下的位置,不過也在正中央的位置坐著。
今日,他們三人都是直系長輩,也算是主角之一了。
花轎在庭院處停下來,送親的隊伍、以及袁文林袁文季等跟著送親的幾位娘家兄弟,都隨著陸家管事的指引,步入到一旁的庭院中休息,那里早已經布置好酒宴,娘家人并不參與觀禮。
待娘家人都走了,花轎又在庭院中停留一刻,待到下轎的時辰一到,轎夫門才重新動作起來,將花轎抬到大廳正門口。
到了此時,陸爍才終于走到花轎近前。
按照規矩,陸爍規矩的向著轎門作了三個揖,以示對新娘的愛護禮待、相敬如賓之意。
等到陸爍直起腰來,送親太太才開啟轎門,里頭伴娘攙扶著袁文懿下轎,緩緩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