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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二郎一聽,忙道:“哎呦,這都什么時候了,嬸子有主意,盡管直說。”
“你看呢,你我兩家都沒銀子,可顧家,不缺啊。把養殖場賣與他家,到時,讓你閨女媳婦幫工。顧家家大業大的,還能少了你們家分成?”
菜棚子在前,宋二郎確實不擔心。同家人,確切地說,是同宋婆子幾個商議過后,宋二郎最終同意了何婆子的建議,以將養雞場,以五十兩高價,賣給了顧家。又找了中人,兩家另立一份契約。像先前一樣,去掉兩家自用的雞和蛋后,收益對半分。
宋婆子覺得顧家常住城里,基本等于不自用,比當初和何家合伙拿到的還多,老臉上笑開了鐵梨花。
何婆子也是笑開了花。
菜棚子多掙錢,她略有耳聞。宋海棠說了,就算不要菜棚子收益,照樣幫忙賣菜,何婆子根本不愁。
秋收如火如荼地進行著,這段易主的小插曲,便也沒多少人在意。直到九月里,秋收徹底結束,整車的玉米收進了顧家才建的馬場。二百護衛守糧,顧知縣帶著一眾衙役清點統。又不用管棚子的宋海棠,徹底清閑下來,拎著一包吃食家去了。
宋海棠的大堂哥宋江一家三口、宋婆子宋巧這對祖孫都在,見她進門,問都不問她,徑自打開她帶回的零嘴,坐在西間炕上挑三揀四的吃著,秋菊不過要拿一根江米條,叫宋婆子還拍了一巴掌。
宋海棠怒了,便要去收零嘴,海棠娘瞧見,忙攔下她,還道:“你妹妹慣常吃的,讓讓宋巧沒什么。你這倆月沒來家,在顧家可還好?”
看著便宜娘隆起的肚子,宋海棠忍了,勸慰道:“我好著呢,娘不必擔心。有個事與娘說一下,顧家收了蔬菜大棚的活兒,單雇了我來年安心種玉米。”
旁人還未反應過來,宋巧俏臉一白。
先前賣臭烘烘的雞舍時,二叔說了,這幾年收益,大頭是蔬菜大棚,他們才沒當回事的。結果才賣了雞舍,大棚又沒了。宋巧以己度人,迅速想到一種可能,厲聲問宋海棠:“你故意的?”
一聽這話,宋婆子抓了一把江米條塞進嘴里后,下炕抓了笤帚就拍人,邊拍邊道:“賠錢的玩意,一天不揍就出幺蛾子,再整事把你賣進窯子!”
宋海棠不怕她打,倒煩她那一嘴江米渣。對方是長輩,自家不能還手,宋海棠只得飛快地躲閃著。因她只顧躲飛行物體,不大會兒便挨了幾下。
秋菊瞅著空隙,溜走了。
宋巧見海棠娘托著肚子后退,眼睛一厲,全力撞了過去。事發突然海棠娘沒有防備,宋迎春救不及,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海棠娘摔倒在地。撞完人還不夠,宋巧又拿腳去踹,宋迎春連忙撲上,將海棠娘護在身下。
“宋巧你死定了!”
宋海棠惡狠狠地說道,企圖撲上去救人。見她要走,宋婆子手中的掃帚,極快拍下,將她的去路攔得密不透風。
阮四娘知輕重,忙丟下襁褓中的兒子,想去護海棠娘。她的腳還未下地,腰就被宋江圈住。她一個女子,根本不是宋江對手,眼看宋巧又一腳踢在了海棠娘身上,阮四娘顧不得這是家里一直偏疼的小姑子,張嘴就罵:“蠢貨,你們連我爺爺都不敢得罪,去得罪知縣大人作什么!”
阮四娘的兒子兩個月大,早就被這一團混亂嚇得嗷嗷哭。顧遙、何婆子、數名粗壯婆子趕到的時候,海棠娘抱著肚子呻吟,宋迎春渾身是土,宋海棠臉上血跡斑斑,阮四娘娘倆嗓子都啞了。
“太亂。”
顧遙只說了倆字,顧家跟來的婆子,便麻溜地收拾起別人家的屋子。沒找到抹布,幾位中老年婦女一籌莫展之際,有人一橫心,自撕衣袖做抹布。
經何婆子提醒,顧遙將人認出來后,道:“不能叫趙媽媽吃虧,寒香,家去上賠媽媽六尺新布。”
顧家打賞用的布,是中等成色的棉布,六尺便要二百錢。半截舊衣袖,換六尺新布,不僅趙媽媽干活帶勁,那些沒得到好處的,顧不上懊惱,眼里手里立即全是活兒。
不過一碗茶功夫,混亂的屋子,從人到東西,干凈整潔,整齊有序,海棠娘也被抬到西屋炕上。
宋家人何曾見過這樣的事,直叫這一出給鎮住了。
這功夫,里正到了。
阮家莊十里正不足數,統共三個,每個輪一年,今年的輪值里正,恰是阮四娘的爺爺。見老人家氣喘吁吁地走了進來,阮四娘立即迎了上去,啞著嗓子把剛才的事說了一通,連帶著往日對宋巧的恨,將宋巧的狠厲夸張了十分。
阮四娘說一句,阮里正與顧遙二人臉色越難看一分。待她說完,阮里正頭一個表態:“這么兇狠的女子,宋家和誰家有仇,把她嫁過去就是了。”
一句話,將宋巧的婚事給斷了。
顧遙卻還覺得輕了,輕笑一聲,道:“前日讀律法,其中有一條,毆打有孕之婦,杖十,流放三百里。”
宋巧見大哥臉色大變,便知事兒不好,色厲內荏地喊道:“誰敢!”
“太吵,堵上她的嘴。”
幾個婆子,還是趙婆子手快,抓了塊方才擦過炕桌的抹布,塞進宋巧口中。宋巧被惡心得不行,兩行清淚落下,煞是可憐。
見自己養大的孫女遭罪,宋婆子心肝肺都疼炸了。她去拽那布,被身邊的婆子攔下。無奈之下,只得去求顧遙。右手抹淚,左手則被她放在胸前搖晃著,宋婆子語不成句,顫聲道:“不,不送官,我們不告。顧姑娘,求求你,放了我孫女吧。”
全然一個疼愛孫女的祖母模樣,任誰瞧了都心酸,顧遙也不例外。她才覺得宋婆子雖糊涂,卻也是個好祖母的時候,卻瞧見了宋巧眼中一閃而過的得意。
閉眸,再睜開,顧遙眼中沒了憐惜,視線落在宋巧身上,她淡淡一笑,道:“我看到了呢,我告。”
底下婆子立即附和:“我們也看到了。”
宋巧最善察言觀色,瞬間察覺到顧遙整治她的意圖,“嗚嗚”幾聲,憤恨地瞪過來。宋江知道顧知縣就在莊子里,忙擋住她的視線,快速思索解決問題的法子。
這是宋家第二次經歷官家了,他倒還真想到一個法子,便對顧遙說:“我們拿錢了事。”
看了眼護妹的宋江,再看看護雞仔似的宋婆子,顧遙懂了宋巧的性格來源。她站了起來,徑直越過宋江,來到在宋巧面前,問道:“你是不是覺得,有哥哥、祖母護著,唔,興許還有父母護著,便有了撒潑耍狠的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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