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彬一入宮便聽到有人參壽寧侯建昌侯兄弟,這也就是大家議論兩句,誰也沒把這同當什么要緊的事,參張家兄弟的人多的是,哪個成功了的?都是被罷職削官入獄。
袁彬隨口問了句:“是誰沒事往墻上撞?”
“說是什么濟寧知州,叫什么章……”
章延闿!袁彬隨即想起這個人來。
濟寧知州。
若不是這個人,他也不會有今日的境遇,也不可能成為五軍營的一員,也不會這么舒舒服服的過日子。他能有今日,多虧了這個章延闿。是他攔下所有船只,找來藥材,救了自己一命。
在濟寧養傷的那些日子,他對章延闿也多少知道一些。
這個人看起來老實巴交的,其實一肚子的鬼主意。二三十條人命案子,還是樁無頭的公案,以及自己的身份,他只是只言片語中便解決了。他知道,那個章延闿知道自己的身份,那個銅牌子騙騙別人也就算了,章延闿,他騙不過去。可是,章延闿沒有將他抖出去,而是提點自己活下來。
最后,他是活下來了。平平安安的到了這里。一步登天。
這樣精明的人,會那么冒失的參人?
不會絕對不會。
在宮里最方便的就是打探消息。很快,袁彬便把章延闿的事情弄的一清二楚。是個庶子,娶了個媳婦為他帶來了一些底子,因為媳婦娘家的妹子嫁給了泰寧侯。這也就是面子上的一點東西。實際上……
舉人外放做了教諭,升了知縣,又做了知州。
只是,這四五年來,他就升到了知州,爬的很快。若說沒有點泰寧侯的面子,怕是說不過去。
聽說泰寧侯接了皇上的旨意出京,已經快一年了。難不成…….?如果是泰寧侯,那又是怎樣的一個局面?
雖說圣駕還京,可是從濟寧到京城到底還有好幾日的腳程,大家也沒放在心上,依舊把事情推給了袁彬,自己回家去了。
“什么人?”袁彬對著遠處走近的人大聲一喝。
“是我。”
來人快步上前。袁彬已經認出來人是誰,是皇上!可是皇上沒表明身份,他不能冒認,只是笑著打著招呼:“原來是你啊。你不是同皇上南巡了么?怎么又回來了?”
“圣駕還京,我們是打前站的。”
袁彬故作吃驚:“這么說圣駕就要抵達京師了?這么快?”他是真的沒想到皇上的圣駕還京如此之快,這離接到章延闿參壽寧侯不過是兩天的功夫。皇上這么快返京說明了皇上很重視這件事。
“是啊,沒天沒夜的跑,人都要顛散架了。”皇上很是隨和的同袁彬說著話。
袁彬笑著道了聲辛苦,卻依舊把手一伸。
皇上笑了:“怎么?都老相識了,還信不過?”
袁彬笑了笑:“禮不可廢。”
一行人將腰牌遞過去,袁彬帶著小向仔細的驗證著。
“你們也太小心了。這里風那么大,你們也找個避風的地方站著啊。”皇上裹緊了大氅。這一塊是穿堂風,站在這骨頭里都是涼的。
小向方要抱怨,卻被袁彬使眼色制止,袁彬笑著道:“我們當值就在這,哪里能隨便換地方?您受累了。”
袁彬嘴上說,手中的動作卻不見任何松動,每一塊腰牌都校驗無誤之后這才放行。
皇上卻沒有走,而是交待著:“你們平日是在哪里歇息的?”
袁彬不解的看著皇上。
“找個地方,我們幾個也要歇息歇息。跑了一天了。要舒散舒散。”
他們平日待的地方是斷不能讓皇上去的。只是這個時候,皇上明明是回宮了,卻不回寢宮,而是讓他找地方歇息,這……有什么不能叫人知道的?
袁彬帶著皇上到了邊上的屋子,屋子里很清冷,除了凳子就沒有旁的:“這簡陋了些,還請將就一二。小向,你去弄些吃的來,再要些炭來。”
小向為難的道:“大哥,這有些難辦,這個時候哪里有什么吃的。”
皇上笑著道:“只要熱,不管是什么哪來就是,難不成你還想擺宴席不成?”
小向這才應了。
袁彬安頓好了人,自己卻退了出去:“我還要當值,就不陪著了。”
小向提著東西興沖沖的過來:“大哥,好運氣,這有熱鍋,我還找到了一點酒。咱們也吃些。”
袁彬攔下小向:“都給人送過去,東西送到了你就給我出來。”
“大哥!”小向是萬般不愿意,他辛辛苦苦弄來的東西,憑什么他不能吃啊。他在這吹風都要吹僵了。
“聽話。”袁彬湊向小向,用著微不可聞的聲音道,“你我的前程可都系在這上頭了。”
小向見袁彬這么鄭重,忙點著頭。吹一時風又能如何。
小向雖然心里這么想,可是,到底不舒服,人家在里面有火烤著,有熱菜吃著,有熱酒喝,而他們卻要吹冷風,真是…….火大!
小向憋著一肚子的火,兩只眼睛冒光的盯著遠處,一副要將黑暗惡狠狠的吞下的表情。
袁彬看著小向那個樣子不由道:“等咱們升職了,以后就不用受這種罪了。到時候就是咱們在屋里吃酒了。”
小向點著頭,卻突然躥到前頭,大聲喝問:“什么人?”
袁彬也發覺到前面的不對勁,跟著小向已經躥了過去。
從那邊來了一頂轎子。這個時候,有轎子進宮?
到了近處,卻見是一頂藍呢子大轎。這是外官的轎子。這個時候進來,莫不是壽寧侯?放眼整個朝廷,也只有張氏兄弟能這么做。
答案很快便被證實了。
來人正是壽寧侯。
若是平常,袁彬是會放行的。可是今日不一樣,皇上就在后頭看著,他若是這頂不住難保不讓皇上認為他是個鉆營的家伙。不錯,他是在鉆營,還鉆的是最大的靠山。即使是鉆營,也要好生的鉆營,鉆的要有技巧。要讓皇上認為他可行,他是忠心,尤其是這次的事情。
袁彬今日是沉下了臉,無論對方怎么說,他都不曾退讓一步。只說現在已經是宮禁,沒有皇明,誰都不許進入。
小向拉扯著袁彬:“大哥,你何苦呢。”這是壽寧侯,攔了他,哪里還能有什么升職。
袁彬是鐵了心,就是不許人過。他這一鬧,到鬧出了大動靜來,直到太中的內侍總管出來,傳達了太后的懿旨這才算過去。
“你跟我來。”袁彬被負責宮禁的副指揮使叫了過去,帶給他的是四十板子。
“朕的一班好侍衛!”皇上忍著一肚子的火。
“皇上……”跟在皇上身邊的劉道成機警的勸慰著。
皇上道:“朕曉得。朕現在連心里話也說不得了。這哪里是朕的皇宮,到是他家的了。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難不成那次他戎裝佩劍,帶著家丁擁簇到朕的跟前,弒君了也沒人會說?萬一出了這樣的事,朕身邊沒有可靠的侍衛怎么行?”
劉道成明白皇上的心思,他緩聲道:“皇上多慮了。武成還是很忠心的。”
皇上道:“只有一個武成不行。要從下面一般的侍衛再提拔幾個上來。不要旁的,只要忠心。”他隨即道,“那個袁彬就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