訓夫攻略

第九十三章 您是長輩

(文學度)

順天府同知本有兩位,其中有個賈同知,便吃過鄭智的鞭子。

賈同知豈肯白挨這鞭子?

大明官告官的正常途徑,御史出面,彈劾某人。賈同知費勁人脈,還沒說服同窗替他出頭之際,朝上已有御史不遠千里,以從不管農事為由,彈劾順天府負責農耕的同知,賈章。

圣上不會只信某人言,當即派人北上驗證此事。這一驗,驗出了更多事兒,賈章隨即涼涼。順天府知府、通判均因用人不力,受到斥責。

順天府官場上的人,哪有不知這事的?

摸著良心說,哪個官員沒點小毛病?顧知縣也不例外。不過,與賈同知不同,顧知縣有個優勢,自家堂弟便是御史。只要堂弟不怕事,自己這鞭子就不會白挨。雖報不了仇,卻也能叫鄭家吃癟。

然,顧知縣這會兒捋的,壓根不是這些。他一門心思地想著,寧肯白挨鞭子,也不會叫女兒給人做妾!平日里好說話的人,倔強起來,更加難拉回來。

顧知縣倔強的神色,和顧遙犯軸的時候,如出一轍。

鄭智瞧在眼里,很是不解。

我明明什么都沒做,這爺倆為何都不待見自己?這么想的時候,鄭智壓根不曾意識到自己大晚上的拎著顧家門子,一路闖進來,是多么過分的事;更不記得自己強迫顧知縣安排房舍、強迫顧遙下廚、親切地以名稱呼一位少女。

鄭智能意識到的,就是自己很不高興。一鞭子抽出去,自己也不會高興。于是,少年憋屈地看向青山。

青山忙上前,問顧知縣:“我們三爺不過不是想著借住顧家一宿,又吃了顧家的東西,便想感謝一番。本是好意,顧大人突然發怒,卻是為何?三爺年歲還小,若有什么不是,顧大人是長輩,直說便是,生氣是何道理?”

一語驚醒夢中人。

顧知縣光念著鄭世子的溝壑,忘了眼前的鄭智,只是一個任性的孩子、一個常年不在父母身邊的孩子。

頓了頓,緩和了臉上神色和心中的不悅,顧知縣方語重心長道:“旁的都是小事,只一樁。轉過年去,鄭三爺便十四了吧?侯爺想必已在為鄭三爺相看人家了。鄭三爺還同小女如此親昵,一旦傳出什么閑話,有損小女名節,委實不妥。顧某心中明白,顧家攀不上鄭家,屆時,小女便是一生的委屈了。三爺有大志之人,不在意此等小事,我這做爹的,卻是要自己那個自小失了親娘的孩子多盤算一二的。”

原是名節這個事,確實很嚴重。自己起初同大哥說娶顧遙,也是因為這個呢。哎,算了,為了省事,這次家去就和兄長商議定親的事吧,鄭智如是想著。

顧知縣生氣的原因,鄭智明白了,接受,卻是不可能的。少年氣哼哼坐下后,冷聲道:“我真看上了你女兒,娶了就是,犯得上這么繞來繞去?顧大人不了解我就罷了,還不了解自家閨女。遙妹妹那性子,我想給她委屈受,她也不肯不是?”

說得好對!

在鄭智主仆的聯合解說下,顧知縣總算改口:“是顧某小人之心了,望鄭三爺看在顧某愛女心切份上,少責一二。明日,煩請鄭三爺捎帶小女一程。”

“顧大人倒出十兩紋銀,我應了便是。”

鄭土匪如是道,顧知縣就更放心了,忙不迭應下,還叫人顧遙顧遙。顧遙細細問了傳話的婆子,怒氣止不住地往外冒。白吃白住不夠,不過順路的事,就要自家十兩銀子,孰可忍孰不可忍!

顧遙生氣的時間很短,都是有氣便撒了。想了不過一瞬,顧遙便喊來何婆子一番耳語。聽罷,何婆子猶猶豫豫地說:“這不合適吧?”

“莊戶人家,最合適不過了。他想吃滿漢全席,也沒那條件吶。”

憤怒之下,顧遙說了不該說的話,好在何婆子只當那是富貴人家的吃食倒沒多問,卻提了另外一事,顧遙聽了,不住地頷首。

次日天明,正堂八仙桌上早已擺好了早飯。兩盤白面大饅頭,絕對管飽;一碟子撒了白芝麻的咸菜,看著還好,就是份量不多;不過,另有一盤拿香油拌的豆腐絲,香氣四溢;早飯的最后一樣,是一罐白粥。這樣的飯菜,對十年前的何婆子來說,不亞于人間珍饈;對兩年前的她來說,也算得上可口的飯菜。

可如今……

何婆子干巴巴地介紹了幾樣菜的好處,再多的言辭,都不能掩蓋早飯的“簡陋”。想著顧遙說的那什么心意不心意的,何婆子最后不補充了句:“早飯是姑娘親自準備的。”

這句一出,顧知縣和鄭智兩個臉色都恢復正常。

顧知縣邀鄭智入座,并道:“哪怕是咸菜,小女做的都很可口,鄭三爺不妨嘗嘗。”

睡飽的鄭智,輕輕一笑,十分善解人意道:“我明白的,村落之中,能有這樣的飯菜,已屬難得。只是有個小疑問,昨晚湯面中的青菜,侯府都沒有,哪來的?”

提及那菜,何婆子一臉肉疼。

如今的蔬菜大棚,與何家息息相關。昨晚那把小白菜,長成了后少說能賣二十文,是以,她一臉心疼道:“那大棚里現拔的,水嫩得緊。”

這老貨一臉吃了她家飯的表情,什么個意思?是了,下人膽敢如此,必是主人吩咐的。如是作想,鄭智臉沉如墨玉。

顧知縣只當他是責怪何婆子,當即訓斥了何婆子一番,命何婆子下去收拾東西。鄭智想要找的本尊不在,有氣無處發,全沖饅頭去了,一氣吃了四個大饅頭而不自知。

這飯量,想是不氣了吧?顧知縣登時放下心來。

顧遙這邊正收拾東西呢,宋海棠一手一筐東西,慢吞吞進來。寒香忙上前接了一只竹籃,遞給顧遙看。她那籃里,是海棠姐妹幾個,連夜做的各色面點小吃,有的還熱乎著。至于宋海棠手里那筐,是四小甕自家釀的葡萄酒,是迎春昨夜在張勝的陪同下,悄悄回家取的。

寒香收下東西后,搬出顧遙的錢箱子,里頭半箱子散錢,約莫兩三吊。

顧遙道:“昨日我思慮不周,事實上,留你們住這里不便。何家的老房子空著,你們母女還是去那住著吧。何嬸這人直爽,能替你們擋不少事。至于吃喝,我一早就同周管事說了,給你們三月份糧食。這幾個錢,是我在莊子里攢下的,懶得帶走,你先應應急。待到年底賣了雞、從我爹那得了賞錢后,再還我、再給何家房錢便是。”

不待宋海棠說什么,顧遙別有深意道:“這些,可不全是我想的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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