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爍回來這一趟事情并不隱秘,很快縣城里的許多老百姓便都知道陸大人捉拿住人販子的事。
俞家那管事當時雖覺得沒問題,可事有萬一,他不敢擔責,便將此事秉明了家主,一日后,這消息跟隨著例行的信件一同送往了興元府,遞到了盧二爺案上。
盧二爺看后摸摸胡子,許久摸不出頭緒。
大公子已然知曉了此回的事,心里笑這陸爍小題大作,便對盧二爺道:“爹不必擔心,那些事情早就抹平了痕跡,諒他也查不出來什么!”
“抹平?”
盧二爺冷冷笑了笑,“尚有那些村民在,這事情怎么能抹平?一人一張利口,便能叫咱們露出馬腳。”
“這……”
大公子一驚,慌得擦擦汗,道:“要不……要不咱們派人把那些人全都……”
“住口!”
大公子尚未說完,盧二爺便厲聲喝止住了他。
“這當口殺人,還是在陸爍的眼皮子底下,你是嫌咱們暴露的不徹底嗎?”
大公子頓時吶吶不敢言,就聽盧二爺繼續問道:“信使那邊可有什么消息了嗎?”
自陸爍入了山南道,他的每一封遞往京師的書信,都會被半路攔截下來,幸而陸爍特意留了心,弄了兩手準備,這才沒泄露出去什么,甚至他明面上的信件上還故意淆亂視聽,以至于盧二爺從信件上探聽到的消息,許多都是錯誤的。
而他前一陣子突然對陸爍放了心,也有這些信件的功勞。
“有,信上也提了此事。”
大公子提起這件事,眉頭輕皺,“不過他信上卻說是山南道礦地多,礦工一多,所以這些女子就被拐過去,去那窯里做那等低賤營生的,還一字一句跟信里人討論起如何安置這些女子的事……”
什么營生自不必說,盧二爺聽后反倒笑了。
沒料陸爍竟是往這方面想的。
枉他擔心了這么久!
那些少女被安置在府里,兩個拐子被關押在牢里,至于那幾個鄉民,在仔細審問一番之后,已經被送回了原籍。
這些日子陸爍沒有閑著,除了翻動卷宗查看這些年有關齊山的記載外,便讓幾個衙役們便裝四處去打探,務必查問出些蛛絲馬跡來。
而四所的探子進京師三日后,太子派來的人便在一個深夜無聲無息趕到了縣衙。
陸爍趁夜在書房里接待了他們。
領頭的是江塵,自太子進京師起便跟著他,是惠崇帝親自賜下來的,原本是個暗衛,身手是有了,只是派他來查案……
陸爍上下打量他一眼,神色中帶著些狐疑。
這江塵自然也察覺出陸爍對他能力的不信任,不過他慣不是個喜歡解釋的人,行禮之后,便開門見山道:“殿下已然知曉這邊的情況,對此非常重視,這次派小臣來也是為解決此事的。侯爺若是查到了什么線索,不妨詳細說上一說,也好讓小臣心里有個底。”
陸爍懷疑歸懷疑,卻也不會故意為難他,畢竟人家千里迢迢趕來,也是為了解決這里的一樁爛攤子不是?
他便將這些日子幾名侍衛查到的消息全都遞給了他。
江塵坐著一動不動,除了偶爾皺起的眉頭,整個人如同一尊雕像。
良久,他收了信道:“這介紹的中人,可抓到了?”
“自然,就在縣衙牢房了。”
陸爍點點頭,從位置上站起來,繼續道:“不過這幾個人嘴很嚴,自抓回來后竟一句話沒問出來,你想要知道更多,怕是有些難度。”
“無妨。”
江塵聲音冷硬,似乎根本不在意,陸爍見此也沒說什么,取了燭火便親自帶他去了前院。
牢里亮著燈火,暖燈下算不上多可怖,不過黑夜里行走在其中,卻也會有一種渾身發抖的感覺。
接下來便都是江塵的事了,陸爍已經打定了主意要置身事外,只是此時初次見面就先來牢里審案子,他自然不好先離開,便在江塵旁邊的位置上坐下,旁觀他審案的過程。
江塵帶來的幾個都是暗衛,手段自不在話下,不用陸家家丁幫著,便自顧自把犯人綁到了柱子上,等待江塵下命令。
接下來陸爍只覺得目瞪口呆,總算見識了這群暗衛的手段,也終于明白了太子殿下為什么會將這個見不得人的江塵分派到山南道來。
當真是……無所不用其極的一個人!
上來便是一頓打,潑醒犯人后,若是不招,那便用鐵刷過一遍肉,繼續往下拷打。
這等殘酷的刑罰,陸爍只覺得心驚膽寒,縱然他親手殺過人,也覺得這樣的這么殘忍至極。
不過好在效果極好,不過一個時辰的時間,其中一個便實在耗不下去了,終于開始哭著求饒。
這一求饒,就再也沒了顧忌,幾個人張口把事情全都交代了一遍。
那個所謂的拐子,原來竟是一個管事打扮的人,至于是哪個府上的管事,卻沒人說得出來。
江塵便也不繼續審問了,知道已經將他們逼問到極致,再問也問不出來什么,便轉頭看向陸爍,問他道:“陸大人在昌平縣時間比我就,大人覺得這管事會是哪個府上的?”
陸炘心里很想翻白眼。
你問我,我哪知道。
不過他還是仔細想了想,推斷道:“據我這些時間下鄉的接觸,倒很有可能是俞家的……”
說完便巴拉巴拉一大堆,自然是他如此推斷的理由。
江塵一副受教的表情,從頭到尾沒什么不耐,等陸爍說完了,他才道:“如此說來,就要從這俞家查起了?”
陸爍搖搖頭,道:“畢竟只是猜測,你這樣貿貿然去查探,未免打草驚蛇,倒是齊山那里,我近來仔細派人查探過,這山上按說物產豐富,只是卻少有人上去過,按照山民的解釋,是這山上有猛獸襲擊人,幾年前曾經死過人,十幾具尸體就擺在山口處,從此之后在沒人敢上山。只是究竟是不是猛獸襲擊,卻沒人說出個所以然來,畢竟沒人親眼見到過。”
而見過的人,已經全都死了。
跟他不同,江塵是暗地里查探的,顧忌就少了許多,未必不能上山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