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登枝

第一五一章 替女報仇

第一五一章替女報仇

第一五一章替女報仇

繆鳳舞湊近玉泠伸出來的食指。仔細地瞧了瞧,竟然沒有看出傷在哪里。她低了低頭,將玉泠的小手指頭捧到眼前兒。小云趕緊拿了一盞過來,擎在繆鳳舞的跟前兒。

光線好了,繆鳳舞認真檢查過玉泠的手指頭,才發現傷在哪里。

在玉泠胖乎乎的食指上,指甲與指肉之間的那一條豎向的縫隙里,隱隱可以看到一條細細的紅線。若是玉泠不提醒她這是被扎的,繆鳳舞就算看到了,大概一時也想不明白這是怎么弄上去的。

繆鳳舞捧著女兒的手指,只覺得太陽穴在突突地跳,心頭有一把火苗噌噌地著了起來。

她努力地鎮靜下來,用溫和聲音問玉泠道:“這是誰弄的?告訴娘……”

玉泠看著自己的手指猶豫著:“不能說……說了還要扎……很痛……”

繆鳳舞眼眶一熱,眼淚差點兒掉下來。她往玉泠的手指頭上吹了一口涼氣,抱住她說道:“玉泠不用怕的,有娘在,誰也不敢扎你。你是乖孩子,這種事一定要告訴娘知道,懂嗎?”

玉泠惶然地咽了咽口水,眨巴著眼睛,好一會兒才從繆鳳舞的懷里爬起來。貼到她的耳朵上,小聲說道:“左修媛……”

繆鳳舞只覺得腦子里“轟”的一聲,心頭那一把火“呼”地燒遍了全身。她怕嚇著玉泠,勉強地維持著笑容:“玉泠在哪里遇上她的?她都跟你說什么了?”

“恩……皇奶奶睡覺……她來了……我在玩,她說我不乖……就扎我,她說……要是告訴了別人,更不乖,還要扎……”依玉泠兩歲的年紀,能將事情表達到這種程度,已經是非常不容易了。

繆鳳舞可以想像得到,一定是左娉婷去長春宮跟太后請安,正趕上太后休息。玉泠愛玩的天性,想必會趁著太后睡覺的功夫,四處亂躥,就被她給碰上了。

也不知道她是見四下無人,還是把玉泠哄到一個僻靜地方,看玉泠手指上這細細的扎傷,一定用的是繡花針。

繆鳳舞的手在玉泠的后背上,發狠地攥緊了她那件小睡衣的,牙齒咬得腮幫子都疼。玉泠本來內心就惶恐,見娘的神情有些嚇人,嘴巴一扁就要哭。

繆鳳舞趕緊緩一口氣,拍哄她道:“玉泠不哭,娘不是生你的氣,玉泠是個勇敢的好孩子,是全天下最乖的小公主……”

正哄勸的功夫,含香將太醫領來了。繆鳳舞將衣服穿戴整齊。請太醫進來給玉泠把了脈。

“娘娘……”老太醫診了脈,看了玉泠的舌苔,起身在繆鳳舞面前恭敬道,“天寶公主這是驚悸之癥,受了些驚,雖然發惡夢,但是公主沒有發燒,就說明問題還不大。老臣回去給公主配一劑膏藥,貼在公主的肚臍上,過幾天就會見好。這幾日照看得緊一些,不要讓公主再受驚擾,讓她多睡覺。”

“有勞李大夫。”繆鳳舞點頭客氣一句。

老太醫施了禮,開始收拾他醫箱,準備告退。

繆鳳舞隨意撩了一眼他的醫箱,突然心念一動,站起身來走過去,將箱子里的那個銀針袋子拿出來:“李大夫這一袋的銀針……可不可以給本宮用一用?”

老太醫嚇了一跳:“這針不值什么,娘娘要多少,只管往太醫院那邊取。只是……這針可不能亂扎呀,摸錯了穴位,那可是要出人命的。”

繆鳳舞已經示意含香將銀針拿走了。她笑著向老太醫解釋:“李大夫想哪兒去了?本宮不諳醫術,哪里敢給人針灸?不過是想出一個玩的法子,需要幾根又長又細的針罷了。”

“噢……”老太醫也不能多問,就關了醫箱,告辭了。

這一折騰,就已經是夜半時分了。玉泠早就困得東倒西歪,支撐不住了。

繆鳳舞先將玉泠哄睡了,她自己就坐在床沿上,看著玉泠睡著后,睫毛在不安地抖動,她的十指緊緊地絞在了一處。

玉泠的身份至尊至貴,在這后宮之中,她的位分類同太后與皇后,都是與君王一體的。行曄當初賜她天寶公主的名號時,旨意中有一句很嚴重的話:“……侵犯天寶公主者,罪同弒君……”

因此這件事若是有人證,那么左娉婷侵犯天寶公主的罪名坐實,下場是可想而知的。

但左娉婷一定不會那么笨,當著人面就欺負玉泠。連玉泠的奶娘都沒有發現這件事,可見她做得有多隱蔽。

若是這件事鬧到皇上和太后那里,明著處置,左娉婷保命要緊,肯定會抵死不認。玉泠年紀又小,表達不清楚。

搞不好鬧到最后,大家還會覺得是她在編造誣陷,企圖收拾左修媛。因為左娉婷對她一向不敬,大家都看在眼里。

可是玉泠絕對不能白受委屈!別說她有天寶公主的至尊名號,就算沒有,她這個當娘的也絕不能允許別人拿她的女兒開刀。

她一向溫厚。左娉婷必然當她是好欺負的,才這樣張狂。這些宮里的女人,真是多歹毒的心腸都有。左娉婷俏生生的一個小女人,居然能狠下心來把一根針扎進小孩子的手指頭里!

她越想越怒,喉嚨都氣得火辣辣地疼。

“含香!”繆鳳舞也不睡了,招手把含香叫進來,“你馬上去雅瑟宮,將左修媛叫到攬月宮來見我。”

“是!”含香答應一聲,披了棉外罩,就出去了。

過了一會兒,繆鳳舞聽到門響,起身往外望,見是含香一個人回來了,帶著一臉的惱意。繆鳳舞哼了一聲,也不等含香走進來回稟,她直接抓過一件棉氅,一邊往身上披一邊往外走:“含香,你帶上宮里的幾位嬤嬤和公公,隨我一起往雅瑟宮去!”

“娘娘……奴婢去雅瑟宮,竟沒讓奴婢進去,只是左修媛帶出一句話,說天兒太晚了,德妃娘娘若是不急。明兒她再來攬月宮聽吩咐……”含香跟著繆鳳舞往外走,把差事向她回了。

繆鳳舞走到門口,吩咐含香道:“把那一袋銀針帶上,叫齊了人,隨我一起去。”

說完,她自己先出了殿門,快步走到了攬月宮的宮門外,站在寒冷的夜風里,大口地呼吸著冰涼的空氣,努力讓自己保持鎮定。

不一會兒,含香帶著四個婆子。春順領著四個太監,急匆匆地從后院跑了出來,有人邊跑邊挽著頭發,都是一臉的莫名其妙。小云知道這一次事大,不放心,也提著一盞燈籠,追了出來,跟在含香的身邊。

繆鳳舞一見這伙人出來了,也不等她們走近,自己一甩大氅的下擺,轉身就往雅瑟宮去。后邊的六個人一路小跑,追了半天,才趕上繆鳳舞腳步。

這一伙人氣勢洶洶地來到雅瑟宮門口,含香跑前幾步,去敲雅瑟宮的宮門。敲了好半天,里面才有腳步聲,踢踢踏踏地磨蹭半天,宮門打開了一條縫隙。

那開門的宮人一眼就看到了含香,馬上現出不耐煩的神情來:“怎么又來了?我們娘娘說了……”

含香不等她的下一句,抬腳“啪”地踹開宮門:“瞎了你的狗眼!還敢把著門兒?沒看到德妃娘娘來了嗎?”

那宮人瞇了一下惺忪的眼睛,往外一看,果然看見繆鳳舞正在對幾位太監說話。幾個人得了吩咐之后,有兩人往雅瑟宮的后門跑去,另兩個則跑上臺階,就守在了雅瑟宮的門口。

那宮人一見這架勢,這是要出事呀!她驚慌之下,轉身就要往宮里去通信兒,卻被含香一把拽住了衣領,薅了回來:“你們宮里這是什么規矩?見了娘娘不知道施禮,你跑什么?莫不是皮子緊了,要討打嗎?”

那宮人這才慌里慌張地撲在地上:“奴婢……奴婢……”

不等她將話說完整,繆鳳舞已經邁進了門檻兒,直奔著主殿的臥房而去。春順和含香帶著小云以及四個婆子跟上,守門的兩個太監將雅瑟宮的宮門一關,如兩尊門神一般,靠著宮門站好。

那宮人一見攔不住了,趕緊起身追在這一幫人的身后。高聲喊道:“德妃娘娘來了……”

沒一會兒,就見主殿的正殿以及東西暖閣的燈,一盞接著一盞地亮了起來。等到繆鳳舞走到殿門口的時候,沒用她抬手去敲,門已經從里面打開了。

出來了兩個宮人,張了張手,沒趕緊攔繆鳳舞,只好去攔她身后的隨從。含香和春順兩人一左一右,將攔路的宮人撥拉開,跟著繆鳳舞進了屋。

“春順把門關上,這屋里的人一個也不許出去!敢違抗本宮的懿旨,出去一個打死一個!”繆鳳舞說完,折身往東暖閣去。

等她掀開了東暖閣的棉簾櫳子走進去,就看見左娉婷正在往身上套衣服。她幾步搶過去,伸手往左娉婷的肩頭一抓,扯著她的外衣往地上一丟:“左修媛怎么肯起來了?不是說明兒才有閑功夫搭理我嗎?”

左娉婷下身已經穿好了裙子,上身卻只穿了一件小褂兒,外衣被繆鳳舞丟得遠遠的。她大概知道繆鳳舞是為啥事來的,咬了嘴唇,梗著脖子道:“娘娘這是何意?高我一級就了不得嗎?這樣深更半夜闖進來,還如此地折辱于我,我們到皇上那里評評理去!”

繆鳳舞就站在她的對面,冷眼看著她:“你真要去?皇上眼下在鳳儀宮,正好連皇后也一起驚動了,咱們也好把事情了結在今晚!走!你隨我去見皇上!”

左娉婷一聽繆鳳舞如此篤定,她當即就沒了氣焰,用力地甩開繆鳳舞的手,沒好氣地說道:“到底是什么事?娘娘不說清楚,我如何能隨你調遣?”

繆鳳舞瞪她一眼,在妝臺前的錦凳上坐下,抬頭看著她,開口道:“左修媛的記性不太好,我來提醒你一句:天寶公主體尊如君,誰敢侵犯她,罪如弒君,皇上頒這道旨意,說起來也不過是兩個月的時間,怎么左修媛竟不記得了?”

“我當然記得!不必娘娘提醒!”左娉婷強硬道。

“你記得就好!先不說天寶公主的事,就依你眼下跟本宮說話的態度,就該馬上把你拖出去責十板子!你站得這么直,是打算讓本宮親彎你的膝蓋嗎?”繆鳳舞少有的怒容滿面,倒是把左娉婷嚇住了。

她委委屈屈地跪下,口中卻依舊不肯示弱:“娘娘端著架子,臣妾不能不守禮。只是娘娘魯莽地闖進臣妾的宮里,實在是無禮至極!外人都道娘娘溫順柔和……”

“溫順柔和!卻不是軟弱可欺!你趁皇上與本宮不在宮里,狠心毒腸!竟然往一個兩歲孩子的手指上扎繡花針,你到底有沒有人性?你對本宮有任何意見,明著暗著只管來!欺負一個幼小的孩童,你羞不羞愧不愧?”

繆鳳舞越說越生氣,站起身來走到左娉婷的身邊,抬手就摑在了她的臉頰上。

“啪”的一聲脆響,左娉婷毫無防備地往側面一栽,就摔在地上,她的兩個宮婢見此情形,悄悄就要往外退,被小云一伸臂搪住了:“德妃娘娘有吩咐,今晚誰敢擅自走出雅瑟宮的宮門,一律往死里打!”

不管平時怎么囂張,到了這種時候,還是要比一下品級的。那兩個宮婢一聽說自己的主子扎了天寶公主,當即就嚇軟了腿,這事若是追究起來,左修媛弒君之罪,她們也跟著遭殃。

因此兩個人乖乖地垂了手,貼著墻站好,沒敢再動。

左娉婷長在十六歲,還從來沒有被人扇過耳光。她捂著臉坐在上,愣了好一會兒,才突然爬起身來,跳到繆鳳舞的跟前兒:“你這個賤人……”

這一次繆鳳舞沒有動手,她看含香:“以下犯上,宮里是什么規矩?”

“掌嘴!”含香果斷地回答,隨即向跟來的宮嬤使了眼色。四個宮嬤沖上來拽住左娉婷,兩個摁住她,另兩個掄起巴掌就要打。

“本宮仁慈,打她兩巴掌,警告一下便罷!左娉婷這張臉蛋兒,她自己可當命一樣地寶貝著呢,咱們不往死里逼人。”繆鳳舞剛剛那一巴掌甩出去后,心里好過了不少,人也越來越冷靜。

兩個宮嬤答應一聲,一人一巴掌,分別打在左娉婷的兩側臉頰上。左娉婷又羞又惱又痛,漲紅了臉,瞪了兩位宮嬤一眼,隨即咬牙對繆鳳舞道:“娘娘最后是有充分的理由,否則這一件事咱們沒完!娘娘誣陷我傷害天寶公主,有誰見了?怎知不是你背地里教唆天寶公主幾句,娘倆兒合起伙兒來潑我臟水?”

繆鳳舞就知道她不會承認,聽她這樣說,越發鎮定地坐了回去:“你道是天寶公主告訴我的嗎?她還那么小,連話都說不明白,她怎么可能講清楚是誰哄騙她,然后往她的手指里扎針?”

左修媛眼睛骨碌碌一轉,追問道:“既然不是天寶公主,那么娘娘就是有另外的人證嘍?在哪里?為什么不領來跟我對質?”

“你要對質,本宮就叫人來跟你對質!只是若真到了那份兒上,可就不是我深夜里來雅瑟宮了!咱們把皇上與太后、皇后叫在一起,當著他們的面,你再跟證人對質!可好?”繆鳳舞根本沒有人證,只好用言語去挑戰左娉婷的心理承受力。

“你少來嚇我!本宮沒做過的事,什么人證物證,不過是你編排出來陷害我的故事罷了!”左娉婷扭著脖子硬撐著,心里也在打鼓。

繆鳳舞盯住她,好一會兒沒言語。她在做一件冒險的事,因為她沒有人證!但是玉泠被眼前的女人欺負,這是一件她絕對不能容忍的事。如果今晚她不能治住這個女人,她就沒臉回去見聽玉泠喊娘。

左娉婷見她半晌不說話,就覺得自己說中了她的要害。

因為那天左娉婷是萬分小心的。她從長春宮的正殿出來后,看著兩個奶娘跟著玉泠往后院的鹿鳴園去,沒有宮婢跟出來。

她對這個被行曄寵上了天的小公主萬分地忌恨!她覺得這小丫頭有那樣一個賤民出身的母親,實在是不配皇家公主的身份,更何況是體同君王的天寶公主!

她把行曄這一陣子對她的疏冷,全部歸咎到繆氏母女的身上。而眼下皇上不在宮里,繆氏也不在宮里,這個小丫頭每天都像一只小松鼠一樣,在她的眼前蹦跳,實在讓她感覺礙眼。

于是她眼珠一轉,將院子里灑掃的宮嬤叫到跟前兒,往她們手里塞了兩錠銀子,然后說道:“我想陪著天寶公主玩一會兒,可是她的兩個奶娘總是礙手礙腳的,這也不讓動,那也不讓玩,真討厭!你們兩個去將那兩個奶娘調開,讓我和公主好好地玩一會兒。”

兩個宮嬤對望一眼,看在銀子的份兒上,丟下活計就追過去了。

玉泠和她的奶娘還沒走到鹿鳴園,就被那兩位宮嬤攔住了。二人擋住玉泠的奶娘,說要請她們喝酒,之后就東拉西扯地不讓走。玉泠等得不耐煩了,自己掙脫了奶娘的手,跑進了鹿鳴園里。

奶娘見她進了鹿鳴園,也沒有太擔心。因為鹿鳴園里圍著高高的兩層欄桿,玉泠只能在外層欄桿那里看鹿。而且園子里有喂鹿的老太監,玉泠經常去,都認得。

她們站在那里話起了家常,左娉婷繞過了她們的視線,踅進了鹿鳴園。恰巧那一會兒,喂鹿的老太監回屋準備鹿食去了。

因此當左娉婷進到鹿鳴園時,就見到玉泠一個人趴在欄桿上,喊著一頭小鹿的名字:“小福,小福過來……”

左娉婷走過去后,挑眉對玉泠說道:“寶公主一個人到這里來,真是不乖!”

玉泠雖小,臉色卻看得出來。左娉婷對她一向不友善,她也不喜歡左娉婷。于是她不理左娉婷,繼續逗小鹿玩。

左娉婷被玉泠忽視,心中更是不爽,“啪”地在玉泠伸出去的小手上打了一下:“你這孩子!真是無禮!果然是賤娘生賤女!”

玉泠被打了手,當即不高興了,一叉腰道:“我是天寶公主!”

她不說這個還好點兒,她一提天寶公主,更是戳了左娉婷的心窩子。左娉婷四下看過,的確無人,便將手中的帕子往玉泠的口中一勒,在她的腦后系住,伸手取下耳朵上的耳墜子,將做為掛鉤的銀針捋直了,抓起玉泠的左手,就扎進了她的食指中。

玉泠喊又喊不出來,掙又掙不過左娉婷,疼得滿臉淚水,小身子直打著顫。

左娉婷見玉泠這副樣子,憋在心里好久的一口惡氣終于出去了,感覺好受了不少。她也怕來人撞上,便將銀針拔了出來,用帕子在玉泠的手指頭上擦著滲出來的血珠,惡狠狠地威脅玉泠道:“讓你不乖!以后再敢不乖!還這樣罰你!不許告訴別人知道嗎?要是你敢跟別人說,下次十個手指頭一齊扎!”

玉泠早就嚇得不能說話了。那針扎進手指頭里很疼,但是拔出來后,小小的一個針眼兒,只滲出幾滴血珠,被左娉婷擦了幾下,就沒有了。

“不許跟別人說!不許哭!否則下次全給你扎進去!”左娉婷一時心魔作崇,做出這樣的事來,她自己也緊張,瞪著眼睛恐嚇著玉泠。

一個兩歲的孩子,哪里禁得住這種驚嚇?玉泠連點頭都不會了,只是驚恐地握著自己受傷的手指頭,掛著滿臉的淚珠,不會做任何反應了。

左娉婷覺得自己不能再呆下去了,趕緊解了玉泠口中的帕子,見孩子嚇得不會哭了,她就放了心。

“敢告訴別人,下次一定扎死你!”最后嚇唬這么一句,她一轉身,匆匆出了鹿鳴園,貼著墻離開了。

她離開的時候,分明看見玉泠的奶娘剛剛跟長春宮的宮嬤聊完了,笑著揮了手,往鹿鳴園去。而她走出去一段路后,還看見了喂鹿的老太監,推著一輛小木車往園里去。

因此她十分有信心,那天的事沒有人看見。

繆鳳舞的無言,更加讓她相信,繆鳳舞只是聽了玉泠的哭訴,根本沒有證人。小孩子的話誰會相信?真要對質上了,她三兩句就會噎得玉泠說不出話來。她完全可以反咬一口,說是繆鳳舞教唆女兒誣陷她。

她正在得意,就見繆鳳舞挺了挺腰身,緩緩地開口道:“長春宮有一個鹿園子……”

左娉婷身子立即跳了一下,眼珠滴溜溜地轉了幾圈兒,緊張地看著繆鳳舞。

繆鳳舞想:自己當年在虹風舞館修練過的察言觀色的功夫,沒想到今天竟用上了。

她繼續緩緩地說道:“鹿園子里有一頭小鹿,玉泠很喜歡,給它取名小福……”

“娘娘說什么小福,臣妾不知道……”左娉婷只是覺得自己不能一直保持沉默,但是由于她聽到鹿園子,心里緊張,腦子就有些迷糊,說話也有些不靠譜。

繆鳳舞暗暗地笑了:“玉泠只要一到長春宮,恨不能一天都守在小福的身邊。但是太后一直說鹿園子里太開敞,風硬,怕玉泠受了風,因此老是不讓她去看小福……”

左娉婷下意識地交握了自己的手,臉皮也繃緊了起來。

繆鳳舞更加確定了,越說越快:“玉泠只要離了太后的視線,肯定會偷偷地跑去看小福。比如太后午休,玉泠就會偷溜出去……”

左娉婷到底是年輕經事少,繆鳳舞只說“比如太后午休”,她就已經冒了汗。畢竟侵犯天寶公主,罪名弒君,不是一般的責罰,更不是進冷宮能了結的。

“要不要本宮把奶娘叫來,與你對質?”繆鳳舞將鹿園子的事講到了一半,突然就要叫奶娘來對質,左娉婷呼吸當時就急促了起來。

“娘娘……娘娘說得如此篤定,仿佛你親見一般,臣妾卻是不認的。有人證,娘娘會不帶來嗎?還用這樣空口白牙地跟臣妾辯不清楚?”左娉婷撐起來最后一口硬氣,跟繆鳳舞叫板。

繆鳳舞越發地沉著了:“本宮之所以半夜來雅瑟宮,就是因為不想把事情鬧大。畢竟你是左平章的孫女,他老人家兩朝老臣,為國操憂一生。若是晚年的時候因為孫女在宮里犯了弒君之罪,連累了身家,皇上也失了一條可靠的臂膀,豈不可憐可嘆?”

一提左娉婷的爺爺,她徹底地沒了氣焰。她那天也是一時心魔作崇,原本沒有想到這么多。若是自己真犯了弒君之罪,連累了一家人,那她可如何是好?

繆鳳舞見她垂了頭,繼續說道:“這件事可大可小,本宮卻不想往大了鬧。畢竟玉泠只是被扎了手指,沒有傷及根本。而左平章是國之棟梁,國家正是用人之際,本宮還不想傷害他老人家的顏面。”

左娉婷囁動一下嘴唇,聲如蚊蚋:“那你想怎么樣?”

繆鳳舞一伸手,含香會意,將剛才從太醫那里要來的銀針袋子取出來,遞到了繆鳳舞的手中。

繆鳳舞拿著那一袋銀針,看著左娉婷:“本宮讓你選。要么咱們明兒去見皇上,帶著奶娘去對質,說不定奶娘還能供出另外的人來,到時候你就頂一個弒君的罪名,等著皇上發落吧……”

左娉婷感覺自己撐不住,直想哭出來:“另一個選擇呢……”

繆鳳舞將銀針的袋子打開,從中抽出一根來亮在左娉婷的眼前:“你怎么對待玉泠的?她還那么小,她都受得住,相信你也能受得住,把你的手伸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