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女史和魯娘子兩位,容女史是必須歸還的。不僅歸還,顧家上下還要好好謝謝人家。當著孟家的人面,謝氏夸顧遙:“都是這孩子機靈,叫我挑了幾個丫頭,伺候容女史的同時,還學了不少本領。雖四個不及容女史一個,也夠教我們家丫頭們了。”
這話是謙虛了。
謝氏,并不需要完全依靠容女史。不過,有了容女史順手帶出來的四個簽了死契的婢女,再加上謝家的教導,顧家兩代女孩子的教養、婢女的培養,不用擔憂了。
因此,顧家準備了超大的一份謝禮。
在保定候府,顧遙是當之無愧的主角。孟善不僅一一給她介紹家里人,還鄭重申明,這就是孟家孩子,待顧遙出嫁,大家必須添妝。
孟太夫人帶頭,笑應。
能不笑么?脂粉不施的顧遙,是那么地靈動,像極了某人。
容女史歸還,至于魯娘子,她想跟著顧遙,顧遙不收。她和寒香這對主仆傻了一對,身邊需要的是精明能干的人,留下魯娘子沒意義。不收魯娘子,可以帶她一路游山玩水,金陵這一趟,魯娘子還是會跟著顧家的。
鄭智,就是這時候巧遇的顧家。鄭、孟兩家關系本來就密切,鄭智借著參加武舉,預備和孟家人一起南下。鄭世子根本沒多做考慮,便支持了這個決定。
和鄭家比,孟家要參加武舉的人就多了。
顧遙不能去前院和大家嘮嗑,熟悉的孟大夫人也不在,顧遙只能從下人嘴里聽一二,委屈得不得了。
成長的煩惱。
孟善瞧出她的委屈,當即帶著她去前院溜了一圈,后院炸開了鍋。
“丫頭而已,寵成什么樣了!”
孟太夫人不以為意,笑道:“姑娘家本來就要教養,更何況,顧遙她值。容女史來我們家八年,也沒見你們哪個提出讓她帶徒弟的,只供養著這一個。”
世子夫人,同樣出自王氏,與如今的太夫人、已故的保定候夫人,同出一族。二人又是婆媳,世子夫人便笑道:“母親可不能因這個說我們。容女史本就是孟家的人不提,容女史身旁的丫鬟婆子,也一直潛移默化的改變著,孟家底蘊深厚,何必再去學宮中那套?”
“既能想得明白,就別想那些有的沒的。孟家的榮耀,是侯爺續住的。他如今想做什么,只要不危害孟家,就可以做什么!”
太夫人掃了一眼方才抱怨的庶子媳婦,如是理直氣壯地說道。
世子夫人俏皮地吐了吐舌頭,帶頭起身:“是,謹遵母親教誨。”
至于孟善,壓根不考慮這些。他還能有幾日的活頭,一生兢兢業業,臨了還不松快幾分,要把遺憾帶進棺材里么?
他待顧遙如此,顧遙怎舍得瞞他,毫無羞意道:“孟爺爺,再過兩年,我打算嫁給鄭智。”
“不知羞的丫頭。”
曾幾何時,孟善也聽到了類似的話,小丫頭說:“孟哥哥,等我長大,我要嫁給你。”
她說了,也就去做了。孟家的宗婦有多難,孟善看著祖母、母親長大的,如何不知?為了那句話,嬌嬌的丫頭,拼命學習。琴棋書畫、拳腳、管家,一天十二個時辰,除了睡覺吃飯,就是學習。自己找她玩,她卻說:“快走開啦,等我嫁給你,我們有很多時間。”
可事實上,我們啊,并沒有很多時間……
顧遙不知道的是,孟善早有所覺,且在鄭智才露苗頭的時候,已經在助長了。可以說,若無孟家的推動,顧遙和鄭智難有今日。
孟善最后一次記拍了拍顧遙的腦袋,笑道:“我一生運籌帷幕,你和鄭智,將是我最后的籌謀。”
顧遙信孟善,比信鄭世子還要多。有了孟善這句,顧遙嘻嘻笑,笑容無比滿足。
孟、顧、鄭三家人馬一道南下,在河南境內才分道。顧家,要去太康一趟。顧同知的意思,把顧遙寫在小李氏名下。
一個沒娘的孩子,還能給自己兒子帶來益處,小李氏忍了。
是的,去年,顧珩、顧珺這對兄弟回太康縣試,三場皆過,顧珩吊車尾,顧珺第二名。小李氏贊顧遙時,顧遙謙虛道:“是大哥和二哥自己努力,哪有我的事?”
私下,顧同知這一房,還是按照自家排行稱呼的。
雖然顧遙這么說,小李氏并不是一無所有。次子過去是否努力,自己不肯定,但是長子,那是特別努力啊。近幾年按照那袁方的意思清閑了些許,反倒是一次過了,雖然是最后幾席。
總之,這一趟回太康,老夫人定要看看自己的莊稼、看看自己的鋪子,顧遙呢,也會被順帶著,上個族譜。
千余里地,本就人多煩慢的行程,拖到了十月里才到。
腳踩著金陵的土地,顧遙感慨:“京城竟然也這么冷!”
一語未了,前頭的老夫人忽然嚎啕哭了起來。眾人順著老人家的視線望去,只見岸邊美少年旁邊的婦人拿下斗笠,露出和顧遙三分相似的面容。
婦人上來扶住老夫人,一邊流淚一邊嗔:“千里迢迢的,娘跑個什么勁。再等幾年,我和荃哥兒去北京看你就是。”
老夫人則罵:“等什么等!再等幾年,老婆子就死了!”
母女哭做一團。
方氏那里也好不了多少。
她和母親比顧家這對母女還狠,她是整整二十年不見——她的母親已經七十了,這會兒還活著,已是極其不易,來碼頭接她,不合規矩,也不可能。來接方氏的,是她的胞妹,周方氏。
周方氏一邊懟一邊哭:“你還知道回來啊,娘想你都哭瞎眼了,你以為她舍得你走么?她能有什么辦法!”
旁邊的婦人則拉她:“二妹不慌罵,大姐一路辛苦,先接大姐家去休息才是。”
在方氏疑惑的眼神下,那婦人自我介紹:“大姐,我姓茹。”
原來是茹家的閨女,自己的弟妹,為了娶這個弟妹,自己嫁給了顧儼那么個東西——顧家剩下的兩位,不知比顧儼好了多少!
想著自己這些年過的日子,打斷一旁喋喋不休的胞妹:“你再說,我連家都不回!”
“你敢!”
周方氏色厲內荏地說道,卻是緊緊抓住了姐姐的手,生怕她離去。
方氏這才和老夫人說話,才開了個口“母親,我想”,就叫老夫人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