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星拱月中,站著一名少年,手里拎著一只小巧玲瓏的籠子。籠子里,是一只常見的昆蟲——蟋蟀,大明謂之曰,促織。
顧遙腳下一個踉蹌,直挺挺地朝下摔去。蹇荃下意識去拉人,卻被顧遙帶了下去。他在顧遙的拖曳下,下滑速度更快,跌落到半山坳之際,就已超過了顧遙。就見一前一后兩道身影從他身側掠過,沒一個管他的,任由他下落,落到底邊,從空隙處,滑倒某人跟前,茉莉的清香撲面而來。
聞著花香,蹇荃覺得身上沒那么疼了。抬眼去看,看到一張中等長相,可是特別可愛的肉乎乎小臉,比他愛吃的湯包,還要誘人的蘋果臉。
蹇荃咽了咽口水。
雌雄莫辨的蘋果臉,輕笑,問:“你是不是餓了?”
蹇荃傻傻地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沒說話,凈耽誤時間了。這不,鄭智已將顧遙接住,扶正,順手圈著顧遙,以防她再次摔倒。
鄭智和顧遙私下接觸時,這般親昵是常有的事,倒無所覺。孟瑄察覺不妥,將鄭智推開,因道:“多謝。”
顧遙沒空搭理這倆,目光驚恐地略過手拎蟋蟀的少年,悄聲問道:“他是不是,太孫?”
“是。”
“不是。”
孟瑄和鄭智,兩個答案不同,不妨礙顧遙準確判斷。任性的鄭智,橫著眉毛,不悅道:“他沒我好看。”
顧遙表示認可,因道:“這一點,他無法和你比。”
“你——”
鄭智還欲說什么,但顧遙見蹇荃像是只被丟進狼群的羊,傻愣傻愣的,可憐得緊,便直接丟開鄭智,與孟瑄道:“十一叔,這是個誤會,我們還有事。你把我家弟弟救出來吧?”
鄭智不滿道:“怎不讓我幫忙?”
“名不正言不順。好了,別鬧了,我去把人帶回來,你在這等著。”孟瑄如是說道。
原本,他見顧遙猜出皇太孫的身份,還有些擔心,怕她鬧著去見太孫。但顧遙的身份,并不是這個圈子的,這個要求是不合適的。除非,皇太孫對她有興趣,宣她覲見。
孟瑄說完,便去了山坳和皇太孫解釋了幾句,還從蘋果臉腳底下,把蹇荃拎了起來,檢查了一番。山坳雖不矮,但是比較平緩,蹇荃并未受多少外傷。檢查過后,孟瑄笑道:“衣裳穿得厚,除了臉上的幾處皮外傷,暫無大礙。不過,安全起見,你回去找個大夫看一眼。”
“是,十一叔。”蹇荃乖巧地回答。
半山坳,顧瑯趕到,和鄭智說了幾句。得知下頭的人,顧瑯果斷不吱聲了,等著大人物的處置。此刻,他能做的,除了期盼小表弟運氣好,不要受了傷害被責罰外,再無別的轍兒。
見孟瑄扶著蹇荃歸來,顧瑯輕呼一口氣,抱拳道謝后,因道:“我先帶表弟回去看診,改日再去給十一叔道謝。”
孟瑄笑道:“少客氣了,快回吧。”
說完,孟瑄拉著鄭智往回走。鄭智不配合,孟瑄便回頭對顧遙道:“你哥要真去給我道謝,你也跟著吧,親自下廚,給我們幾個做些吃的。”
“是,十一叔。”
鄭智這才痛快離去。
方才只是客氣一把的顧瑯,扶著蹇荃的同時,抱怨道:“他知道我是客氣,偏還讓我去!”
顧瑯的聲息,不穩。顧遙敏銳地察覺到,仔細看去,這才瞧見他眼中的震驚。略一思索,恍然,隨即斜了他一眼,得意道:“知道人家的身份,也不淡定了吧?理解我剛才為啥跌落下來了吧?放心,三哥,今日你最是亮眼不過了。”
顧瑯如何能放心?
傳言,因為皇帝陛下喜歡太孫,早早立了他為太孫,也是為了告訴漢王和趙王二位,志高的寶座,與你們無關。不論這個傳言是否真實,但有一點十分肯定。這里頭涉及的事只多不少,且不是自己這些人暫時要關注的,顧瑯如是作想。偏,他們硬是卷了進來。
哎,幸虧沒事。若真是和太孫有瓜葛,回去后,他爹準得吧他腿打斷不可。
顧家,因為老爺子從武,有著追隨永樂皇帝叛變的出身。和一般的勛貴武將不同,顧家在老爺子之后的兩代,除了跟著老爺子的大老爺,其余的,無一供職軍中。就是大爺顧琛,這會兒是掛著大老爺的名號,代父從軍。
顧琛這一代的男丁,連大家小,目前卻有九個,卻只有這一個半身在五行,其他的,全部在文官道路上努力。但他們這般文武混淆的家族,在士族里,也是被厭棄的。若是再參與到奪嫡,一個不慎,便徹底萬劫不復了。
是以,顧家子孫可以讀書入仕,家規卻是一條,不能結交皇親國戚,以此來徹底避免帝位爭奪。
皇太孫對他們沒興趣,顧瑯,如何能不松口氣?
發生了意外,尤其是受傷的是老夫人的寶貝外孫子,眾人顧不上玩耍,顧遙也是遺憾地看了眼美景,跟著大家回去了。
山坳去,蘋果臉那位,十歲上下,目送顧遙一行離去后,笑道:“這是誰家的人啊,一家子都是好樣貌呢。”
孟瑄笑了笑,道:“郡主殿下幼時,京城有個顧御史,最是鐵面無私,所參之人,從不無的放矢,這就是他的家人。顧御史的樣貌,便是不錯。”
原來,蘋果臉是太子的長女,小太孫殿下的胞妹,安慧郡主。
安慧郡主想了想,道:“是不是那個個子不高,總是黑著臉的御史?若是,我在皇祖父那里見過他。那兩個哥哥,都是他的兒子嗎?”
鄭智瞄了小郡主一眼,得意道:“郡主錯了。半山坳那個聰明的,才是顧御史之子;跌下來的那個傻小子,是蹇尚書的幼子。”
事涉六部尚書,皇太孫立即打斷妹妹的詢問,因道:“我們玩我們的,別說那些不相干的人了。”
顧遙一行回到小院,老夫人見寶貝外孫子受傷,一陣手忙腳亂,又是吩咐找大夫的找大夫,又是詢問發生了何事。這一問,大家你請罪我請罪,七嘴八舌地,弄得不大的小院,更加混亂了。
老夫人心急如焚之際,如同孟瑄所言,蹇荃并什么特別厲害的傷,小傷無傷大雅。再者,哪個男孩子身上沒有一點“英雄”的標記呢?老夫人便也將這事放開了,一心等著秦夫人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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