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三章何為端(下)第五百九十三章何為端(下)←→最新網址:2kk
否定的態度一出,羅南便收回視線,轉而看自己的手指,還往復屈伸,好像在比劃什么,又像要憑空抓住什么。讓人感覺,現階段他的言語反而變成了附贈品。
就在這“不經心”的態度下,全場依然安靜,只有羅南的聲音往來回蕩:
“我知道這些年一直存在超凡力量由何而來的討論……今天剛知道,有人給造成這一現象的外在環境關鍵條件,起了個‘X因素’的名目。就在幾個小時前,我就這個話題聊了一波,現在也不想再重復,眼下就直接亮態度了:
“人類超凡力量的忽然而至,確實不像一種自然現象,不像是什么內在潛力的激發,人類這樣弱存在、低感知的生物,在宇宙的生命光譜上,所占的區間太窄,沒那么容易實現快速的自我進化更新。
“說這種過程,存在一個關鍵的、外在的‘X因素’,無論是密契尊主所說的‘輻射源’也好,別的什么原因也罷,我一點兒都不吃驚,也完全可以接受。
“但僅就這個‘超凡力量’,或者是‘快速自我進化’本身而言,它的成就是高度有序的,有序到甚至符合人類自我意識干涉的要求——要知道,畸變時代之前,對客觀世界的前沿理論研究結果,明顯與人類的直覺經驗產生了越來越大的裂痕,沒道理幾年過去,這個世界突然就變成了人類意識的奴隸。
“之所以如此,我寧愿相信是某個或某類存在,通過一種‘黑箱’式的設計,彌合了精神世界與真實世界的裂痕,搭建起精神與物質的耦合條件,讓自我修行得以符合人類、至少是部分人類的本能趨向,直至改變人類的文明進程。”
羅南的“不經心”,起碼有一半的原因是要組織語言。就算這樣,他的表達,仍然使用了一些符合自己習慣的自造詞、借用詞,若是用在發表的論文上,肯定是不嚴謹的。
但在座的都是站在地球生命進化最頂端的人物,即便智慧有高下,那份根基于天賦與修行經驗的直感,卻是最頂尖的,也能夠與羅南形成高度的契合。
他們能明白羅南的意思。對他們來說,羅南所謂‘剛知道’的說法不值一哂,但很多人對所謂的‘黑箱式設計’的設想,相當感興趣。
倒不是這個說法有多么新奇,而是要把這個設想落實,其“設計”背后的力量支撐,必將上升到一個遠遠超出現有超凡能力格局的層次——這可不像是研究討論,倒像是腦洞大開,又或是陳述某個荒誕的夢境。
可是,怎么就忍不住向那邊靠攏呢?
會場內的超凡種,還有一些旁聽者,有一部分相對明了自身的心態以及變化依據;有一些則純粹是感性上的困惑。各人心思不同,投射向羅南的目光意蘊,也有微妙的差別。
這一點,羅南依稀有些察覺。
他再次抬頭,這一刻卻有很多人下意識回避了他的視線。
“那差不多該是神明了吧。”這時候,旁邊的血妖喟然感嘆,尾音卻是上揚,就是虛擬會場中,都能看到他眼睛發亮。
羅南扭頭看了眼,笑了一下:“神明?或許吧。”
說起來,羅南在中繼站短短70小時,得到的碎片化信息,還不足以支撐整個“黑箱設計”體系,就算是腦洞都不成。
雖然他知道,這個黑箱的名字,在天淵帝國那邊,被稱為“天淵靈網”。
還有一點,他非常明確:
“神明也好,奇跡也罷,這個設計本身是高明的,就算只是顯現在我們眼前的一鱗半爪,也能夠捕捉到嚴謹的線索痕跡。”
嚴謹?線索?你拿出來看看呀!
有人感興趣,就有人腹誹,會場中有不少人在撇嘴角,但終究沒有人發聲。除了忌憚,也是因為羅南緊接著,確實是在空氣比劃著什么。
虛擬會場具備相應的演示機制,羅南一言不合就開畫的習慣,大家也早有了解。會場中,有相當一部分人,還潛心研究過羅南所有的“公開課”,從“囚籠”和“構形”理論,到幾天的“切分”技術和“超構形”理論,一節不落。
這一刻,很多人以為,好吧,幾乎所有人都認為,羅南是準備再做一次類似的工作,為他的表述提供證據和理論支持。
所有人的眼睛都亮起來,其中有些人的坐姿都不自覺發生了改變。
然而,并沒有。
羅南甚至都沒有解釋,他畫出的那些線條走向是什么意思,便徑直跳轉了話題:
“畸變呢?在我看來,那不過是大量碎片的低劣拼湊,形成一鍋沸湯,或者是什么培養皿。也許是希望制造一個特殊環境,讓這些可能確實‘出身不凡’的碎片,用這種最不負責的方式找到寄主,快速增殖,彼此反應,生出新的特殊的成份之類……又或者想看一看,這樣胡亂作為導致社會前景是怎樣?”
羅南這段話,條理性更差,完全是信馬由韁,想到哪里說到哪里。主要是他參考的“坐標系”有些復雜混亂的緣故。
說話間,他又向另一邊扭頭,視線繞過密契尊主、亞波倫,指向了稍遠處的黑獅。后者和羅南對上了眼,下意識就聯想到了某個物件。
那是他從李維那里得來,又剛讓羅南給奪去的……
這都不是重點,羅南看他干什么?想讓他出頭首告?在這種場合下?
別開玩笑了!
黑獅反射性地避過視線,并用笑容遮擋心頭情緒。可不管怎樣,他心里頭仍不免糾結,程度還越來越深。
便在他可勁兒折騰自己的時候,羅南的言語方向,又有了一個小的偏折,也許只有黑獅等寥寥幾個有心人才聽得出來:
“也許有人說,畸變目前體現出來了相當的可控性,此前因故未能展現的人體實驗,說的就是這方面的進展。我并不否認——實驗沒有進行,可有關的實驗品我都接觸了,確實體現出一定的規則性和可控性,但在我看來,這更像經過目前特殊規則環境的篩選,形成的有序化調整。
“也就是說,畸變的元素,也在借用目前的環境,借用那個未知的‘X因素’,從混亂中獲得了條理性,延伸出一條彎彎曲曲的路途,而且暫時看不到盡頭……”
“這不是很好嗎!”會場中有人脫口而出,羅南看過去,后者也是和黑獅一樣,本能地偏過視線,但還是似曾相識。
嗯,是那個立場一貫飄忽的“將軍”閣下。
好像叫科尼,還參加了上次的鑒別會來著。
羅南也對他笑了笑,單純為這次“捧哏”。
“是的,看上去有一條路,卻不能認為,可以允許這樣。因為這很可能是給‘可能的光明’……嗯,嚴謹地說,是可能地規則性、秩序性的未來,埋下混亂的種子。
“簡而言之,就是畫蛇添足。”
這段時間,羅南的注意力似乎重新回到了會場中,卻也不耽擱他一邊陳述,一邊描畫。
他身前的空間,早已被無數線條和圖形填充,由于光影效果充分,從對面看,幾乎看不清他的臉。
終于,有人忍不住,也可能是代表其他人來發問:“羅教授,你畫的這些是指……”
說話的,是公正教團首祭。
這位羅南至今不知真實姓名的女性強者,從外表看,是氣質非常柔和溫婉的女子,實在和“強大”沾不上邊。
如果羅南不是親身感受過當初這位遠隔萬里,與武皇陛下神意強勢對沖的力量層次,說不定就信了。
當然,這些并不影響他的回答:“首祭閣下,是這樣。我試圖用‘構形’復原畸變給人體帶來的影響,并將其置入‘超構形’建構的系統體系中,看能不能建立起一個預測模型……”
“怎么樣呢?”公正首祭帶著好奇的意味兒,投過來的視線,更有一種類似于藝術的純粹感,好像沒有任何別的考慮。
“不自量力。”羅南聳聳肩,“我是說,兩邊我都研究得太淺了,尤其是畸變……嗯,所以以上很多都是猜測,是直覺,大家能夠聽下來,我已經很感謝。若能再參照一番,就再好不過了。”
“這樣啊。”公正首祭若有所思。
其他人更多腹誹:既然是瞎猜的,那種理所應當的架勢,又是從哪兒頂起來的呀!
羅南一派坦然。
他是沒有做好相關研究,但在他的人生經歷中,卻有更“高級”的例子明明白白擺在眼前。
是的,就是“中繼站”的經歷。
在羅南看來,此時地球上的形勢,從某個角度看,就像是局縮于含光星系的“天淵文明”,與“孽毒環境”那漫長而艱難的對抗……的低層次映射。
就像一場低烈度的演習或實驗。
在羅南的認識里,“孽毒”的破壞力是恐怖的、無以倫比的,要比地球上的“畸變”問題嚴重無數倍。在那樣惡劣的環境中,天淵帝國的遺民們,竟然還能夠堅強地維持下來,對自身的修行方法不斷地進行改進修正……
這樣看來,“畸變”的泛濫也未必就是多么絕望的情形。
可問題是,“孽毒”的存在,已經確鑿扭曲了天淵遺民們進步的步幅和空間。也就是天淵帝國的強大文明積累,才幫助他們在懸崖峭壁上強行走出一條新路。而越來越頻繁的基礎功法改革,到“中繼站”那個時代,已經不知未來通向何方……
從梁廬等人身上,可以清晰地感覺到那份倔強和迷茫。
類似的場景,放到地球文明這里,就算烈度降低千百倍,仍然可能第一時間就摔得粉身碎骨!
在泳池甲板“聊天”時,羅南就考慮過這種情況,但沒辦法說出來,現在也一樣。
到目前為止,羅南都沒說出真正具有說服力的理由,“天淵帝國”之類的是不能說,還有些現實證據,比如“反應爐”之類,在沒有充分調查取證前,也不好打草驚蛇。
怎么看,羅南的陳述都有些“空洞”,但沒關系,他的態度本身就是理由。
會場保持著相對的靜寂,顯然,人們在思考、權衡,也許還在私底下進行著羅南所未知的交流。
這也算是好現象吧。
最后,還是羅南,再度開口:“我知道,處理這樣的問題,需要拿出實際方案,可現在我實在沒有什么好的思路,研究人員不掌握第一手數據,再多的陳述也無意義……話說,現在畸變感染者的數量,有個確切數字沒有?”
血妖在嘆一聲“神明”之后,就有些走神,直到羅南的視線切到他臉上,才醒悟過來,咧咧嘴巴:“如果能查清楚,就不叫失控了……”
這話其實不太準確,但意思大家都明白。
血妖接著道:“現在的麻煩在于,畸變感染是典型的金字塔結構,底層的大量的二期感染者,基本上沒有逆轉的可能性,可現有的檢測方式,卻很難高效地鑒別。
“哈城的那個10,是已經出現畸變征兆的三期感染者,抽樣統計的,有點兒出入,也不會太多。按照這個數據推算,潛在的二期感染者至少有30,甚至更多……是吧,小亞?”
亞波倫血紅的眼珠往這邊瞥了下,再無反應。
血妖攤手:“按照上次人口普查的數據,哈城人口是1億9000萬,30,想想都讓人頭皮發麻。基本上,哈城是已經淪陷了沒錯,錫城同理,至于黑非洲,呵呵!”
羅南又問:“不能做得再細致些?”
“怎么細致法?全民普查?摸清底數?建檔立卡?太難了!二期感染者最麻煩就在于,沒有一個明確的指標,必須是實驗室多維檢測,綜合得出。
“就算集全球之力,不計代價援助哈城,完成以億為基數的檢測,也需要一到兩年時間,可錫城呢?黑非洲呢?其他的城市呢?更何況,畸變感染是動態的,程度和階段不斷變化……”
“摸底我來負責好了。”羅南插了一句。
“啊?”血妖一恍神,“負責什么?”
羅南再度屈伸手指,讓眼前簡陋至極的“模型”做了幾輪縮放,同時更明確地表述:
“摸底普查,建檔立卡,明確畸變感染的范圍和程度……讓我來。畢竟,沒人比我更懂得發現二期感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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