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三章人鬼相會(2)
第一九三章人鬼相會(2)
當繆鳳舞終于看到了傳說中的女鬼時。她卻沒有感受到一絲一毫的陰涼鬼氣。
那個背對著她,正在忘情歌唱的女人,聲音是她不熟悉的,背影也是她不熟悉的,可是那一身的衣裙和發間的蓮花簪,卻像是漆黑夜空中劈下來的閃電,一瞬間就撕開了繆鳳舞心中縈繞許久的一個迷團。
含香不知情,見琴閣里的女人并不是婆婆,嚇得扯起繆鳳舞就要往樓下跑。
繆鳳舞卻甩開她的手,往那個女人身邊靠近,并且試探著喊了一聲:“婆婆?”
那個女人終于停止了歌聲,默然片刻,緩緩得轉過身來。
這個過程實在是考驗人的膽量和承受力,含香使勁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才沒有讓自己的尖叫聲從喉嚨里溢出來。
繆鳳舞的心也跳得嗵嗵響,可她還是咬牙沉住氣,死死地盯住眼前的女人。
那女人終于將身子轉了過來,面對著繆鳳舞和含香。繆鳳舞的目光只在她的臉上一掃,便驚得說不出話來了。
這不是趙婆婆那張傷痕遍布,幾乎辨不出本來模樣的破了相的臉,也不是傳說中煞氣陰晦的女鬼的臉。這張臉……怎么說呢?不但沒有鬼氣。多看幾眼,反而會感受到一種空靈超凡的仙氣。
這女人的面容說不上有多美麗,細細的彎眉,柳葉眼,兩頰清瘦,鼻如蔥管,唇薄微翹。不算是出類拔萃的五官,湊到一起,在一種超然的氣度襯托下,就讓人感受到一種清高驕傲、不沾染凡氣俗塵的鐘靈毓秀。
若非要從她的臉上找出女鬼的特征來,大概只能說是她的臉色過于凄白,是那種常年不見日光才會養出來的毫無血色的白。
不過從那雙光華流轉的眸子里,繆鳳舞卻完全可以肯定,眼前站著的是一個人,而不是一只鬼。
那女人目光如秋水般流向繆鳳舞。繆鳳舞卻在與她四目相對的那一刻,石化了!
如果說剛才看了那一身衣裳和頭上的簪子,繆鳳舞還能試探地喚一聲婆婆的話,此時她卻完全迷惑了。她不知道該如何稱呼眼前的女人,因為她辨不清這個女人的年齡。
看她一身的氣度,怎么也得過了四十歲吧。可是看她那張巴掌大的精致的面孔,又覺得她不過三十歲左右的樣子。
“你到底是誰?為什么要在這里裝神弄鬼嚇唬人?”繆鳳舞仔細地在記憶中搜了一遍,終究沒能想起來,這座皇宮中哪里曾經出現過這樣一個女人。
那個女人對繆鳳舞和含香的出現,卻絲毫不感覺吃驚,她的唇角甚至掛著一絲淡淡的笑意,對繆鳳舞開口說道:“你果然聰明,還是被你給撞上了。”
繆鳳舞揣摩她的表情。似乎并不介意被她給撞上了,反而有些一直在期待的意思。她又看了一眼那女人身上的衣服:“你認識御膳房的趙婆婆?你和她老人家是什么關系?不如我們換一個地方說話吧,這里似乎不適合長談,你這一首歌唱得,太招惹關注了。”
“娘娘……”含香聽到繆鳳舞要與這個女人長談,擔心地扯了扯繆鳳舞的衣袖。
繆鳳舞和那個女人卻同時忽略掉了含香的這一聲提醒。那女人微一頷首:“好呀,不過你最好能找到一個非常隱秘的地方,不能讓別人發現我,否則這宮里就真的要翻了天了。”
繆鳳舞琢磨了一下,覺得若是和這個女人一起從秘道穿過去,阜陽宮倒是一個不太被人關注的地方。因為那里是太后與馬清貴經常私會之所,太后自然不會放太多人在那里,讓人留意到她的私隱。連宇文柔珍和周瀚生都能選定在那里見面,可見那里的確算得上是隱秘之所了。
于是繆鳳舞答道:“不如我們就沿著你來時的秘道返回去,在阜陽宮里找一處人跡不至的地方,坐下來好好談一談吧。”
那女人聽繆鳳舞提到秘道,倒是微微吃了一驚,隨即答了一個字:“好!”
既然商定妥當,繆鳳舞便當先往樓下走去。一直端然立于琴臺那邊的女人,也動了身形,準備和繆鳳舞一起離開這里。
這一場人鬼意外相見。竟是如此地和睦平順,仿佛是兩個相熟之人,久別重逢,約一個地方喝茶敘舊一般。
不過繆鳳舞沒有受到傷害,總歸是一件好事。含香撫著胸口吁出一口氣來,上前去扶繆鳳舞,提醒她下樓小心。
樓梯上光線不明,她們又不可以在此時掌燈。繆鳳舞也很留心腳底下,怕自己摔跤。
正小心地往樓下走,突然就聽到身后傳來一聲吃痛地悶哼。繆鳳舞急回身看,就見那個女人還沒走出兩步,正扶著琴臺,搖搖欲倒。在她右肩背上,赫然有兩枝金尾羽箭貫穿而過,箭尾還在打著顫。
繆鳳舞一眼就看出來,那種箭分明是禁衛營專制專用。原來上一次鬧鬼之后,行曄看起來沒有當回事,表面上一如既往地忽視著疏竹宮里的鬼事,但他在暗中卻布了人嚴密戒防。
這么短的時間,能趕到疏竹宮中,那么這些侍衛一定是守在隔壁的太極宮。
那女人受了傷,扶著琴臺,痛得嘴唇都白了。她大口地喘著氣,看著繆鳳舞說道:“快……快幫我離開這里,不能……不能讓皇上見到我……”
外面已經傳來了嘈亂的人聲,如槐奉命守著宮門,正在與那些欲闖進來的侍衛對峙爭吵著。
繆鳳舞來不及細想,扯一把含香:“你把她從秘道帶走,在阜陽宮里找一個荒廢的宮室安頓好。等我支開了這些人,我會過去找你們,快!”
含香雖覺得私藏這個女人不妥,但主子的命令,她也只好奉行。她回身扶起受了傷的女人,急匆匆地從三樓琴閣下去。繆鳳舞跟到二樓,扶著樓欄抻著脖子一樓看,直到她親眼見到含香扶著那女人進了秘道,她返身折回琴閣,轉動琴臺下面的機關,關閉了秘道的入口。
她剛要離開,見琴臺上和地面上都有那個女人受傷留下的點點血跡。她急忙掏出帕子來,匆匆地擦拭掉了那些血跡,才往樓下去。
此時在正殿的大門外,如槐和那些侍衛已經打起來了。
那些侍衛奉了行曄的旨意,只要疏竹宮再度鬧鬼,不管是人還是鬼,都要見到真面目。他們剛才趕到正殿門前,沖著窗戶上映出的女人身影放了兩箭,分明看到那影子歪了一下。
隨后他們就往殿里沖,卻被如槐給攔下了。
如槐只聽繆鳳舞的吩咐,繆鳳舞讓她一定要守住門,不許任何人上去。她當然要拼盡全力攔阻這些侍衛。
兩相僵持,言語不和,就打了起來。
如槐平時跟在龔宓的身邊,不顯山不露水,看起來與普通的宮人沒有區別。可真動起手來,她竟不是三兩個侍衛能瞬間拿下的。
那些侍衛聽她說是奉了繆鳳舞的命令,一時也不敢傷及她的性命,竟真被她擋了一陣子。
直到他們聽到一聲斥喝:“都是自己人!怎么還打起來了?住手!”
出聲的正是繆鳳舞,如槐給她爭取了時間,她才得空從后門出去,又從側面繞到正門。她這一出聲。正打做一團的一伙人紛紛罷了手。
侍衛中領頭的那個人直奔向繆鳳舞,施禮道:“娘娘,屬下奉了皇上的旨意,前來捉拿女鬼,不想這位宮人卻說娘娘有懿旨,任何人不得進入殿內……”
繆鳳舞一揮手:“我讓她守著門,只是怕有居心不良之徒趁機沖進殿內搗亂,可不是讓她攔著你們的,這是誤會,你們快上去吧。”
那領頭的侍衛應了一聲“是”,轉身沖著自己的人一招手,邁大步沖進殿內。
侍衛們經過如槐的身邊時,紛紛向她投去憤怒的一瞥。如槐沒想到自己會錯了意,攔錯了人,收了架勢,局促地站在臺階上,充滿愧意地看著繆鳳舞。
待那些侍衛全部沖了上去,如槐才來到繆鳳舞跟前兒請罪:“奴婢愚笨,竟沒有領會娘娘的本意,請娘娘責罰。”
繆鳳舞卻握住她的手笑了一下:“事出突然,是我沒有把話說清楚,不怪你的。”
如槐心里好一頓感激,暗贊繆鳳舞寬容仁慈,卻不知繆鳳舞的那一笑,是懷了歉意的。
繆鳳舞抬頭看,只見三樓琴閣的窗戶上,映著那些侍衛的身影,好一通亂閃亂動。隨即那些人的身影便一股腦兒地從窗戶上消失了。
沒過一會兒,侍衛們又從正門走了出來,一個一個神情沮喪。
繆鳳舞仍是站在原地沒動,問那位領頭的侍衛:“怎么樣?看見什么了?”
那人上前施禮后,頹然嘆氣道:“除了燈亮著,什么也沒有……真是奇怪,我那兩箭射上去,分明看到那影子歪了一下,難道鬼也怕箭?也會為箭所傷嗎?”
“會不會從后門逃走了?”繆鳳舞眼下只能裝作渾然不知情,繼續說道。
“后門鎖得好好的。若是人受了傷,會這么從容嗎?連門都記得給鎖上?”那領頭的侍衛顯然被迷惑住了,心中有七八分相信琴閣上是鬧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