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千門萬戶曈曈日,總把新桃換舊符。
宮中的新年是熱鬧的,這一年沒有三十,二十九這一日,大小官員,誥封命婦,按著品級入宮朝賀,行禮領宴,又陪著皇帝太后看了爆竹煙火,忙了好一陣子,百官命婦這才告退而去,只是回家還未歇息多久,百官命婦又要再次入宮進宮朝賀,又是行禮領宴。
皇帝沒了興趣,宮中過年每年都是如此,每年都老一套,看著人跪人起,再看那些年年唱日日演的老戲。
皇帝興致不高,太后是落在眼中,太后在宮中過了二十多個年了,也瞧夠了,只是這是國家法度,不可廢,只得耐下興致來。
“皇帝。禮部的官員可是忙活了許久,難為他們一片忠誠,大過年的不能在家與人團圓。”
皇帝側身為太后笑笑:“是。”隨后皇帝便對太監道,“太后甚是滿意,賞禮部大小官員宮綢十匹,白銀五十兩。告訴顧寶章,不用來謝恩了。”
太監立即領旨而去。
皇帝笑著對太后道:“兒子陪母后說說話,總是這些看的也沒意思。這么多年也沒個心意。”
太后笑道:“照著規矩來總是沒有錯。”
皇帝聽了不由道:“太后怎么不說是禮部的人懶,都懶得動心思了。”
太后不由的笑了,只是笑容很短。太后的目光落在自己唯一的女兒淑惠長公主的身上,自從夏駙馬的事出后,女兒就這么木木呆呆的,再也見不到任何笑容。
“榮兒?”
淑惠長公主轉過身子:“母后。”好像這一聲應的都是在應付。
太后看著女兒這樣,心里更是難受:“皇帝。”
皇帝知道太后是為了妹妹的事,可是這又能如何?當初為妹妹選夫婿是太后定下來的,妹妹的終身就被張家人所耽誤。一想到張家人,皇帝心中騰起一片火焰。
皇帝笑笑:“告訴下面的,誰要是能讓長公主笑一笑,朕有賞。恩,賞…….”皇帝還在想賞什么,淑惠長公主便道,“皇兄,這是昏君誤國之舉。”
皇帝道:“朕昏昧么?不過是博妹妹一笑而已。難道朕這個做兄長的都不可以做么?為自己親愛的人,有什么做不得的,是不是壽寧侯世子?”
張延裕沒想到皇帝會突然叫著自己的名字,忙站起身來。
皇帝示意張延裕坐下:“表弟坐,不要拘束。朕只是問問,為了讓自己心愛的人高興,做什么都可以是不是?”
張延裕不由一怔,皇帝居然問起了這個,這是什么意思?皇帝怎么會問起這個?難道皇帝知道了,所以才問出這么別有深意的話來。
皇帝望著張延裕:“表弟?”
張延裕忙道:“正是。”
皇帝高興的笑了,對著淑惠長公主道:“妹妹,聽到了吧。你是朕唯一的妹妹,朕為了你什么都可以做。只要你高興。”
淑惠長公主嘆了口氣:“皇兄,何必如此。”
皇帝不理會疏忽長公主的長嘆,笑著道:“我曉得了,這些皇妹不喜歡,朕這就叫他們換些新的來。”
淑惠長公主道:“皇兄何必如此勞師動眾。到頭來,又讓人說我是非了。”
太后一聽就曉得女兒正是因為駙馬的暴斃而憂懷于心,都是皇帝,暴怒之下將駙馬處死,若是有一分估計女兒的體面,女兒如今也不止于此。
“不要胡說,普天之下有誰敢說你的是非?!”太后不由的沉下了臉。
淑惠長公主苦笑著道:“嘴巴長在人家的臉上,母后又能如何?難道還不要旁人說話了?道路以目?”
太后被女兒的話噎的說不出話來,這孩子,怎么每一句話都堵的她說不出話來,以前榮兒可不是這樣的,那個乖巧的女兒上哪里去了?
“皇帝?”太后實在不知道要怎么說,只得請兒子出面,他們倆從來就好,兒子的話或許有用。
皇帝安慰著太后:“母后,皇妹這話說的有理。不過,妹妹還是要由哥哥來疼的。不過,既然今日禮部已經安排好了。明日,明日朕來設家宴,只請妹妹同兩位舅舅,那些個虛的都不要,大家像外頭那樣高高興興的在一處如何?”
太后不等女兒反應,高興的點著頭:“如此甚好,就這樣。”
淑惠長公主見這樣,也不多說,輕聲道:“萬事由皇兄吩咐。”
耐著性子等著宴席結束,皇帝先送了太后還宮,又叫著妹妹:“皇妹,同朕一起走走,朕有話要問你。”
淑惠長公主道:“皇兄有什么只管吩咐便是。”
皇帝笑了:“我哪里有什么事要吩咐你啊。只是想問問榮兒,三天后的家宴你想聽什么戲?說出來,哥哥叫人準備了。”
皇帝已經放下了身份,一個哥哥將淑惠長公主帶回了小時候。父皇只有母后一人,母后所生四個孩子中只有他們兩人長大成人,自小關系就好。
“我哪里知道什么,皇兄不必如此大費周章。”
皇帝道:“其實是為兄我想玩了。成日里都是那些什么升太平,壽如山之類的,聽的我都不耐煩了。還沒表露點不快,母后又要規勸。為兄這次是托榮兒的福。”
淑惠長公主瞧著皇帝面上那期待的模樣不由的笑了:“皇兄都這么大了,怎的還同小時候一樣?”
皇帝湊到淑惠長公主面前:“我小時候怎么樣?”
淑惠長公主道:“皇兄每回想玩都不能玩的時候就是這樣。總是拿我去當幌子。”
皇帝仰頭對著天想了很久道:“有么?我怎么不記得了?真的有么?你明明比我還小,我都記不得了,你哪里能記得住。”
淑惠長公主只覺得皇帝耍賴的本事越來越厲害了,只是伸手刮臉去羞他。
皇帝佯裝生氣去抓淑惠長公主。
淑惠長公主忙扭身轉開。
“別跑,地上有雪,小心摔了。你若是沒有想看的,那我就讓人選了,就選外頭最新最好看的戲。咱們也瞧瞧外頭的人都聽什么好么?”
淑惠長公主停下腳步點點頭。
皇帝有了安排,自然有人去準備。
大年初二,出嫁的閨女要回娘家。淑惠長公主自然是在宮中,太后有娘家,但是卻不能回去,所以把太后的娘家人請來在一處,也算是全了初二嫁出去的女兒回娘家的意思。皇帝宴請淑惠長公主,壽寧侯建昌侯兩家人。這一次的宴席是皇帝親自安排的,不再是講席面,不再將擺設排場,只要像家里頭人在一處吃飯。
雖然皇帝已經說過了無數次的家宴,要像外頭平常百姓那樣,可是御廚們都是做慣了御膳的,哪里能做出什么百姓家里頭的。直到最后,皇帝擬了菜單子,這些御廚才終于有了門道。并不要什么七個碟子八個碗的,只要在面前的小桌上各式各樣的菜都來上那么一點,又把各人都愛吃的菜也準備了。
大家一溜排的坐了,皇帝很是熱情:“表弟你跟朕在一處坐。表弟妹就跟皇妹在一處坐了,陪皇妹說說話。”
皇帝將張延裕招到自己的身邊。這一舉動,讓太后滿意,讓張家感到高興,可是這在張延裕的心里卻不是那么好過的。
“臣就在這好了。”
皇帝熱情的招呼著:“來來來,坐到朕身邊來。咱們倆一起說說話。快坐啊,舅舅坐。”
眾人都坐下后,皇上便命人開戲。
“這是一出新戲。朕昨日可是詢問了好多人的,大家都說這一出戲啊。表弟,你素來學識過人,你給朕說說這詞曲。”
戲開始了。
這是一出包公斷案的戲,真假新娘。包公接到自己學生的請帖邀請他前去做主婚人,包公甚為喜歡這個學生,欣賞答應。學生夫婦是一對佳人,婚后夫婦琴瑟和鳴,更是羨煞眾人,包公甚是欣慰。可是數月后,包公卻接到一紙訴狀,狀告的正是自己那個剛成親的學生,而訴狀的內容卻是令包公心驚。
學生害了原先定親的女子,只為求娶新人…….
張延裕坐不住了,這戲,這戲……明明說的就是……
張延裕不由的握住了手掌。
不僅是張延裕,賈氏也是坐立不安,怎么會有這么一出戲,還是皇上,還是皇上親自點的。她不安的望向張延裕,張延裕對她使了個安慰的眼神,示意她不要慌。
“表弟妹,你怎么看這件事?”皇上開口問向了賈氏。
賈氏不由一慌:“皇上……”
皇帝笑著安慰著賈氏:“表弟妹,你坐下來,都說了今日是家宴。坐吧,坐吧!”
在太后的示意下賈氏坐了下來,卻只挨著半個椅子。
“表弟妹對這出戲怎么看?”皇上含笑的問著賈氏。
怎么看?她能怎么看?說新人好,含冤莫白的那個女子呢?在場的人都是同情那個女子,而對新人表示憤慨;可是她要偏向那個女子,以自己如今的立場呢?
賈氏實在是難以決斷。
“表弟妹?”
賈氏被逼得只得開口:“喊冤的女子,可嘆可悲,新人,可悲可嘆。只是妾以為,喊冤女子即使告贏又如何?嫁進去后,男子對她懷恨在心,公婆對她怨恨,她該如何?”
皇上不由的點頭:“表弟妹所言極是。那表弟妹若是這個喊冤的女子該如何?”
賈氏抿著口,毅然抬起頭,看著皇上:“若是妾,妾不會告狀,既然能活下來就該好生的活著。這個女子是有福氣的,遇見了包公。可是若是遇到其他的官員呢?若是徇私舞弊呢?她必定命喪黃泉。到不如從此隱姓埋名好生的活著,活的更好,不也是報仇么?”
皇上不由的為賈氏的話拍掌:“好好好!表弟妹說的果然好。活的更好,也是一種報仇!表弟,好福氣啊!”
皇上深深的注視著張延裕。
張延裕只能躬身應下,卻不敢有半點表示。皇上這是表示放過他?是要他投桃報李?他要如何做?舍棄家族?不不不,他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為這個家,若是舍棄了家族他什么都不是。可是,如果……貞娘又該如何?
張延裕陷入了兩難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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