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登枝

第二四二章 一語驚心

第二四二章一語驚心

第二四二章一語驚心

“我該怎么辦?”行曄翻了一個身。仰面朝著床頂,聲音里透著一些迷茫。

“我在太后的身邊長大,她對我真的是很好,若不是太妃的突然出現,我這一輩子都不會懷疑,太后是我的親生母親。她悉心撫育我成人,為我登臨大寶費盡了心思算計,也受了不少的委屈。我一直都覺得,不管以前發生過什么事,總是我虧欠太后的多一些……”

“皇上……”繆鳳舞聽行曄的聲音隱含著心痛,她也糾結。一個是給了他生命的親娘,一個是撫育他成長、并力挺他上位的養母,要如何抉擇,的確是一件很讓人為難的事。

“可是……太后一手成全了我,也一手毀掉了我,我這一生都將活在她的陰影之中。她養大了我,扶我一路登上太子之位,最后更是登臨大寶,可是她卻害了我的親生母親,并且奪走了我一生的快樂。面對這樣的一個養母,你說我能怎么辦?”

他問繆鳳舞。繆鳳舞也是答不上來。她只能安慰他:“皇上,這些事千頭萬緒,慢慢理清就好,不要難為自己。太妃那么體諒皇上,這么多年都不曾想過與皇上相認,逼皇上報仇,她是最能體諒皇上的難處。”

“正因為如此,我才越發地自責。我該如何?殺了養母替生母報仇?還是孝奉著養母,繼續將生母丟在遠遠的嶗玉山行宮里?”行曄皺起了眉,伸手捂住了自己的額,頭痛不已。

繆鳳舞一時也想不出更好的話來安撫他,只好抱著他的腰,催眠似的哄他:“皇上,睡吧,這事急不得,慢慢想吧,會有好辦法的。夜深了,皇上忙活了一天,也該累了,睡了吧……”

行曄便不再說話了,兩人陷入了安靜。過了好一會兒,行曄維持著他的躺姿,一動也沒動,也不說話。

繆鳳也不知道他睡著了沒有,也不敢驚動他。反正她現在是非常嗜睡的,窩在行曄的懷里沒一會兒,她就迷糊睡著了。

第二天早晨。當她醒來的時候,行曄已經離開了。

行曄登基這么多年來,只要人在宮中,幾乎每天都是五更起,上早朝。以前繆鳳舞能跟著他一齊起床,侍奉他梳洗更衣。自從她肚子大了起來,她就會在清晨睡不醒,行曄干脆就讓她睡著,反正也不缺人伺候。

等繆鳳舞用過早膳后,太陽已經升得老高了。她想起昨天行曄說起龔宓生病的事,行曄親口答應她,讓她往傾月宮去一趟,開解開解龔宓。

從進了這萬泰宮,只那一次往萬福庵,繆鳳舞才出過一次宮門。

所以她乘著轎子在內宮里行進,路上所遇之人皆是一副驚怔的樣子。宮人們跪在路邊閃讓,等她的轎子走過去之后,又紛紛地聚到一處咬耳朵。

這樣的情形,令繆鳳舞哭笑不得。其實她本心是一個低調的人,并不像藍惜萍那般張揚。但事情發展到這樣一個地步,也實在不是她能左右的事情。

傾月宮的人見到了繆鳳舞。亦是好不驚乍,愣了一會兒才想起來迎她進宮。

含香和銀蘭一左一右扶著繆鳳舞,小心地步上臺階,進了傾月宮正殿。邁進門檻,往右一拐,便是龔宓的寢房了。

有人將初夏剛換上的輕紗簾櫳掀開,將繆鳳舞引了進去。

繆鳳舞一進屋,往最里面的床榻上看去,就見龔宓正半躺半靠在被子上,如柳在侍候她喝藥。大概是藥汁太苦,她使勁地皺巴著一張臉,完全不似宮里人熟悉的那個總是笑語吟吟的龔修媛。

繆鳳舞走過去:“哎呀,瞧你像個小孩子,玉泠吃藥的時候,也不見像你這般難受。”

龔宓聽到繆鳳舞的聲音,吃了一驚,抬頭看見她就站在自己的床前,趕緊自己搶過蜂蜜水喝下,才開口說話:“娘娘這是怎么出來的?該不會是瞞著皇上吧?若是皇上追究起來可怎么好?”

繆鳳舞從如柳手中接過剩下的半碗藥,坐到床上,遞到龔宓的跟前兒:“你只管放心,我自然是沒有膽量偷著跑出萬泰宮的。是皇上昨日來看了你,心中憐惜,要我今兒來勸解你幾句。你先聽我的話,把這半碗藥喝下,否則惹我惱了,起身就走,再不見你。”

龔宓從她的手里接過藥,看著那墨黑的藥汁。不等開口喝,先把嘴咧了起來:“這藥我喝了好些日子了,實在是喝怕了。你不知道有多苦,若不是我忍著,膽汁都要吐出來了。”

“良藥苦口,蜂蜜水好喝,能治得了病嗎?快喝了吧,否則我可真走了呢。”繆鳳舞威脅了她一句。

龔宓只得咬牙將那只藥碗送到唇邊,深吸一口氣,一猛勁兒“咕咚咕咚”幾口就把藥汁灌進肚子里去了。喝得太急,嗆得她拼命咳嗽。如煙給她撫背,如柳喂她喝蜂蜜水,忙活了好一陣子,她才平順了氣息。

繆鳳舞看著龔宓,只見她臉色蠟黃,雙目暗澀無神,就連一頭烏發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澤。

“我聽皇上說,你這病是肝氣郁結。我昨兒想了一晚上,也沒有想明透這件事。龔修媛到底為何事郁結?難道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嗎?”繆鳳舞跟龔宓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就問。

龔宓搖頭:“家里好好的,沒什么事。人吃五谷雜糧,偶爾有個病痛也是正常的。只是害皇上與娘娘擔心,倒是臣妾的罪過。”

“你跟我別說這些虛頭的話。我出來一次也不易,可不是來聽你說這些客套話的。我雖孤陋,卻也知道肝氣郁結是什么病。你有什么不開心的,說與我聽聽,興許我還能幫忙解決了呢。就算我幫不上這個忙,說出來總會舒暢些,比你一個人放在心里悶出病來要好吧?”

龔宓還想再掩飾一下:“娘娘勿要擔心,不是什么大毛病,養些日子就好了……”

繆鳳舞便起了身:“既然龔修媛好著呢,就當是本宮白跑了這一趟吧,含香。咱們回吧。”

龔宓見繆鳳舞真惱了,趕緊起身拉她的手:“怎么還真惱了?我又不是存心要瞞你,只是覺得你現在這身子,不好多擔心,才不跟你講的呢。”

“你不說,我更擔心。皇上昨兒回去直嘆氣,說龔修媛病得不輕呢。你這樣的性子也能肝氣郁結,必是發生了什么大事。”繆鳳舞倒也不是真的要走,被龔宓一拉,又坐了回去。

龔宓本來就是悶不住事的人,如今都憋屈出毛病來了,更是希望能有一個知心人說說話。只是她心里的事情,也只有傾訴給繆鳳舞聽。除了繆鳳舞,這件事她不敢講給任何一個其他人知道。

如煙抱來了靠墊,墊在了床頭上,扶著繆鳳舞靠好了。龔宓在那邊搓了一回手,然后對眼前的幾個宮人說道:“我有話要與貴妃講,你們幾個在外間候著吧。”

含香、銀蘭、如煙、如柳四個人便答應著,魚貫而出,守在了外頭。

屋子里只剩下繆鳳舞與龔宓了,繆鳳舞便說:“再無第三人知道了,你只管說吧,我若能幫上忙,自然是盡力幫你解決。若是幫不上,好歹也幫你分擔一些憂愁。”

龔宓動了動嘴唇,話未說出來,眼淚先流了下來:“我這些日子臥病在床,就一直在心里告訴自己,若是我就這樣病死了,倒也干凈了。活在這世上生生受煎熬,你說我這是何苦?”

“什么事令你尋死覓活的?”繆鳳舞見她一副心痛不堪的樣子,說話的聲音便柔和起來。

“前一陣子娘娘與我玩笑,曾經問起過我,在我進宮之前,是不是在家里有心上人。我那時候不敢告訴娘娘的,畢竟是殺頭的罪過。如今我也不怕了,若是我命里該死在與他這一段孽緣上。讓他內疚一輩子,我倒是舒心暢快了!”龔宓說到這里,咬了牙,一臉的輕怨薄恨。

“果然是有那么一個人的!”繆鳳舞倒是不意外,只是覺得奇怪,“你都入宮這么些年了,還沒有忘了他嗎?就算你一直惦記著他,也該淡了吧?你這一番病得要死要活,卻是為了哪般?”

龔宓哭出聲來,抽噎著好不傷心:“他……他成親了……”

繆鳳舞頓時就迷惑了,不解道:“就算你們青梅竹馬,有情有意,可是你已經入宮侍君這么多年了,難道他還一輩子守著對你的那份情意,一輩子不成親嗎?你若是這樣要求他,未免太自私了吧?”

“你不懂的……”龔宓哭得更厲害了,“他答應過我的……他答應我不會娶別人,我才進宮來的……早知如此,當初我就拼了一死,也斷不會進宮來……你不明白的,我……他不守承諾,他辜負了我,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他!”

繆鳳舞完全不明狀況了。她認識的龔宓,絕對不是這么偏激的一個人。就算進宮之前,在家里有了中意之人,進了宮后也該設法忘記的。宮妃有外心,出了事會罪及全家人,龔宓不可能不曉得這個道理。

龔宓比繆鳳舞進宮還早兩年,這么多年的宮闈生活,她居然還惦記著那個宮外的男人,人家成了親,她便要死要活。她又不能出宮再嫁,這種表現實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不過女人遇到感情的事,總會失去幾分理性,這一點繆鳳舞倒是有體會的。她見龔宓哭得傷心,便勸道:“年少輕狂,自然什么諾言都敢許的,你也不可以太認真。你家那樣的家境,想必能結識的男子也不會是平民百姓。若他家也是個官家富戶,娶妻生子也是他的責任,即便他不肯娶,家長也不會答應的吧。你往開里想吧,用一個承諾拴住一個男人,令他一生不娶,一生都守著一份無望的情感,他不幸福,你也未必開心吧。”

龔宓只是一個勁兒地掉眼淚,仿佛繆鳳舞這一番話也沒有說進她的心里,她只是邊哭邊搖頭:“我們之間的情形不同,你不能明白的,是我命苦,也是我耳根子軟,男人的話斷不可信的……”

她自己哭訴得很起勁,繆鳳舞聽起來卻是語無倫次。終究是沒有辦法理解龔宓所說的不同,又見龔宓悲傷得一塌糊涂,繆鳳舞便像哄玉泠那般,故意狠聲道:“好!不管是什么原因,敢惹我們龔修媛傷心,我便不會饒了他!你只管告訴我,他是誰家的公子?我讓人尋他的麻煩去!讓他休妻,讓他遵守許給你的承諾,一輩子不許他再娶,你看可好?”

龔宓聽繆鳳舞這樣說,心里好過了一點兒,擦了擦眼淚,嘆息道:“娘娘護我這份心思,我自然是感激。只是他已經帶著新婚的妻子遠走天涯了,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

繆鳳舞聽著,覺得這情形可真夠亂的。那男人好好地成了親,偏又帶著妻子遠走天涯,弄得像私奔一般。難不成是怕龔宓報復?依照龔宓的性子,應該不是那種小人吧?

可是龔宓已經說得夠多了,繆鳳舞也不好追著問姓甚名誰。只能是龔宓在她面前哭,她便罵那個男人不守誓言,始亂終棄,為人不厚道……

罵得有理無理,她都不管了,能想出來的損罵人的詞匯,她都說出來了。龔宓哭了一回,聽她這樣毫無根由地亂罵,不由地也笑了:“罷了罷了!難為娘娘了,這么文雅的一個人,今日竟為我破了口。我哭了一場,心里也好受多了,娘娘也不必再為心了,好好地保重自己吧,再過兩個月便是產期了,到時候生下一個白白胖胖的小皇子,氣死那班算計你的人。”

繆鳳舞知道她指的是前一陣子鬧狐貍精的事,便苦笑道:“唉……身為宮里的女人,謠言中傷什么的,都是躲不掉避不開的,這一輩子總要經歷幾回。好在有驚無險,沒有真的被當狐貍精給燒了。”

“你是有福之人,皇上全心地護著你。那一陣子朝上后宮都鬧得兇,若不是皇上那強硬的性子,任誰也頂不住的。別人也就罷了,連太后都信了你是狐貍精,鬧著要皇上交你出去。我那一會兒也見不到你的人,擔心得要死。”龔宓擦干了眼淚,將自己的事放在一邊,開始替繆鳳舞擔起心來。

“對了……宮里那些惡毒的女人們,在你進了萬泰宮后,紛紛傳說你懷的這一胎,挺不過五個月的。她們都說,宮里以前流產的妃嬪,都是在懷孕五個月左右滑掉的,住進萬泰宮又如何,又沒有出宮去,也避不開那股子陰邪之氣,必然是保不住的。我聽她們暗傳這些話,恨不能沖上去扇她們兩個耳光!”

龔宓幾個月不見繆鳳舞,這一見了面,便有一肚子的話要說,心急之下,也不減輕重了。繆鳳舞聽了這一段,便問她:“都是誰在詛咒我?有良妃嗎?有淑妃嗎?”

“良妃是蹦噠得最歡的那一個,倒是淑妃與她們意見相左。淑妃說你這一胎未會生下一個小皇子,以后繆貴妃母憑子貴,怕是要逼臨鳳位了。我覺得她這話,分明就是在挑撥皇后的心頭火,唆使著皇后去對付你。所以皇上把你關在萬泰宮里,真是一個英明的舉措。若是在外頭聽這些閑言碎語,還不得氣個半死……”

龔宓說到這里,突然意識到正是自己將這些閑言碎語傳給了繆鳳舞,趕緊捂了嘴:“呸呸!我果然是病糊涂了!瞧我說些什么?你只當沒聽見罷!什么事都過去了,有皇上護著你,你只管安心地養胎,生一個英武如皇上的小皇子,看她們還有嘴沒嘴?”

繆鳳舞笑了:“你放心,我不會往心里去的。只是看你這義憤填膺的樣子,人都精神了不少,可不是我剛進屋時見到的那副萎靡樣子了。這才是我認識的龔修媛嘛,什么鬼男人,讓他見鬼去吧!龔修媛是個心胸開闊的女子,離了誰都會生活得很好。”

龔宓扁了嘴:“我才剛忘了這件事,你又來提……”

兩個人數月不見,你一言我一語,話自然是不少。龔宓跟繆鳳舞聊了半晌,心情果然舒朗了許多。看時辰近午時了,繆鳳舞怕行曄擔心,便要告辭。

“我這副病病歪歪的樣子,也不留你在這里吃中飯了。等我把病養好了,你也生下小皇子了,咱們再好好地聚一聚,到時候一定要喝個一醉方休。”龔宓心情稍微好一些,就表露出往日的颯爽氣質來了。

繆鳳舞笑著答應她,囑她一定好好養著,萬事要往開里想,便離開了。

出了正殿的大門,陽光明媚,暖和微煦,繆鳳舞站在臺階上,深吸了一口氣,心里也感覺很舒暢。她伸展了一下雙臂,一偏頭就看到了龔宓設在殿門兩根柱子前的大魚缸。

她想起龔宓的暹羅虎來,便信步走過去。結果到了魚缸前面,低頭往缸里一瞧,里面倒是碧水粼粼,魚兒自在悠游,只是一缸子的魚,沒有一條是龔宓以前養的暹羅虎。

“咦?你們娘娘那些寶貝魚呢?”繆鳳舞問送她出門的如柳。

如柳猶豫了一下,答道:“前些日子那些魚兒生了怪病,發現得不及時,一缸子魚都染上了。最后喂了藥也不管用,就都死了。”

“哦……”繆鳳舞不疑有他,只是可惜道,“那魚兒多么生龍活虎呢,宮里頭鮮少有人養那種生猛的魚呢,可惜了……”

說完,她便往傾月宮外去,乘上轎子,往萬泰宮回。

跑上,她遠遠地看著麗正宮,很想拐過去見一見康彤云。可是行曄只準她往傾月宮來,特意囑她探過了龔宓,早早地回萬泰宮去。他現在心緒不佳,繆鳳舞覺得自己還是乖乖地遵旨回去的好,免得惹出他的惱火來。

正走著,前頭來了一撥人。繆鳳舞打眼望過去,是趙皇后帶著她的宮婢,好像正在游園的樣子,邊走邊閑看著路邊的花樹。

繆鳳舞心中一動,隱隱覺得在這里遇上趙皇后,一定不是巧合。

不管怎么樣,她還是停了轎子,步下轎去,迎著趙元靈走過去,微微福身為禮,然后說道:“臣妾給皇后娘娘請安,皇后娘娘萬福。”

趙皇后仿佛這才看見她的樣子,抬頭驚訝道:“喲!瞧瞧這是誰?這不是繆貴妃嗎?你不是朝夕伴著皇上嗎?怎么有空出萬泰宮了呢?”

“龔修媛生病,臣妾往傾月宮探望。”繆鳳舞聽她這刻薄的語氣,便知道她是存心找茬兒。

“真難得!龔修媛居然能蒙繆貴妃惦記著,真是她的福氣。本宮還以為,繆貴妃如今是天上的仙人了,大概是不把這些凡婦俗人放在眼里的。”趙皇后臉上掛著端莊的笑意,言語間卻句句緊逼。

繆鳳舞懶得應付她了,便客氣道:“皇后娘娘游興正濃,臣妾也不能奉陪,就不打擾娘娘的雅興了,臣妾告退!”

說完,她正轉身要走,就聽趙元靈喊她道:“你等等,難得見你一面,本宮有幾句話要告訴你呢。”

含香和銀蘭警惕地護在了繆鳳舞的兩側,繆鳳舞也不得不轉回身,恭敬道:“娘娘有話只管說,臣妾自當聆聽訓教。”

“訓教倒是談不上,繆貴妃是皇上心尖上的人,連太后都不敢訓教,更遑論本宮?只是有件事擱在我心里好幾天了,偏巧今兒遇上你了。因為這件事與你有關,便說與你聽聽。”趙皇后莊婉端正的樣子,穩穩地走到繆鳳舞跟前兒,看著她。

繆鳳舞心想:廢話真多!要說就趕緊說!哪來這么多鋪墊!

趙元靈見她半垂著頭,對自己那幾句冷嘲熱諷也不應答,便湊近繆鳳舞的耳邊,小聲說道:“宮里的人都以為繆貴妃是一個孤女,身世可憐,頗得人同情,本宮也一直相信這種說法。可是幾日前,本宮突然得了一個消息,原來繆貴妃在這世上還是有親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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