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發現這尊香火神的形象,裝在壺天袋內的教諭印章立刻有所感應。
地方教諭,在道庭的職權體系中,主教化引導,負責敕命封神,從這個名義上講,高化城所有的香火神都隸屬陳留白管轄。
只是此城情況復雜,那些香火神的跟腳來歷頗有不同,大都為前任的前任……到底是哪一任教諭任命的?竟已難以稽考。
皆因教諭的人選更迭得著實太過于頻繁了,莫說新官上任三把火,屁股還沒有坐熱,便已離任而去。
如此一來,就導致高化城內外的各種亂象,直如一團亂麻。
如果說城中有四大旁門世家把持,秩序尚可,那么城外,缺乏管制的各路香火神胡作非為的話,也就不難理解。
這一點,從當初的黃大仙便足見一斑。
這個時候,想要讓土地公離開,談何容易?
一來歷任教諭對于鬼神橫行之事,要么穿一條褲子,要么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基本不會主持公道;
二來鬼神莫測,普通的民眾,即使有修行在身,但修為淺薄,也無力反抗;
這一路來,所見所聞,陳留白有心考察,收集到不少有用的信息,認識到運行千年的道庭制度已然處于某種微妙的階段狀態,談不上分崩離析,卻已貌合神離。
于是老人一擺手:“少俠請留步。”
態度虔誠,五體投地,頭發蒼白的頭顱,正貼在了地面上,不敢有絲毫的懈怠。
陳留白不動聲色,跟著三大爺進入村莊,一大群人等在那兒,一個個臉色不安,嘩啦啦地圍上來,七嘴八舌地訴說起來。
這土地神,日子過得相當享受。
就村莊上的出產收入,哪怕奉獻出過半來,都難以滿足。
要怪的話,只能怪老百姓們沒甚本事,當不成虎狼,只能做牛羊。
歸根到底,不能忽視的一點,最主要拼的是出身。
有出身,有靠山,自然有各種資源戰力了。
不過對于廣大的散修,而或旁門子弟而言,他們終生的目標,也就止步于第二境“煉氣化神”了。能夠化神,就是達到了巔峰。并且因為功法上的限制,化出的神,質素只能說中下。
此刻老人按住滿腹牢騷,一臉恭謹地對著神臺上那尊披金戴銀的神像跪拜而下,口中禱告道:“小民叩見土地老爺,不知這次的貢品有甚不對的地方,還請土地老爺示下,吾等立刻改進,換上新的來。”
陳留白微微一笑,并不強闖,牽著胭脂馬留在外面,觀望四周環境。
陳留白忽問道:“老伯,此座土地廟的規格是否逾矩了?”
三大爺一個人進入到土地廟中,見到滿地狼藉,昨晚獻上的貢品灑落在地面上。
所以,山門長者不讓自己回山,而是先到地方上當個教諭,自有用意……
人有私心,鬼神亦然,當疏于管理,那私心便會如同野草蔓延,順著自己的性子來,甚至變得狂妄自大。 可這些話是不能訴諸于口的,以免禍從口出。陳留白是外來者,言行無忌,惹得土地神怪罪下來的話,承受罪責的,卻是村中的人。
可大伙兒也得生活,也得過日子呀。
三大爺連忙一擺手:“事情我都知道了,大家勿要驚慌,等我去土地廟看過再說。”
不少村民好奇地打量起陳留白,以為他是三大爺帶來的客人,并沒有多問。
為此,以三大爺為首的耆老們不是沒動過放棄供奉的念頭,只是俗話有云:請神容易送神難。
鬧將起來,自有邪祟出沒,村中的人,連怎么死都不知道。
不讓陳留白繼續前行,尤其是不能進入土地廟里,免得生出不快來。
而神廟建筑風格華麗,看上去有一股金碧輝煌的貴氣,頗為堂皇,倒不像神廟,而像某處宮殿了。
村中的土地廟建立在后方一處開闊的地方上,占地面積不小,足有兩畝多方圓,這可與常言所說的“小小土地”大不相同。
老人不禁覺得一陣心疼。
一時半會聽不到回應,但三大爺早有相對應的面對經驗,心里清楚:不是土地公不在,而是對方刻意為之,不會一下子就開口說話的。
故而同為化神修士,實力往往相差甚遠,像劉家勝等人,乃是老牌化神,在境界上要超過陳留白,可真打起來的話,孰勝孰負,則是另一回事。
三大爺有所耳聞,說別的村子,因為供奉之事,惡了鬼神,致使出了大禍事,死了好多人,連村莊都荒廢掉了。
但這一天,終究還是來臨。
對于獻祭貢品,村中從來不敢含糊,每逢初一十五,都是提前精心準備著的,就是擔心土地公公不滿意,會怪罪下來。
這是一種高高在上的姿態形式,以彰顯出作為上位者的威嚴霸氣來。
這世道,亂象叢生,沒處說理去。
土地老爺此時,很可能就附身在神像上,正居高臨下地看著自己呢。
近年來,村上供奉的土地公的胃口越發變得大了,甚至可以用“貪婪無度”來形容了。
這般念想,在腦海一閃而過,隨即按了下去。
在仙朝體系內,鄉下村莊算是最基本的單位了。雖然小,但五臟俱全,設施齊備。由于具備修真基礎,發展得可以,村中的人,多多少少都修行過,不少人達到了煉氣境界,屬于煉氣士了。故而不管在實力,還是見識上,都與無靈之地大不相同,不至于大驚小怪。
在村中,其作為宿老,頗具名望,很快壓住了場面。
神廟里頭一片寂靜,靜寂得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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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大爺聞言,慌忙道:“沒有的事,這位少俠請慎言。”
不只是掉落,其中一部分明顯有被踐踏過的痕跡,被踩得面目全非。
制度規格,不同層次,不同待遇,原本應該有一套較為嚴格的執行準則,然而落在地方上后,多有變通,早變得面目全非。
雙方比拼,不但要拼境界,還得拼實力。
如果這個時候,老人若是舉止不妥,定會吃到掛落。
時間無聲流逝,約摸等了一刻鐘左右,一把低沉而威武的聲響傳來:“你可知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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