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刀令

第110章關了的心門

江南的雨雖惆悵,卻總還是有個盡頭。

等到次日清晨之時,已是一縷驕陽穿透了窗棱徑直照在了陳木涼的云被上。

陳木涼還沒來得及起床呢,雪鷹就在她的床頭一個勁兒地用翅膀撲打她的面龐,大有不將她鬧醒不甘心之勢。

“別鬧,讓我再睡一會兒……”

陳木涼咕囔著一把推開了雪鷹,卻聽得一劍在她耳旁用足了中氣地喊道:“懶豬——起床了——”

“你們這一人一鳥的,吵死了……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陳木涼剛要將頭埋進被窩里,便被一劍給拉了出來。

“干什么啊!!!睡覺也不讓我睡,你怎么這么缺德啊……”

陳木涼眼睛都睜不開地朝著一劍就是一陣吼。

一劍只是漠不經心地道了一句:“李傾來接你回邊疆軍營了。你確定你不出來一下?”

“等等,你說什么?”

陳木涼的睡意一下子去了大半,她一把拉住了一劍的手臂恍惚地問道。

“你朝思暮想的那個人,差點為了他去了半條命的人,來接你了。現在人就在溫府門口,只不過溫夫人不讓他進門而已。”

一劍酸溜溜地答著,言語里皆是不情愿。

“他來做什么?”

陳木涼怔了一怔,沒好氣地問道。

“自然是接你回去。但我總覺得,這小子來得太快了些。”

一劍思索了片刻,狐疑地說道。

“你直接告訴他,本姑奶奶睡著了,哪里也不去。”

陳木涼朝天翻了個白眼,繼續鉆進了被子里面打算逃避過去。

卻聽得一劍說道:“你這話,簡直和溫夫人回的也沒什么兩樣了。不過,人李傾說了,他可以等。可以放下邊疆戰事不管在這兒等,你一日不跟他回去,他便一日在門口等。”

“欸,我說他這個人怕是有毛病吧?!”

陳木涼聽罷一下子急眼了,掀開云被就說:“當初是他非要走的,我沒留他。現在他倒好,偏偏要我回去,我陳木涼就這么好欺負嗎?”

一劍聳了聳肩,吊兒郎當地靠在了廊柱之上,壞笑著說道:“既然不想回去,就別回去了。管他什么戰事,錯又不會在你。”

陳木涼白了他一眼,穿好鞋隨意套了件衣裳便操起了飛雪刀朝府門外走去。

“你這拿著刀的是打算干啥去?”

一劍覺得她氣勢洶洶的,連忙跟了上去。

“呵。還能干什么。拿刀,自然是為了殺人。”

陳木涼笑了笑,眼里掠過了一絲恨意。

“口氣倒不小,不知道的還真以為是去殺人……”

一劍無奈地搖了搖頭,眼里已有了一絲失落。

等陳木涼握著飛雪刀到了溫府門外之時,溫北寒已經站在那邊不知道多久了。

溫北寒冷冷說道:“木涼近幾日不舒服,不能長途跋涉,還請國公大人先回吧。”

“我這次來,是抱著必定帶她走的決心的。若是她不出來,我可以等。等上三日,再不出來,就別怪我自己進府了。”

李傾掃了一眼溫北寒,毫不客氣地答道。

“國公大人的意思是……溫府您是要踏平咯?”

溫北寒低頭冷笑一聲,再抬眼之時目光之中已經盡是囂張之意。

他冷冷地道了一句:“若非木涼愿意,否則國公大人就是三千鐵騎踏平了我溫府,溫府也絕對不可能交出木涼。”

“我本不愿意與溫府結仇,若是溫府故意刁難,那我也沒有其他選擇。”

李傾看向溫北寒的目光亦有敵意,他立于軍馬之前,微微昂起了下顎,話語擲地有聲。

“夠了。都別吵了。”

陳木涼聽了一會兒聽不下去了,她一腳邁出了溫府的大門,立于李傾面前,冷冷問道:“你來做什么?先是要走,現在又擺出這副陣仗來要我回去。你還真當我陳木涼是你揮之則來呼之則去的人啊……”

李傾見到陳木涼的一瞬間眼眸猛地一喜,但聽得她的話之后卻又黯然一垂。

他握了握拳,輕聲道了一句:“你瘦了。”

“沒。你多想了。只不過是來這溫府路途遙遠,有些水土不服,拉了幾回。跟你姓李的,沒有半毛錢關系。”

陳木涼一昂頭,句句戳心地說道。

李傾當然知道她有意在氣著自己,但看著她還能這般有力氣地站在自己面前,他便也寬慰了許多。

——看來,她是長大了一些了……

李傾無奈地笑了笑,抬眸看向了陳木涼,輕聲道了一句:“跟我沒有關系,那是最好……”

“今日我來接你,其實是有事相求。”

“哦?讓我猜猜,八成是為了那個高陽公主?”

陳木涼看向了李傾,目光冷得很。

李傾輕輕看向了陳木涼,誠懇地緩聲道到:“她的蠱毒和詛咒,青鳥可解。但是青鳥的要求便是將你接回軍營。情非得已,還望你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和我回一趟軍營吧……”

陳木涼的眉頭微微一鎖,她看向了李傾。

這些日子以來,他似乎憔悴了很多,連下顎處的胡子都長出了一些也沒來得及刮掉,面容之上皆是倦怠之意。

她的眼中漸漸有了不忍之色。

但,她一想到那日他的決絕和他現在來接她的理由,陳木涼就心寒了下來。

她再次昂起了下顎,冷冷看向了李傾,說道:“我不并不想跟你回去軍營,也不想救高陽。若是你非要讓我回去,那么,要么我殺了你,要么,你殺了我。如何?”

李傾的眼眸里是深深的痛楚之意,他低著頭,攢握了拳頭良久,直至青筋畢露才問道:“陳木涼,你我之間,非得如此嗎?”

陳木涼望著這樣卑微的李傾,眼里亦是深深的心痛之色。

但,她的心門已經合上了,如何再為他而開?

她的眼中已有酸澀之意,一股熱意涌上了眼眶。

她努力地克制著自己的情緒,別過了身,輕聲含恨道了一句:“李傾,你來的時候便應該知道是這個結果。不是我非得如此,而是,我已經沒有力氣去被傷害第二次。你懂嗎?”

有風拂過她的側顏,掠過了她的眉目之間,吹散的,不止是一點點的決絕。

亦,不止一點點的,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