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0八章保住秘道
第一0八章保住秘道
繆鳳舞一聽說要修整疏竹宮。馬上想到了主殿琴閣上的那個機關,以及一樓樓梯下面的那個秘道。
按理那是前朝的秘密,與她無關。但是既然被她知道了,她就難免會有好奇心。更何況她禁關在這里的兩年時間里,那個地方還曾經進出過人,幫她躲過了一場搜查。
她一直隱隱地有一種直覺,從當時清妃的居處,一直通往太后當年所居宮殿的這條秘道,一定關涉著一個驚天的大秘密。
如果這里重修,有兩種可能。
第一種可能,如果營繕司將主殿拆除了重建,他們也許會直接摧枯拉朽地將那里推倒,到時候機關被毀,那條秘道就永遠也打不開了。
第二種可能,在原來大殿架構的基礎上重修,那么琴臺下面的機關,以及那處機關所通連的一樓的秘道,一定會被這些人發現。她不知道前朝先帝的時候,那處秘道到底是做什么用的,因此也無法預料秘道暴露之后,宮里會掀起什么風浪。
無論是哪一種可能。都不是繆鳳舞樂見的。
因此她將馬清貴叫到跟前兒,親自對他說道:“馬公公這是要重修疏竹宮嗎?”
馬清貴白凈的臉上堆著笑,眼角的皺紋像菊花盛開一般:“老奴正要來向德妃娘娘道喜,娘娘年紀輕輕,平步青云,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不知怎么的,自從那天在阜陽宮聽到太后與這位兩朝老宦臣的對話后,繆鳳舞一見了馬清貴,渾身都不舒服。一個去了勢的閹豎,就該盡忠守本,像茂春那樣受人尊敬。偏偏此人權色之心俱有,也不知道前朝時捏了太后的什么把柄,至今也不肯松手。
若說以前繆鳳舞是美人時,兩人品秩相當,因為他在宮里的勢力,繆鳳舞還應該尊讓著他三分。如今繆鳳舞被封為從二品的德妃,再加上她甚是不喜這位一臉陰謀的老太監,因此也沒有擺出笑臉來,只是看著她說道:“公公的這話說得有些早,未行冊封,未綬金冊金寶,我就仍然是一個美人。這修宮是怎么一回事呀?我怎么不知道呢?”
馬清貴見繆鳳舞不咸不淡的樣子,笑意便在臉上掛不住了:“這修宮一事,是皇上昨晚召老奴去御書房,給老奴下的旨意,要老奴一定盡快拿出修繕的圖紙來,他要親自過目。”
“哦……”這倒是在繆鳳舞的意料之中。疏竹宮委實太破了,做為四妃之一的德妃娘娘,住在這么一個到處殘垣斷壁的地方,即便她不覺得委屈,也是有損國體的。
“那么公公以為,這疏竹宮應該如何修整?是推倒了重建?還是在原有的殿基上修葺一番?”繆鳳舞本來打算叫馬清貴進來,直接阻止這修宮的計劃。但是剛剛馬清貴進來的的一瞬間,她突然心念一轉,便將話拖著來說了。
馬清貴眼睛一瞇,有一道狡黠的光閃過:“老奴哪里懂得建宮蓋樓這當子事?不過剛剛營繕司的工長看過了,說這里已失修許久,原先的基礎已經不牢固了,還是推倒了重建為好。”
繆鳳舞垂眸片刻,抬眼再看馬清貴,說道:“這造宮蓋殿可不是一筆小的花銷,去冬匪徒進宮鬧事,將很多宮殿都燒得不成樣子,如今也不是座座都修建起來了。疏竹宮占地寬廣,屋宇甚多,較那些宮殿又多費了些銀子,何苦來?馬公公不必再勘量了。我正打算向皇上請旨,準備搬回金水河北岸去住。”
馬清貴不置可否地笑了:“娘娘有吩咐,本該遵行不怠。可老奴是奉旨行事,違旨不遵,這個過錯老奴可擔待不起。”
繆鳳舞瞥他一眼道:“奉旨遵行倒是對的,只是我昨兒受了傷,太醫說過要靜養些日子。你也不事先通傳一聲,直接就帶匠人進來,咋咋呼呼的,置我于何地?”
馬清貴倒是被她這番話噎住。按理營繕司的匠人入內宮,進哪宮哪殿,都要事先打過招呼,也方便貴人們避見外人。但是馬清貴一則心急,二則沒把繆鳳舞放在眼里,因此一大清早,他直接領人就過來了。
此時被繆鳳舞責問,他張了張嘴,只好躬身謝罪:“老奴疏忽,請娘娘恕罪。老奴這就讓營繕司的人撤出疏竹宮,明日午時再讓他們過來。”
“恩,勞累公公了。”繆鳳舞說完,端起茶盞來。馬清貴便告退出屋,帶著匠人們出宮去了。
繆鳳舞爭取到了一天的時間,她很高興。只希望在這一天的時間里,她能見到行曄,好與他商議住處的事。
含香見馬清貴離開了,湊到繆鳳舞身邊,小心說道:“娘娘,馬公公何以如此急切地要拆除舊宮?”
繆鳳舞輕淺地酌了一口茶。點頭道:“此人值得細細探究。”
“皇上本是好意,心疼主子,想把這里修整一新。可是如若主殿被推倒,那個秘道只剩一個出口,便形同虛設了……奴婢有一種直覺,那秘道有保留下來的必要,若真給毀了,真相永遠也沒辦法見天日了。”
“如果皇上今天仍是不來,晚間我去萬泰宮求見他……只是……依皇上眼下的心思,不太可能允許我住在這破敗的地方,我們要保住那條秘道,十有八九需要搬回北岸了。”繆鳳舞一想到這一層,心里有些遺憾。雖然這里破破舊舊的,可因為遠離宮廷紛擾,她倒是住得蠻愜意。
一旦回到北岸,宮事紛爭、奪寵搶恩,這些事怕是躲都躲不過了。
“娘娘當這里是桃源凈地嗎?其實不管娘娘以后住在哪里,眼下你已經站在風口浪尖上了。以前是有皇上的關禁旨意在,如今那道圣旨已經因著冊封的旨意而形同撤銷了,娘娘看著吧,這里再破,也會很快熱鬧起來的。”含香撥著火盆里的炭,嘆氣道。
繆鳳舞也明白。只要疏竹宮的宮門一開,就會有人不嫌路遠,各懷目的,前來造訪。既然不可能繼續躲在這里清凈了,不如就搬回北岸去,保住那條秘道吧。
那天傍晚的時候,行曄披著玄色的毛裘大氅,攜著屋外的雪寒之氣,進到屋來。
繆鳳舞剛剛換了藥,正躺在那里望著門口,琢磨著他若不來。她得去萬泰宮求見。否則明兒那些人再來,若是直接將主殿給拆了,可就沒辦法補救了。
因此見行曄進來,她很是高興,硬是挪下床去見駕:“嬪妾見過皇上。”
行曄脫了毛氅交給茂春,走過來扶她:“快上床躺著,不要逞強。”
“嬪妾還未謝皇上冊封之恩,皇上愛惜嬪妾,嬪妾無以為報,即便全身心地忠愛皇上,也償不清皇恩浩蕩。”繆鳳舞說完,認真地叩了頭。
行曄將她扶抱起來,送她到床上躺好,他將靴子蹬掉,躺在她的身側,捧過她的臉,與她四目相對:“你心里感激朕,你怎么不知朕也是感謝你的?相當初朕還是太子的時候,迎娶柔珍為太子妃,與她倒是有過一段相親相惜的日子。可惜自從大皇子病逝后,她性情大變,好像她的心已經跟著大皇子一并死掉了,待朕逐漸地疏離了……”
“除了曾經的那個宇文柔珍,這后宮里便沒有一個女人可算是朕的貼心之人了。偏偏小鳳舞讓朕找到了安心的感覺,一看到你,朕只想捏你的鼻子咬你的嘴唇,而不是想著去猜你的心思。所以呀……”
沒等行曄說完,繆鳳舞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來。行曄正很認真地表達自己的感情,被她這樣一笑,臉上的認真也掛不住了,湊上前咬了一下她的鼻尖:“你笑什么?”
繆鳳舞被他的氣息呵得鼻子癢,皺了一下鼻子,笑道:“皇上剛剛那番話,可是大大的有毛病……”
“哦?”
“皇上愿意欺負嬪妾,嬪妾也只好捱受著,只是皇上說這后宮之中,唯有嬪妾是你的貼心之人。這話要是讓別人聽了去,告訴了太后,太后該多傷心哪……”
“噢,原來你說的是這個……”行曄沒有笑,他將身體一翻,仰面朝著床頂,看了好一會兒,突然就轉了話題:“朕打算將這里修整一新,給你蓋一個大大的麥倉,再蓋兩間寬敞的雞舍,以后這里雞鳴鴨叫,麥黃瓜綠,就當是咱們倆兒的隱居之所,好不好?”
終于說到這件事上了。
繆鳳舞支起身來,趴到行曄的胸前,支著下巴看他的臉:“皇上,今天上午營繕司的人過來了,被嬪妾給支走了。”
“噢?為什么?你不想把這里修葺一新嗎?朕的德妃,可不能住在這種碎瓦頹垣的地方,讓人以為魏國的國庫空了,蓋不起房子呢。”行曄沒把她的話當回事,玩著她腮邊的一綹頭發,笑嘻嘻地說道。
繆鳳舞撅了嘴,將自己的頭發拽回來,甩到腦后,又往行曄的臉前湊近了一些,非常認真地說道:“皇上,嬪臣是很認真地在向你請旨…雖然住在這里清靜無爭,是嬪妾十二分愿意的事情,但是這樣做,對于皇上是無利有害的……”
行曄這才正色看她:“你是什么心思?說來聽聽。”
繆鳳舞干脆坐起身來,看著行曄說道:“皇上待嬪妾殊別于他人,嬪妾心中自是歡喜。但是嬪妾心里也清楚,皇上可不光是嬪妾的身邊人,還是這后宮的主人,更是天下百姓的主心骨。皇上與嬪妾之間的情意再深厚,也只可暗下表達,卻不能在明面上出了大格去。嬪妾一直謹記著,這座廢宮之中,二十幾年前曾經住過一位寵冠后宮的女子,她對先帝一生的影響,嬪妾也是有所耳聞的……”
繆鳳舞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輕柔,但行曄還是沉了臉。繆鳳舞趕緊貼上他的臉,撒嬌道:“再說了……皇上不心疼自己,嬪妾可不能不顧。這里離萬泰宮和金鑾殿實在太遠了,要是有朝一日,皇上嫌來這里路遠人累,不來看嬪妾了,嬪妾豈不是又被打入了冷宮?”
她的臉蛋兒細細滑滑地貼著行曄的右頰,便將他心里的不快廝磨掉了大半。他伸手撫上她的腰肢,往自己的懷里摟了摟,嘆氣道:“朕是舍不得這里田園居家的感覺,鳳舞的話,也有幾分道理……”
“皇上舍不得,嬪妾也舍不得……不如這樣,這里的麥地菜田找兩個人打理著,只要皇上一得空,嬪妾就陪你來摘瓜摘豆,割麥磨粉,好不好?”繆鳳舞靈光一閃,如果這里的麥地菜田繼續種著,她也有借口常來,也好守著秘道。
“好吧,折衷之策,也只能如此了。”行曄的手在她的腰肢上撫弄著,眼神逐漸地迷離起來,“那么你想住哪一宮呢?只要你說出來,朕必達成你的心愿。”
繆鳳舞道:“嬪妾一切聽從皇上安排,如今皇宮之中有哪座宮室閑置的,皇上隨便賞嬪妾一處便是。”
行曄被她那不盈一握的腰肢勾得情動,再不談宮殿的事,將她抱到胸前,喑沙著嗓子問道:“太醫有沒有說……你哪天能好呢?”
說完,他還指了指繆鳳舞的。繆鳳舞紅了臉,嬌嗔道:“皇上還餓著呢,一會兒到晚膳時間了……”
行曄不自在地撇了一下嘴巴:“朕是餓著呢,可惜小鳳舞今天不能拿來吃進肚子里,唉……養著吧養著吧,自作孽不可活呀。”
正在這個時候,外頭傳膳了:“皇上,該用晚膳了。”
行曄拍拍自己有些紅熱的臉,“呼”地跳起身來:“朕今晚要吃肉,有肉吃沒有?”
外頭傳膳的太監好一會兒沒有回話,大概是被問愣住了御膳哪一頓敢缺了肉呀?皇上這是什么意思?
“回皇上……”傳膳的太監很認真地聲音,“晚膳有牛肉燉鵪鶉蛋,有新鮮的蒸狍子肉,有鹿肉杞參湯……”
繆鳳舞將臉埋進被子里,笑得渾身都痛。行曄氣惱地沖外頭吼一聲:“朕不過是自言自語,你羅嗦這么多做什么?”
外頭當即安靜下來。行曄穿好了靴子,伸手將繆鳳舞從床上撈了起來,抱在懷里:“別在床上窩著了,陪朕吃肉去……”
第二天,馬清貴和營繕司的人都沒有來,繆鳳舞的一顆心才算放下了。
下午的時候,行曄的旨意到了。因為封妃的旨意中沒有指明繆鳳舞以后的住處,如今她不住疏竹宮了,就補了一道圣旨,賜她以后居住在攬月宮。
繆鳳舞記得這座宮殿與瑤華宮毗鄰,雕梁畫棟,飛檐斗拱,很是富麗。但是這宮殿的名字,卻讓她心里極不舒服。
以前她路過攬月宮的時候,還覺得這名字起得很有意境,摘星攬月,能住在這里的,一定是一位得寵的妃嬪。
可是現在她知道了白璇子的故事,一想到白璇子以前住的地方叫摘星宮,摘星攬月相對,她就對這宮殿的名字起了反感。
只是她不能再多事了,摘星也好,攬月也罷,先住進去再說吧。以后時機合宜,她也許可以央行曄將這宮名給換了。
封號有了,宮殿也賜了,雖然冊封儀式還未舉行,繆鳳舞的名份算是定下來了。
那天下午,繆鳳舞躺在床上閉目養神,就聽到宮殿外起了嘈雜之音。她喚來含香問,原來是各宮遣人來送恭賀之禮。因為行曄沒有明確撤銷禁入的旨意,小心一些的妃嬪,都不敢輕易踏足,只讓身邊服侍的人來送禮。
但是有一個膽子大的,親自跑到了疏竹宮,來看望繆鳳舞。
這個人便是兩年前與繆鳳舞同居麗正宮,當時還是美人,如今已經晉為修儀的龔宓。
龔宓仍是那么活潑歡快的樣子,穿了一件掛藍緞面鑲毛邊的棉氅,頭戴一頂雪白的狐毛帽子,一邊搓手呵氣,一邊直剌剌地走了進來。
她倒是沒忘了規矩,先在繆鳳舞的床上跪下請安:“臣妾給德妃娘娘請安,希望娘娘萬福康健,早日痊愈。”
時隔兩年,繆鳳舞見了這個女子,記起她那時候的豪爽與真誠來,還是很高興:“龔修儀多禮了,我與你的情誼,豈用行如此大禮?快過來坐。”
龔宓輕快地起身,依言坐到了繆鳳舞的床頭:“娘娘果然是個重情念舊的人,臣妾沒有看錯人。娘娘這樣的人品,合該討得皇上的歡喜,飛黃騰達呢。”
繆鳳舞笑著握住她的手:“說到飛黃騰達,似乎用來說你更貼切一些。我這性子執拗起來,還是個受罪的命。倒是你每天像個笑面菩薩,無風無浪,也騰達起來了呢。”
龔宓聽繆鳳舞這樣說,沒心沒肺地拍手道:“娘娘真是說著了,我的命真是好呢,從入宮開始,就沒入過皇上的眼。沒想到遇上那些匪人闖宮,禍害了多少條人命,偏偏我是受了益……呸呸!瞧我這張嘴,真是沒長進,讓外人聽著,像是我要感激那些匪徒一樣,娘娘可別誤解……”
繆鳳舞見她還是這樣直率,也跟著笑了:“龔修儀的命好,能夠化厄運為順途,別人羨慕不來的。如今可好了,你救了太后,皇上得多感激你呀。”
“哈哈……”龔宓朗聲大笑,“娘娘在這里住久了,不知道宮里的情形……金銀珠寶我倒是得了一大堆,至于皇上……仍然是月余難見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