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小說第六百六十三章冗余人(中)第六百六十三章冗余人(中)←→:
“哦,會考慮。”
嘴上這話多少有點兒言不由衷,事實上是羅南考慮到現場情況,終究還是沒有捏爆墨拉的腦袋。他也確認了,目前貌似受他鉗制的這位女性超凡種,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處置的。
處置了可能都沒意義。
羅南現在更想搞清楚兩個問題:
一個更本質些:為什么會是這種樣子?
扭住這個問題,繼續追索的話,大概要下探到基因層面才行。
這樣的話,對羅南來說就有些超綱了。
單純就觀測精度而言,目前羅南在磁光云母加持下,已經有能力下探到納米級。
觀察細胞的話,他的意念能夠輕松在海底森林般的細胞內部結構中徜徉,感受各細胞器的復雜合作,以及微觀存在的宏偉之美……也完全能夠再透一層,感受各個細胞器的內部結構和活動節律。
不過這種時候,就要非常小心。
這種受加持的觀測,和羅南自身“絕對觀察”的能力還不一樣,所攜帶的能量,相對于單個活體細胞說,委實是過于危險了。
縱然羅南能夠穿透細胞核,觸及染色質或染色體。但在這個儲藏著所有遺傳信息、卻又嚴密而保守的生命大圖書館面前,攜帶能量實行觀測的羅南,無異于是一個時刻潑灑燃燒火油的來訪者。
在他實行觀測的那一瞬間,毀滅或變異就產生了。
這種前提下,羅南根本來不及去翻動“大圖書館”里面繁復的生命書頁,也沒法去拷貝它們正常狀態下的信息。
目前來說,此路不通。
另一個問題,則偏于應用。羅南疑惑:
這么復雜,毫無定形,見不到明顯的周期性,但又每每具備充分超凡意義的形神架構,墨拉是怎么調節并記憶的?
就算是羅南,這種在淵區隨隨便便搞出臨時構形,和精神側強者對飆的人物,也不敢拿自己的形神結構這么開玩笑。他也是依靠格式論的基本框架,以及神輪、身輪相耦合的邏輯,再通過磁光云母,才實現在較長時間內、一定區間里進行微調。
像墨拉這種,隨著體內細胞分裂、器官系統的迅速更新變化,可能前一晚上的結構方案,到第二天早上就要全盤推翻。
就算她這邊冗余設計非比尋常,一個弄不好還是不成人形——可事實就是,她回回都能成功,總能夠在近于隨機出現的生命組織結構中,建立起超凡級別的形神框架。
如此能耐,無異于隨便抓一把牌都是同花順。這“抓牌”的功夫或運道,才是真的不講道理。
萬一哪天“講道理”了,體現出概率了,作為超凡級別的存在,一個失誤,說不定就是就地爆開的移動核彈!
歐陽會長竟然允許她入城‘探親’……就離譜!
羅南視線在周邊空氣中一掃,剛才他和墨拉的沖突,雙方都算“克制”,所以靈波網也沒有觸發反應機制,但相關嗅探功能已經開啟,也就是說,目前歐陽辰等于是在關注這里。
要不要點個舉報?
嗯,這是個不好笑的玩笑。
畢竟,在超凡級別的“自我邏輯”、也可稱為“領域”的覆蓋下,墨拉完全可以阻礙旁人對她的深層窺探,保護自身的核心秘密。
歐陽辰也不例外。
例外的是掌控磁光云母的羅南。
這個時候,羅南對墨拉的興趣,倒是愈發濃厚了。
幾個月來,一直被磁光云母億萬種改造方案誘惑并恐嚇,已經有些選擇困難癥的當下,羅南著實好奇那一手“抓牌”神技……乃至羨慕。
他想找出里面的合理性。
羅南第一個想法,就是在墨拉背后,有強大資源的支持。
血妖提起過,墨拉疑似與李維具備密切關系。羅南在利用“操縱線”進行切分之時,也著重查看了墨拉體內是否植入“機芯”之類的輔助外掛,又或者信息通道,以便于和所需的龐大計算資源進行鏈接,實行即時計算。
然而并沒有。
在這個層面,墨拉甚至比羅南都干凈。
羅南意識從腦宮內游走的電光中劃過,外接神經元的存在,并不能幫助他解決當下的困惑。
如果沒有機芯之類的計算輔助或通道……總不會是精神鏈接吧?
羅南這回沉默的時間有些長,墨拉倒有些不耐煩了。她的頭顱后頂又偏轉,主動與羅南手掌摩挲,眼角似乎帶著鉤子:
“在找什么?要不要再給你行個方便?”
羅南認認真真也老老實實地表示:“我是想,始終保持這種靈活結構,并維持在超凡水準,應該很困難吧。非常厲害的實驗……”
“素材。”
墨拉主動在后面加了一個詞兒,讓整句話的意思都變了。她似乎要通過其他的方式爭搶主動,又一次詢問:
“要深入研究一下嗎?羅教授?”
“哦。”
羅南應了聲,然后“啪”聲微響,捏斷了她左手食指第一關節,看她修長蔥白的指尖,錯位成令人悚然的非自然角度。
墨拉“咝”了聲,竟然毫不動怒,只是又翻個白眼:“你這人……”
羅南沒有再說話,他注視著墨拉扭曲的指尖,看那里迅速充血、淤青……后面幾乎就是看著骨質細胞快速增生。
這不算什么,任何超凡種都有相近的能力,只是速度快慢略有差別。
可是,像墨拉這樣,分裂增殖的細胞,上一輪與下一輪組構模式直接大變樣的,已經不是常理能夠解釋的了。
而且,新生組織無縫接入超凡框架不說,隱然還有新的特質呈現出來。
至此羅南心悅誠服:“確實是很好的素材沒錯。”
如果這是硬造出來的,那還真是不一般的創意和研發能力。
墨拉低低而笑:“So,這就是我的價值所在。地球百億人口,經過初篩、選樣、實檢,加入血脈實驗的不過二十萬人左右,再除去胚胎組,大部分都是走量的低級別組。
“到我這個級別,大約有萬把人。能夠活下來,并且達到目前這個層次的,有且只有我一人。”
羅南眉毛連跳幾跳,為墨拉話中的內容,也為她隨意的態度。
話說到這份兒,不用指明道姓,事實已經很清楚了。
不出所料,又是李維。
但不管墨拉出身如何,在紛繁變化的形神結構中,總能抓到超凡級別的組合,如果不是有特別的運道,就是有特別的能力。
也許那才是墨拉超凡能力的核心。
是什么呢?
“好奇嗎?”
“有點兒。”
羅南干脆放開鉗制墨拉的手段,反正沒有實際意義,再維持這姿勢,擺拍么?
墨拉仍貼著玻璃幕墻,只是挺直了脊背,倒不急于轉過身過來。她抽回手臂,就用剛剛折斷又愈合的指頭,在玻璃幕墻上,沾了她呵氣、粉底和唇印的污漬處信手一抹:
“這就要說到承別人的‘人情’了。也許你聽過這樣的話:天地設位,乾坤陰陽……”
驟然入耳的韻文,讓羅南猛然一怔,名為“熟悉”的刺激力量,在他近來愈發紛繁的記憶中猛地攪動。
墨拉輕盈轉身,換成背靠玻璃幕墻的姿勢,聲音更清晰了些,繼續往下念,有些刻意拉長了調子:
“變動不居,往來無常;
“運化坎離,為道紀綱。”
“紀綱”二字一出,羅南瞳孔收縮,眼前已不是濃妝艷抹的墨拉,而是飄雪入室、慨然論道的某段場景。
他終于記起來,上次聽聞這段話,還是去年冬天,他真正“覺醒”的那一日,在修館長的評價和教誨之時。
羅南并沒有在其他地方、其他時間,再聽過這段話。可是,那日的“紀綱”之論,“火種”之說,卻是印在記憶深處,始終鮮明。
所以,幾乎與墨拉同步,他也開口,低頌出最后一節的八個字:
“窮神知化,德配蒼蒼。”
兩個人的聲音和合一處,墨拉笑得瞇起眼睛,又似是專注傾聽這段和聲,末了還感慨:“咱們的聲線很搭,不過還不如你最前面那聲……”
羅南打斷她的話:“你認識修館主?”
“如果你口中的這位,是叫修神禹的話,我肯定是認識的。只不過,我習慣叫他修老師,或者修教官。”
墨拉眼波盈盈,笑意盎然:“毋庸諱言,能到當下這一步,我應該感謝他。雖然他傳授的所謂‘傳武’心法,細節稀爛,不堪推敲,可畢竟,我也是他做教官那幾年里面,第一個‘得符’的學員呢。
“看,過了好幾年,我都還記得這繞嘴的口訣。也是靠這個‘以簡馭繁’的法子,才活到現在……”
可你的話里,一點“感謝”的意味兒也聽不到啊。
羅南暫時不想去猜測墨拉與修神禹之間的關系細節,他注視著墨拉,看這個驟然間多了一層關系鏈接的女性超凡種,用理所當然的口氣說話:
“嗯,按照常理,我該這么稱呼你:羅師弟,修老師向來可好?”
羅南默然不語,視線不離墨拉面孔。
說起來,這是墨拉現身以來,羅南頭一回如此長時間、專注地盯著她,且沒有太多的思緒流轉。
墨拉舉手示弱:“別這樣,我可是很善解人意的,知道現在修老師住的地方太敏感,都沒有去拜訪,雖然他也未必想看到我就是了……”
稍頓,墨拉身體微微前趨,進一步拉近與羅南的距離:“話說,羅師弟,我在你眼里的價值在提升對吧?你不覺得,應該稍微調整一下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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