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寧侯府,壽寧侯看著弟弟:“你怎么還是這樣子?我同你說過,不論是誰都要以和為貴,指不定什么時……”
建昌侯截了話:“指不定什么時候咱們有用的上他的。我曉得你又要說這個。”見壽寧侯露出一絲不快,建昌侯道,“大哥,只是,能讓我用的人太多,多這個不多,少這個也不少。大哥,難不成你指望他們能雪中送炭?”
壽寧侯曉得弟弟說的有理,可是如果都結惡了,他們的處境怎么會好?太后百年后呢?“所以,咱們就要這種雪中送炭的人”
建昌侯聽了大哥的話不由的笑了出來:“呵呵!大哥,你怎么還說這樣的話出來?”
“二弟。”
“大哥,這些年哪個幫著辦了事不是從咱們手里收了大量的好處,連太監都曉得我的規矩,巳時二刻上門,來早了我還沒起床,惹火了我,什么賞賜也沒有了;來晚了,當鋪關門了,我支不到銀子,也沒有賞賜。”
壽寧侯聽著弟弟這么說,忍不住笑了:“你還好意思的說。”
建昌侯道:“大哥,我只曉得要舒服的活著。想笑就笑,不高興就發泄出來,偏你同三侄兒都是這種假模假樣,令我倒胃口。我說大哥,你成日里擺著這副臉你不嫌累的慌么?”
壽寧侯無奈地看著弟弟,此時家人在外頭道:“二老爺,慶云伯拜見。”
建昌侯應聲就要出去,壽寧侯拉住弟弟:“你等下,我有話要問你,你什么時候同慶云伯走的那么親近?你別忘記了當年的事?”
建昌侯玩弄著手上的白玉扳指。這玩意是女真人孝敬他的,質地好,樣子也好。他聽壽寧侯提起這事,翻了白眼:“當年
,當年什么事?當年他們做了縮頭烏龜,如今還一樣是縮頭烏龜。王八還能翻了天?大哥,你有見過自己翻身的王八么?”
“我是怕你著了孟廷舉的道兒。”孟廷舉十幾年未曾入京,突然踏入京城,這里頭肯定有什么由頭。他擔心。偏偏這個二愣頭的弟弟,還是一副就是天皇老子來了我也不怕的表情。
“著什么道?他孟廷舉能有什么道兒?他在我眼中就是個玩物,我閑了就逗逗他;我累了,他就滾一邊去。”
“還是同他保持些。”
“大哥,你這話我就不明白了。你方才還教導我的,不論對誰都要以和為貴。好了,我對姓孟的以德報怨,你又叫我不要這么做?你到底怎么樣?”
“總之這回孟廷舉上京不是什么好事情,你給我同他離些距離。省得他鬧什么幺蛾子。”
建昌侯嘻嘻一笑:“那怕什么。我有姐姐同大哥,只要有姐姐同大哥,天塌下來我也不怕!”
壽寧侯看著弟弟的笑臉,回到了十幾年那件事出的時候,家里的人生怕會有什么,那時候弟弟也是這么自信的道:“我有姐姐同大哥,只要有姐姐同大哥,天塌下來我也不怕。”他溺愛的笑道:“好了,都多大了,還這樣,讓人笑話。收拾收拾,待會新媳婦要來見禮了。”
錦華被人當做是家屬,她被留在那照顧昏迷的林姓書生。
“你醒了?”錦華驚喜的看著那個漸漸蘇醒的林姓書生。
林姓書生茫然的看著錦華,他想要坐起來,只覺得渾身酸痛,半點動彈不得。
“你……”
“大夫,他醒了。”錦華走到外面喚著大夫,請他進來幫林姓書生診脈。
大夫進來,坐下細細的診脈,又瞧了瞧林姓書生:“沒什么大礙了。你同我回去抓副藥,按時服用就行。切記不許隨便亂動。”
“你別動,你的胳膊脫臼了,現在還不能用力。”錦華見林姓書生掙扎著要坐起來,趕緊按住他,“你要什么,同我說。”
林姓書生自嘲一笑:“我連動都不能動,同廢人一般,你救我做什么?還不如叫我也死了。”
“你……”錦華被他一噎,反譏道,“我到不想救你。“
“那你在這做什么?”
為什么在這兒?慶云伯的家人把他們送到這里,藥鋪的人自然以為他們是一起的,不由分說就讓她在屋子里照顧他。
她站起身道,“既然你醒了,我就走了。”
錦華抬腳便往外頭走,走到前堂,忽聞有人遲疑的喚道:“小姐?小姐?”
錦華聽著這熟悉的聲音轉過身子,驚喜的看著出現在自己眼前的侯伯:“侯伯,你怎么在這里?”她看著侯伯手中的藥包,“你來給弟弟取藥的??”錦華想起這家藥鋪子并不是弟弟常抓藥的那一家,“怎么換了地方?換了大夫?方子也換了?”她說著便要拿侯伯手中的藥包,要看看這都是什么藥。弟弟是自小便羸弱的身子,她這個姐姐也就成了半個郎中。
侯伯躲躲閃閃的不肯給錦華。
“侯伯。可是他身子不好了?”
侯伯是連連嘆氣:“小姐,這可怎么辦?七老爺也太欺人了,成日里來吵少爺。夜里總是在敲墻,還讓不讓人住了?”
“這跟七叔有什么關系?”
“七老爺說他家人口多,住不下,又說,我們那院子,只有少爺一個人,要占了東廂去。”
“這怎么行?東廂是父親的書房。”
侯伯點頭道:“少爺就是這么說的。可是七老爺不管,小姐回來的那天七老爺就讓人砸了墻,幸好那日三老爺在,這才沒事。可是,還沒安生一日,七老爺又輪番的來吵鬧。少爺本來就難入睡,這一下更是睡不好,身子自然受不了。”
按理說她應該回去,可是,她現在是什么人,是不貞的人,是給家族丟臉的人,一旦出現在族人的面前,誰會相信自己?就算信了,張家……那個男人能害她一次,就不會害第二次了么?
“那三伯父呢?就沒有去找三伯父?”
“三老爺平日里那么多事,哪里能見得著?”侯伯是連連嘆氣,“說了這半日,小姐你怎么在這里?”
“哦。有些事。”
“小姐,你哪里不舒服么?”
錦華安撫著侯伯:“我沒事。”
“小姐,你怎么偷偷跑了出來?我們有多著急。”
“我有些事要弄清楚。”她要弄清楚,張延裕為什么要害她,真的是因為這位新娘子么?到底為了什么,要把自己當踏腳石?“侯伯,你曉得壽寧侯世子新娶的那位小姐是什么出身?”
“壽寧侯世子新娶的媳婦姓賈,是上林苑署丞的女兒。”
上林苑?署丞?八品官。
侯伯不明白錦華問這個做什么,卻是忠心的道:“小姐,你有什么事只管吩咐老奴,老奴一定妥妥當當的辦了。”說著,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小姐,你且在這等一會兒,我回去再過來,你等等啊。”侯伯說著便匆匆忙忙的出去。
侯伯離去不久便回來了,他氣喘吁吁的塞給錦華一個荷包。
這里面裝得是銀子,大概有十兩左右。
“侯伯,你這是……”
“小姐,你要打探消息,身上沒有錢可怎么過活?”
錦華點點頭,收下侯伯的銀子,這十兩銀子雖少,是侯伯的棺材本,這……她一定要加倍的還給侯伯。
“老爺,那人已經醒了。也按照老爺的吩咐給了他們銀兩。那名女子沒有要。“
慶云伯依舊寫著自己的字:“不要就不要。”
“只是……”護衛有些遲疑。
“只是什么?”
“小的瞧見那個女子同一個老仆說話,那名老仆口口聲聲的喚她為小姐。小的悄悄的跟著那個老仆,發現,那個老仆是工部都水清吏司郎中姜應辰的家人。”
慶云伯直起身,打量著自己的字,又換紙蘸墨,準備下一幅字:“那又如何?”
“老仆喚女子為小姐,卻又給了那女子十兩銀子傍身,顯然是有家不能回,小的只覺得奇怪。”
有家不能回?這到時奇怪:“那你打聽到什么?”
“小的打聽到,姜大人只有一個女兒……”
慶云伯寫字的手頓時一頓,那一點在雪白的宣紙上頓時渲染出巨大的墨點。
“你說什么?”
“姜大人只有一個女兒。”
姜家的那個姑娘以不貞被送了回去,那時候他還認為是老天開眼,在報復張家。可是,那個被沉潭的丫頭居然還活著,這是怎么一回事?
是鬼么?如果是鬼,難道是有什么冤屈不成?
慶云伯重新扯過一張紙來:“你給我盯著他們,查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才不管是人還是鬼,他只要報復張家!十三年前......幼弟自幼就很有文采,也喜好與士人來往,自然而然的養成了文人的清高與執拗。那一年,幼弟出門踏青,遇惡人奪民田產,戕人性命,幼弟氣憤不過,上前阻攔,將惡人教訓一通。原以為這只是件小事,卻不想,有一日幼弟出門,突然一伙人上前,將騎在馬上的幼弟強行扯下馬,好一通的痛打。
幼弟當場便說要告他。
一句告,為幼弟有遭來一通痛打。
那人甚是囂張的道:“告?我讓你告去。老子也不怕告訴你,老子姐姐是當今的皇后,太子是老子的外甥。”
家人上前說是慶云伯的小公子。
那人卻一點停息的意思也沒有。
幼弟抬回來的時候就只有進氣沒出氣。只十五歲,便沒了。
父親氣不過,上書奏請,卻不想皇后的弟弟張鶴昌,就是如今的建昌侯惡人先告狀,居然反污幼弟欺凌百姓。
事情雖然最后真相大白,可是先帝卻只叫人賠禮小事。賠禮?皇后賞下幾樣東西,張父過來說幾句歉意的話,這樣就行了?
父親的多次上奏都沒有回音。
若僅僅是這樣也就算了。
后來先帝沒了,當今圣上登基了,圣上尚為沖齡,國事皆交由太后處理。大權在握的太后偏偏對父親百般侮辱,甚至重提當年之事,更是顛倒黑白,污指幼弟凌人妻女,奪人田產。這個時候還有誰敢出來說個不字。
父親氣氛不過郁結在懷,還鄉的路上沒了。
兩條人命。張家欠了他家里兩條人命!
他要讓他們血債血償!
“啪!”慶云伯手中的紫毫被他生生握斷。
慶云伯低頭看著斷筆,扯過一張紙,用力的在上頭書寫四個大字“血債血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