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奶奶。二太太領著慶云伯夫人同慶云伯家的兩位姑娘過來了。要見奶奶呢。”

張延裕詫異的瞧了賈氏一眼：“慶云伯夫人怎么要見你？”

賈氏忙從張延裕手中奪眉筆：“快給我，我要過去。”

張延裕按住賈氏的手，微微一笑，從鏡中看著妻子的面龐：“別急，待我幫你把眉描好再去也不遲。”

賈氏偏過頭：“明兒再畫吧。太太叫呢。”

張延裕不肯收手：“不急這一會兒。你且同我說慶云伯夫人為何要來尋你？”張延裕溫柔的看著妻子，柔柔的目光要將人熔化。

賈氏搖著頭：“我也不曉得。”

張延裕笑笑：“閉眼。”他伸手將妻子的下顎托起，抬起手細心的為妻子描眉。他的動作很快，點點數筆，便已結束，“好了。”

賈氏對著鏡子瞧了兩眼，忙站起身換了見客的衣裳往壽寧侯夫人正房去。

賈氏一進府，慶云伯夫人忙對錦華道：“還不快過去跟世子夫人賠禮？”

錦華忙走到賈氏面前，深深地蹲下身子：“少夫人。”

賈氏忙攔住錦華：“使不得，使不得。這是……”

壽寧侯夫人道：“慶云伯夫人說這孩子把你的新裙子毀了，特地帶她來賠禮。”她指了放在一邊的衣料。隨后又對慶云伯夫人道：“你也太客氣了，不過是一條裙子。”

慶云伯夫人方要說話，錦華的面上已經帶著一層濃濃的惶恐：“那裙子好生貴重。用的都是金線，而且，那上頭的繡樣，還是世子為少夫人畫的，那么貴重……”

賈氏一聽錦華這話忙攔著道：“哪里有那樣貴重。”她說著悄悄的瞧了壽寧侯夫人一眼，見壽寧侯夫人正低頭喝茶，隨即拉過錦華笑道，“你叫丫頭唬住了。”

錦華不解的看著賈氏：“可是昨日，那個丫頭明明就說……”

“說什么？”周湄插口問道。

賈氏笑道：“你放寬心，那裙子哪里有那么貴重。”

錦華疑惑的問道：“是真的么？”

賈氏肯定的點著頭：“當然。世子是什么人，每日里那么多要緊的事，哪里有工夫做這個？你聽那些丫頭亂嚷嚷。那些丫頭最是膽小怕事，怕擔事，生怕人家說她不小心的伺候，裙子不過滴了些茶水，就叫喊的滿世界的都知道，生怕叫人以為是她伺候不力。”

錦華似乎還有些不信。

周湄反口問道：“太太，有這樣的人？”

慶云伯夫人笑道：“那是當然。”

壽寧侯夫人亦道：“要不人家怎么說是刁奴呢？”

賈氏笑著道：“這下可信我了？”

錦華點點頭，不好意思的笑笑：“雖然這么說，到底是我不對，污了少夫人的裙子。這是我連夜繡的。還請少夫人不要嫌棄。”

錦華送過去的是一幅牡丹。

賈氏一見忙捧過去請壽寧侯夫人同建昌侯夫人看：“太太，二太太，您看，這繡的可真好。真鮮活。”

壽寧侯夫人接過來，仔細的瞧瞧又遞給了建昌侯夫人：“是好。我們家可尋不出這樣的人來。”壽寧侯夫人招過錦華要仔細的打量她。

錦華心中慌亂，局促的走上前，卻是深深地低著頭，她死勁的憋氣只是為了讓臉頰迅速呈現紅潤，好表現出自己的羞澀來。

“好孩子，抬起頭讓我看看？”

錦華只是低著頭，被說的實在不好意思了，微微抬起頭又迅速的低下頭。

壽寧侯夫人瞧不見人到底長得什么模樣，只能拉著手看，只夸了句：“好巧的手。”

慶云侯夫人陪著壽寧侯夫人，建昌侯夫人說話，壽寧侯夫人很快打發了她們自己去玩。周湄自然同張延熙還有那位三小姐離開，只留下錦華傻愣愣的站著。

賈氏在一旁瞧著不由笑道：“周姑娘，不若到我屋里坐坐？”

錦華輕聲的提醒著她：“我不姓周。”

不姓周？慶云伯的孩子……哦，賈氏已經明白了：“那我叫你錦姑娘？”

錦華對著賈氏微微一笑。

賈氏覺得錦華有那么一點點的不對勁，同昨日比起來她今日明顯的拘束，相當的拘束，一切都是小心翼翼的，每邁出一步，甚至說出一句話都要小心的看下身后。

賈氏順著錦華的目光看了過去。是她身后的那個板著臉的老嬤嬤。梳著緊緊地圓髻，一板一眼的樣子同壽寧侯夫人身邊的那些個老嬤嬤一樣，同她身邊那些天天念叨著什么規矩體統的老婆子一個樣。

“是你叫教養嬤嬤？”

錦華小心翼翼的點著頭，她害怕的轉了頭，似乎要快速的走路，卻不小心踩在了自己的裙角上，差點摔了一跤。

賈氏忙扶住錦華：“怎么樣？”

那個老嬤嬤立馬走上前，卻不是攙人而是一副教訓的模樣：“姑娘，走路怎么跑呢？老奴告誡姑娘多少回了？走路要穩穩當當的。不可失了體統。”

錦華小心翼翼的應著，站直了身子，穩穩當當的走著。只是賈氏發現她的背挺的太直了，直的那么的僵硬。

錦華瞧了一路，來到賈氏的屋子，這布置的真是精致，真是富麗。高大的鑲玳瑁的柜子，紫檀雕祥云紋的床榻，八寶架子上擺放著各式各樣的珍玩。

錦華好奇的看著多寶格上的珍玩，這到底有多手巧做出這樣的東西來。這是個石榴，不是個完整的石榴，缺了一角，露出里面的果實。

她認出來了，這個擺設當初她成親的時候也擺在這上面。

賈氏看到盯著那個石榴招呼著她：“看什么呢？過來吃點心。”

錦華指著石榴擺設道：“這個真好看，跟真的一樣。”

“那是世子尋來的。”

“世子對少夫人真好。”錦華說這話時帶著點點的寂落，同樣的人，賈氏過的那樣的好，自己卻成了不貞之人。

“我們世子對奶奶當然好。我們奶奶的眉毛還是世子給描的。”玉簪又插了口。

這個嘴快的丫頭。

錦華看著賈氏那猶如淺黛的彎眉，畫眉，畫眉……這是夫妻琴瑟和鳴的用語，她無法表現出自己的羨慕，她只有恨意。

她選擇低下頭，她知道自己忍不住，對方一定能從自己雙眼中瞧出那一抹恨意來。

賈氏只當小姑娘不好意思聽這話，拉著錦華坐，又打發了魯大娘等人出去：“大娘到外面歇息。玉簪，到廚房置辦些酒菜，請高大娘幾位陪魯大娘吃酒。”

魯大娘本不愿意，卻禁不住玉簪幾個丫頭強拉只得出去。

錦華一見魯大娘不見了，情不住歡喜起來，隨即脫了鞋子便要盤腿坐上炕，才做好這才想起自己是在別人家，并不是在自己下，忙下炕將鞋子穿好，羞赧的道：“少夫人，我……”

賈氏一點也不介意，自己也脫了鞋子盤腿坐下：“我自己在家也是這般。”說著沖著錦華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