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登枝

第六十九章 太后留訓

第六十九章太后留訓

第六十九章太后留訓

京師昂州地處中原腹地。略偏北方。九月末在這里,雖然比不上北地寒涼,卻也是秋末冬初了。

長春宮中早就燃上了暖香,那裊裊的香云從銅鶴的雙翼飄散出來,如仙鶴駕云降臨長春宮,甚有意境。大殿的四角亦各置一只四足瑞獸方爐,里面籠著上好的銀炭。進得殿來,只覺得暖意洋洋,香氣陣陣。

皇后早到了。在給太后醒晨這件事上,皇后永遠是最勤謹的那個人。

宇文柔珍身后跟著康彤云和麗正宮的幾位嬪妾,上前給太后叩了安。平身后,各自落座。

“還是太后這里好,一進殿就覺得暖融融的。”宇文柔珍坐下后,仰臉去看太后。

“哀家老了,早早就覺得屋里涼氣重。你們年輕體熱,哀家特意讓人把那炭爐挪得遠了些,怕熱著你們。”韋太后看起來像一個慈祥的婆婆,在體貼她的兒媳。

“太后身體健康,福壽綿長,倒是臣妾整日里病歪歪的,既不能侍奉皇上。也不能替太后分憂,反倒貪著太后這里的暖和氣,想著賴在這里呢。”宇文柔珍聲音輕柔婉轉,就像那銅鶴雙翅中溢出的香霧一般。

“你身體不好,媲鳳宮就該早些生上炭火,翠蘋不會連這個都想不到吧?”韋太后眼神輕輕一飄,就落到宇文柔珍身后的翠蘋身上。

翠蘋趕緊垂首上前,跪下稟道:“太后恕罪,不是奴婢不顧全貴妃娘娘的身體,實在是……昨兒奴婢去惜薪司領炭,那司丞說未到宮中統一放炭的時間,上頭也沒有吩咐要特別給哪一宮提早送炭,讓奴婢等幾日再去……”

太后皺了眉,剛要說話,皇后趙元靈雙眉一凜,搶先說道:“大膽的奴才,連皇貴妃的炭薪也敢扣著不放,去兩個人把那司丞帶過來,本宮倒想問一問,他究竟有什么仗恃?連皇貴妃也不放在眼里?”

藍淑妃一聽皇后這話,當即傾身向太后說道:“內府那邊歸內侍省管,該去問一問內侍監,到底是怎么做事的?”

她話音未落,皇后已經接上了話:“雖然惜薪司屬內侍監,可后宮姐妹的冷暖,也不能全靠著那些宦人去操心,他們又不住內宮。怎么知道哪個屋里寒哪個屋里暖?淑妃妹妹既承擔了協理后宮之責,就該多為后宮的姐妹們著想。往年太后與皇貴妃那邊的薪炭,都是早早送過去的。”

藍淑妃被噎住,好一會兒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說道:“皇后娘娘教訓的是。”

韋太后聽罷兩人唇槍舌劍,笑著看宇文柔珍:“柔珍也別往心里去,惜萍也是年輕,后宮事雜,難免有疏忽的時候,還有三天就是宮中統一放炭的日子,你也不必累你宮里的人再跑一趟,天氣還暖和,我這邊每日定例一百二十斤的炭,也是用不完的,一會兒就讓人送一簍到媲鳳宮,你先將就這三天。”

宇文柔珍依然云淡風輕地樣子:“這點兒小事,還要勞太后操心,實在是臣妾的罪過。都怪翠蘋多嘴!”

說完,她回頭狠狠地瞪了翠蘋一眼。翠蘋只是謙卑地低了頭,不言語。

繆鳳舞坐在下首的位置上,品著上位這些后妃們的心思機鋒,不由地對宇文皇貴妃又高看幾分。

大家又陪著太后說了一會兒話。見太后面露倦意,便散了。

繆鳳舞和龔宓攜手,跟著賢妃康彤云,剛出了長春宮的宮門,就聽到有人在喊她。她回頭一看,竟是錦云宮的昭容藤蔚霞。

這位昭容娘娘平時也不與繆鳳舞來往,因此見她喚自己,繆鳳舞愣了一下。

“妹妹現在可有空嗎?”藤昭容走近了,笑著問繆鳳舞,“昨兒有人給本宮送了一份曲譜,據說是一首失傳已久的古曲,可是那上面記譜的方法很奇怪,我本就不擅音律,越發看不懂了。聽說妹妹不光舞跳得好,琴也是一絕呢,可有空幫我看一看?”

藤昭容眼睛不大,看人卻是灼灼有神,笑起來的時候,鼻翼也會微微的上翹,讓人覺得她笑得很真誠的樣子。

繆鳳舞松了龔宓的手,轉身面向藤昭容:“昭容娘娘有吩咐,嬪妾自當盡力。只是嬪妾也愚鈍,如果看不懂,還忘娘娘不要怪罪。”

“本宮求你的事,哪里還能怪罪?”藤昭容說完,上前牽起繆鳳舞手,對康彤云說道:“賢妃娘娘恕罪,我這就把繆美人帶走嘍。”

康彤云笑道:“繆美人是皇上的人,不是我的人。藤妹妹問錯人了。”

于是,繆鳳舞跟著藤昭容,往長春宮的西面走去。

藤昭容的錦云宮,倒是在長春宮的西面。可是走著走著,繆鳳舞發覺她們并不是往錦云宮的方向去,而是繞著長春宮的宮墻在走。

她心中疑惑:“昭容娘娘,這是往哪里去?”

藤昭容回頭看她一眼,微微一笑,小聲說道:“繆美人不用擔心,光天化日的,本宮還能吃了你不成?是太后要見你。”

太后要見我,需要這么小心嗎?

繆鳳舞心中疑惑,也沒多嘴去問,只管跟著。兩個人從長春宮的正門一路繞過去,來到了東角門處。一個嬤嬤守在那里,見是藤昭容,便悄悄地開了門,讓她們兩個進去了。

從東角門進長春宮,迎面是一個飛檐的小亭,小亭的周圍是一個圓形的魚池,冬初時節,天寒水涼,里面的魚兒早就撈走了。清清的水面上,鋪著一些綠油油的假荷葉子,乍一看倒像是真的。

繞過魚池,便是長春宮后殿的東配殿,那里太后的花房,里面一年四季養著時令的花卉。韋太后閑暇時分,就會呆在她的花房里,澆澆水剪剪枝,坐在花叢里聞著花香品茶,倒是一番好意境。

當繆鳳舞跟在藤昭容身后進入那花房之中,就看到韋太后正拎著一只小銀壺。給一盆水仙花澆水。

太后的余光已經瞄到她二人進來了,也不回頭,開口問道:“繆美人看哀家這盆水仙長得如何?”

“蔥綠喜人,含苞欲放,太后果然是愛花之人。”繆鳳舞看一眼那盆水仙花,的確是養得不錯。

“恩……快開了呢,一會兒你離開時,就把它抱回去養著吧。”太后將小銀壺一放,往花房里間去。

“謝太后賞賜。”繆鳳舞施禮謝恩,也跟著走了進去。

花房的里間,是一處休息室,靠窗有一架古樸的老船木座榻,榻上置有茶桌茶具,鋪設著琥珀色團金壽字的坐褥和背靠。

太后在榻上坐定,侍候她二十幾年的嬤嬤冷素梅上前在她的背后掖上綿軟的靠墊,又給她斟了茶。太后接過熱手巾,擦了手,端起透薄如紙的茶盞來,輕輕地抿了一口,方說道:“你們兩個坐下說話兒。”

藤昭容沖著太后福身說道:“臣妾還有事,請太后娘娘容臣妾告退。”

“恩,你去吧。”韋太后一揮手,藤昭容便轉身出去了。走到門口的時候,她回頭沖繆鳳舞說一句:“我那里倒是真有一份奇怪的譜子,妹妹有時間記得去錦云宮,幫我識辨一下。”

繆鳳舞點頭答應,看她離開。然后她謝了座,在太后右下首的一把交椅上偏身坐下。她也不知道太后背著人叫她來,到底有什么事,因此只是沉默著,等太后先開口。

“繆美人是個有骨氣的女子,對皇上也是忠心,就為這個,你正經吃了些苦頭,這些哀家都知道。”韋太后開口說話,語氣倒是挺溫和。

“太后過譽,嬪妾也只是謹守身為魏國子民的本分罷了。所做的也都是小事,不敢居功。”繆鳳舞看著自己的腳尖,謹慎地答道。

韋太后點了點頭,接著說道:“這些日子晨醒的時候,哀家幾次聽你應答眾妃的問話,圓潤得體,天衣無縫。哀家就想,皇兒身邊又多了一位聰慧的女子侍候,甚慰吾心哪。”

“嬪妾既已入宮闈,孝敬太后、侍奉皇上,便是嬪妾應盡之責,嬪妾有不當之處,還望太后請教。”繆鳳舞也不知道太后把話說得這么好聽,要往哪件事上引導,心里不安。

“恩……哀家聽人說,繆美人進宮以后,經常往鳳儀宮那邊去,與皇后相處融洽呢。”韋太后終于切入正題了,卻讓繆鳳舞一時摸不清路數。

她傷好之后,除了定制的晨醒,就昨兒晚上去了鳳儀宮一次。就這一次,宇文柔珍路上也拿來說,此時太后更是特意地將她從角門悄悄帶進來,專門來說這件事。

這是何意?是不喜歡她與皇后走得近?她還算不得與皇后融洽吧?

“回太后,嬪妾不敢欺瞞太后,嬪妾在宮外時,身邊有一個情同姐妹的丫頭,入宮之后一直想念她,本心要將她帶入宮中,留在我身邊,也是個念想兒。雖然知道這不合宮里的規矩,可實在是念著那丫頭,嬪妾便斗膽求了皇后娘娘……”繆鳳舞剛剛那一瞬間,腦子里轉過好多的念頭,最后還是判定,太后既找她來問話,就應該知道了一些事,她要是蒙瞞太后,反而招惹太后惱火。

果然,韋太后勾唇一笑:“是國丈將人帶進宮來的吧?虹風舞館的虹驪珠,對嗎?”

繆鳳舞趕緊起身,在榻前跪下:“嬪妾私會宮外之人,請太后降罪。”

“哀家要是打算降罪,還用費這周折?直接拿了你,交給淑妃處置不就完了?你起來吧。”韋太后悠適地喝著茶,俯看著繆鳳舞,胸有成竹的樣子。

“太后宅心仁慈,嬪妾感激不盡。”繆鳳舞叩了頭,起身坐回去。

“國丈大人在前朝權勢熏天,皇后又是后宮之主,他們父女兩個配合,往宮里捎帶一兩個人,不算什么大事。”韋太后看著繆鳳舞的眼睛,神態淡然。

繆鳳舞卻驚了一跳,心臟也收縮了起來,不敢接話,等著太后往下說。

“哀家第一次見你,就知道你是個有智慧的女子,如果你出身好一些,必是個掌權傾國的角色……不過哀家看人,從不論出身。皇后與哀家的眼光相同,哀家也看好你,慧質蘭心,不似那些扶不起來的愚物。只要你好好服侍皇上,與皇后和睦相處,哀家絕少不了你的好處……”

繆鳳舞戰戰兢兢地聽完這一段話,面對韋太后突然銳利起來的目光,只覺得心驚肉跳,手心都冒了汗。

太后面前當然由不得她躊躇,一瞬間她也想不出來說什么,只得站起身,復又跪到榻前。當她的膝蓋觸及那金磚地面的時候,冷硬的觸感讓她清醒了一些。

她以手伏地,對太后說道:“嬪妾剛剛就已經說過,既入了內宮,服侍皇上、孝敬太后,就是嬪妾的本分,太后的話嬪妾銘記于心,遵行不怠,請太后只管放心。”

“恩,好孩子,起來吧。”韋太后眸中那凌厲的光倏忽就沒了,恢復了一貫的慈和,示意冷嬤嬤將繆鳳舞扶起來。

“謝太后。”繆鳳舞站起身后,仍然覺得自己呼吸不太穩定。她沉了沉氣,擺出一張笑臉來,又陪著太后說了一會兒話,便抱著一盆水仙花,仍從東角門出了長春宮,回麗正宮去了。

她剛剛從麗正宮的前殿轉到后殿,就見含香扶著廊柱焦急地往這個方向望,見她回來了,急步上前迎她,貼在她耳邊小聲說道:“皇上來了,坐了有一會兒了,聽賢妃娘娘說,主子去了錦云宮,便打發含玉去叫。含玉沒找到主子,也沒敢回來給皇上回話兒,只讓小云偷偷地進來告訴奴婢。奴婢正想著如何跟皇上說呢……”

“知道了。”繆鳳舞在太后那里受了驚,此時仍是神魂不定的樣子。

含香也不知道她怎么了,伸手去接水仙花盆。繆鳳舞一偏身躲過去了,自己抱著那盆水仙花,進了棲鳳閣。

行曄正等得不耐煩,要起身離開。見她回來了,便上前一刮她的鼻子,嗔她一句:“朕下了早朝就來看你,你倒好,跑去給人家識譜子去了,讓朕在這里好等。”

繆鳳舞沒有像往常那般,用甜甜的笑臉面對行曄。她將手中的水仙花往案上一放:“讓皇上久等,是嬪妾的罪過。不過皇上……嬪妾不是去了錦云宮,嬪妾是被太后娘娘留下問話了。”

行曄看了那盆水仙花一眼,一揚眉,坐了下去。

“皇上不想知道,太后留下嬪妾,所為何事嗎?”繆鳳舞見他只是撫著那水仙的花苞,認真地研究那花何時會開放的樣子,便搬張錦凳坐在他身邊,靠上他的肩膀。

“不管什么事,你只管聽太后的,便錯不了。”行曄回頭,在她的額頭上親了一下,含糊地說道。

繆鳳舞嘆了一口氣:“嬪妾遵旨。”

行曄便摟住她的腰,往懷里一帶:“你好了沒有?”

繆鳳舞紅了臉,埋首他的胸前,撒嬌道:“哪里有那么快?還需兩日呢。”

行曄呲了牙,在她的嘴唇上咬了一下,隨即扯開她的衣領,將鼻子湊進去,好一番聞嗅:“朕天天想著這香氣呢,你好了,就趕緊讓人去告訴敬事司,好不好?”

繆鳳舞被他逗弄,心情也好了起來,暫時忘了什么太后皇后的事,忘情地撲在他身上,輕聲玩笑道:“皇上這可是哄我,宮里什么香沒有?皇上喜歡什么香氣,就熏什么香,不就好了嗎?”

“那不一樣。”行曄將她的衣領往下拉了拉,便露出被她胸前的聳起撐得飽滿的水紅色亮緞小衣,他將臉湊上去,隔著小衣去親咬她的胸前蓓蕾,含糊說著話,“你身上這香氣,非麝非檀,非花非葉,就仿佛夢里從天上飄下來的,一絲一縷地攝人心動……”

那小衣本就薄軟,被他這樣一番啃咬,便濕濕地貼在了繆鳳舞的胸上。那飽滿圓潤的形狀,隔著水紅色的小衣,欲發地勾引出行曄的欲望來。

他狠狠地閉了一下眼睛,咬牙說道:“朕這可是找不自在呢,哪里去不得?偏來看你?”

說完,他緊緊地抱了繆鳳舞一下,便要起身離開。

繆鳳舞一見他要走,心中就有些急。她從昨天到今天,受到宮里兩個最有權勢的女人夾擊,心中十分的惶惑。這種心境之下,她愈發地依戀行曄,想要他的肩膀來靠一靠。

可是眼下他這樣走了,出了棲鳳閣,不一定去找哪個妃嬪。他在那邊濃情繾綣,她在這里惶惶無措,這讓她如何能忍受?

她想起虹驪珠跟她說的話來:“……是男人就喜歡那個,你要做一個亦莊亦冶的女人,才能勾住男人的魂,不要怕男人會說你品行不端,那些臭男人,都希望自己的女人在人前端莊賢淑,關起門來卻要像個……”

繆鳳舞見行曄整理了衣袍,抬腳就要往出走。她一咬牙,上前拖住行曄的手,一踮腳就夠到了他的嘴唇。她雙臂一環,就勾住了行曄的脖子,整個人都吊在了他的身上,張口便含住了他的唇。

行曄被她突然襲擊,后退了一步,抱住了她吊在他胸前的身體。緊接著,唇上傳來的親吮與啃咬,讓他身體一僵一麻,涌起了波浪般的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