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道在上

100:皮相與法相

“書生,你要去天龍寺?且帶上我一個。”

葉火生興沖沖地道。

上次吃了那么大的一個啞巴虧,心里憋著氣,要跟著去揚眉吐氣。

陳留白自無不可:“那就走吧。”

兩人各自去牽馬。

葉火生嘴里碎碎念道:“書生你不知道,這胭脂馬可傲了,一直不肯讓我上手洗刷,我只得打一大盆水,讓它自己來弄。”

陳留白打趣道:“這不就是你一直念叨的名馬認主嗎?”

葉火生郁悶道:“人比人,氣死人;馬比馬,還是氣死人。我這匹千里騅同樣有主,可只要一把草,誰都能騎上去,怎么教都教不了。”

陳留白悠然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葉火生眨了眨眼睛:“伱說這胭脂馬,是不是已經成妖了?有時候我看著它,總覺得妖得很。”

陳留白伸手摸了摸那柔順的長長鬃毛,相隔一段時日,此馬又有了新的變化,色澤更亮,線條更美,渾身洋溢著一股活潑的精神勁頭。

等出到外面,翻身上馬,策馬馳騁。

得得得!

跑起來,十分歡快。

“等等我。”

葉火生連忙也騎馬跟上。

跑著跑著,發現方向路線不對:“書生,咱們不是去西山嗎?怎地往東面來了。”

陳留白答道:“聽說延康墓宮在這邊,先來看看。”

“那敢情好。”

葉火生是個不嫌事大的,反正跟著走便行。

趙國的歷代帝王墓宮,選址都是在城外,集中在一個山谷區域中,便于管理,與此同時,更有風水堪輿的講法。

比如說,能夠匯聚當地的龍脈龍氣。

帝墓成群,莊重肅穆,有一支精銳兵甲負責在此駐守戍衛,閑雜人等,根本進不來。

陳留白并沒有硬闖的打算,而是把馬停在外面的一個山坡上,然后舉目遠眺,觀望那一片山谷的景象。

葉火生有樣學樣,但看到的,只是連綿的谷嶺,在這冬去春來的季節交替時,山上紅的黃的綠的,一邊混雜。

不過景致還挺美的。

美景當前,欣賞之,能讓人心曠神怡,感到愉悅。

但除此之外,好像就沒別的了。

他又不是那些文人雅士,不喜歡游山玩水,更吟不出什么詩詞歌賦來。

看了一會,便覺無趣,偷眼一瞥,見陳留白神態專注,似乎遠方那片景象中蘊藏著某些不得了的東西。

心里尋思:難道書生的眼睛已經練成了傳說中的“千里眼”,而或掌握了道家望氣的神通?

這是有可能的事。

一直以來,陳留白所拿出來的表現,已是超然。

總之大大超出了葉火生的認知,變得不可理解。

足足半個時辰后,陳留白眼皮一合,說道:“走吧,去西山。”

葉火生內心猶如貓爪在抓,好奇得不行,忍不住問:“是不是延康帝新造的墓宮有古怪?敗壞了風水?而或挖斷了龍脈?哼哼,自古以來,哪有帝王任用釋家的人來主持墓葬的,那些西方傳入的教義,根本不懂這些。”

被騙了大筆銀子后,對于釋家僧侶的觀感大差,很是看不慣。

陳留白啞然失笑:“看來你對于釋家來歷頗有了解。”

“沒有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

葉火生振振有詞:“不過事先聲明,我可不信那些的,更不曾進釋家寺廟里上過香。”

“那你還上當,‘自愿’捐獻了那么多錢?”

“唉,那是因為誦經魔音的緣故,其中蘊含著蠱惑之念。之前在古寺廢墟的時候,便說過了:我不信佛,但心中有佛。然后當聽到蠱惑,心中的佛不知不覺間就冒出來了。”

陳留白看著他:“你是個有慧根的。”

葉火生嚇一跳,連忙擺手:“我吃肉喝酒好女色,葷素不忌,哪有什么慧根?你別想讓我遁入空門。”

陳留白笑道:“那你可知,為何不信佛,心中卻會有佛?”

葉火生納悶地道:“關于這一點,我也百思不得其解,請解惑。”

“因為‘觀想感應’法門。”

陳留白解釋道:“從小到大,你就算不進廟里上過香,但肯定見過各種佛像,然后聽人提起禮佛敬佛的諸多靈驗事跡。”

葉火生點頭道:“這是當然,咱家又不是生活在深山老林里與世隔絕的,所見所聞,不可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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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了,當你見聞過后,心中自然而然便留下了印象。當出現某個契機觸動,該印象便會不可抑制地浮現出來,從而影響你的心神意志,以及作為行徑。”

“原來如此。”

被說到了心坎上,葉火生非常認同:“說得太透徹了。”

頓一頓,當下又問:“可你呢?你心中應該也會有佛,為何能做到平靜無波?”

陳留白雙眼一瞇:“皆因我把它們視作外道邪魔,然后斬了。”

葉火生聽著,心中凜然。他當然知道關于“心猿意馬”的說法,也時常約束自己,不該做某些事情,但那種“約束”,與陳留白所說的“斬”,顯然不是一回事。

當下便問:“這個,就是修行嗎?”    陳留白微微頷首:“不錯,修行正是要主張自己的道,而抵御住外道侵蝕,不受干擾。好比你練劍,若是想入非非,就會影響到出鞘的速度,當劍鋒染塵,勢必駑鈍。”

“那這修行,也太難了。”

“的確不容易……不管做什么事,想要做到專心致志,都不容易。”

葉火生默然,隨后道:“受教了。”

西山是一座大山,山勢蒼莽起伏,猶如一條騰蛟,正與京城遙遙呼應,似在拱衛著這座雄城。

此山為避暑勝地,山上建設有官署行宮,供給皇家使用。

而山中天龍寺的名聲,卻是近十年才漸漸張揚起來的,其前身本是一座小寺廟,遠比不過別的一些古剎名寺。后來出了位愿空法師,受到延康帝的倚重信任,直接冊封為國師。

天龍寺隨即開始擴張發展,形成了現在的龐大規模,并號稱為“天下第一寺”。

為了彌補底蘊的不足,創建羅漢堂,張羅收集一具具肉身佛,供奉起來,號“十八羅漢”。

如今已經請來十三尊,距離十八之數,只差五尊。

至于其他的措施也不少,包括重新修撰編寫佛卷經文,每逢佛日便開壇講經等,場面聲勢做得很大。

陳留白與葉火生驅馬前來,走了一陣,距離西山還有不短的距離,可抬頭一看,便見一尊巨大的佛像聳立在那兒,金光奪目,令人心生敬仰。

那是一尊地藏王佛,雖然為坐像,但高達數十丈,看上去,宛如直接凌駕于整座山頭之上。

安忍不動,俯視眾生!

先前聽陳留白說到“觀想感應”的法門道理,現在乍然見到此佛神像,葉火生更有體會感悟,不禁嘆道:“不得不說,這釋家做的門面工夫是真好,又高又大,還十分金貴,著實使人沉迷向往,光看著,就想要進行供奉了。

陳留白淡然道:“那只是皮相,若能勘破,才能見到法相,而法相千變萬化,莫可名狀。”

葉火生問:“你看到了法相?”

陳留白默然,一會才道:“我不敢看。”

葉火生為之愕然。

在觀感里,陳留白本事高強,幾乎無所不能,萬沒料到,他居然承認說“不敢看”。

但聽了之后,忽然發現陳留白也是個有血有肉的人。

“觀想法相后,我心中生出的感應會超出掌控,難以斬殺得掉。防患未然,所以我不會貿然去看。”

陳留白一本正經地解釋道。

葉火生眨了眨眼睛:“你的意思,就是說有些東西不能亂看,也不該亂想?”

“不錯,故圣賢曰:非禮勿視。”

“我明白了,本來以為是禮樂道德的問題,沒想到牽涉到真正的修行。”

陳留白笑了笑:“修行本就囊括萬象,無處不在。”

葉火生想了想,鼓起勇氣:“那我能跟你修行不?”

“呵呵,你現在不就在跟著嗎?”

“是哦,我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葉火生后知后覺地笑了起來。

又跑了一陣,來到西山山麓之下,但見山林郁郁,其中最多的卻是楓樹,等入秋時,便是滿山盡染的盛景。

山林間,有一條石板路徑,曲徑通幽,可直達天龍寺。

此時可見不少香客游人上下往來。

西山地域寬大,皇家行宮所在的區域在另一側,自有兵甲守衛。

不過平常時候,基本處于空置的狀態,戒衛就沒那么森嚴了。

葉火生道:“書生,咱們上山,要不要弄些香火做個樣子?”

“這有什么意義?”

“這樣才能瞞騙過那些和尚啊。”

葉火生的思維想法,還是行走江湖的那一套,但說實話,他并不知道陳留白此行的目的是什么。

“不用了,上去便是。”

西山人氣旺盛,山腳附近形成了一處市集,各種買賣經營得風生水起,包括馬匹寄放等,服務周到。

上山是不能騎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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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步行上山,陳留白的裝束,翩然公子,而背負重劍的葉火生則像是個隨從護衛,毫不違和。

山徑沿途,多有亭驛,其中不少是香火鋪子,正做著買賣,生意很好的樣子。

一路拾級而上,很順利到了山上,迎面是一個寬闊的弧形廣場,人群往來,顯得頗為熱鬧,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香火的意味。

第一次上來,葉火生好奇地舉目觀望,見那尊高大的地藏王佛像就在前面不遠處:

它為坐像,金身坐在青蓮臺上,一手持錫杖,一手拿寶珠,在陽光的映照下不可逼視。

而在陳留白的視野中,卻驀然出現一道巨大的陰影,有巨獸橫空,虎頭、獨角、犬耳……

其俯視而下,強大的壓迫感洶涌而至。

今天有事外出,回來得晚了,耽誤了更新,看明天盡快補回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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