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家夫妻離開后,顧遙氣了好些日子,這讓顧同知很為難。路確是他的上司,非要塞座價值不菲的宅子給他閨女做陪嫁,他傻了才不收;可是,閨女很生氣啊,談不上死活不要,但一說收下那宅子,就沒個好臉。
老爺子也沒個好臉。
是沒臉。
這些人,一個個的都要做什么啊!那個蒙學館的袁方,雖說也是舊識了,也是打小教顧遙的主兒。但是,你添了兩本有價無市的古籍做陪嫁,比孟善還狠啊!
古籍,絕對可以當傳家寶了,老爺子都想昧下來的說。
每個人心里都不太順暢中,中秋佳節即將到來,方氏帶著兒女,也趕了回來。這下,心里不暢快的人,又添了個,小李氏是也。
顧遙的陪嫁東一算西一算的,小五千兩,這和小李氏預計給顧珍的陪嫁差不多。但是考慮到一般人家娶兒媳婦不會下聘萬兩,她是準備明面陪嫁一兩千。下剩的,都給顧珍做私房的。所以,明面上,肯定是顧遙的嫁妝最好看,也最實惠。
小李氏這里如同打翻了五味瓶,再一回頭,見傻閨女正大喇喇地和顧遙說自己的親事……心里更憋屈了。
顧珍興致勃勃地和顧遙說自己的未婚夫。
“詹事府雖然也是輔佐太子的,但沒有東宮屬臣親近的。楊旦他爹是東宮輔臣太子先馬呢!”
顧遙不禁扶額,道:“親姐姐,重點是姐夫如何啊!”
“還不是!再亂叫,看我不打你!”顧珍紅著臉嗔了一口。
顧遙明知故問:“嗯?亂叫什么?”
顧珍決定不在這事上與顧遙糾纏,實在是,臉皮沒她厚。
“楊旦行三,跟咱們同年,他年頭,你年尾的。雖是幼子,可前頭兩個哥哥都不在了,相當于獨子,還是永樂十年的秀才。白白凈凈的,說話不急不躁的,很溫和。”
顧珍要說有啥遺憾,那便是膚色有些暗。再聽她點出楊旦膚白,顧遙忍不住問:“姐夫比你還白的話……可以么?”
“再叫姐夫我真打你啊!”
“不叫姐夫,叫個啥?你以為我愿意叫個少年作姐夫么!”顧遙一臉委屈地說道。
“比他白的能有幾個?怕什么!”橫完了,顧珍氣息一轉,失落道,“楊家相中我,不為別的,我娘好生養啊。他們都言閨女隨娘,楊家對我寄予厚望,懂么!厚望!這個緣故,讓我十分不得勁。可又有什么辦法呢?楊旦總是笑瞇瞇地,說話又溫柔,讓人很舒心啊!”
顧遙忍不住腹誹:喂,姐姐,你還差點被秦二忽悠了呢,你的好感,很不靠譜啊。思及此,顧遙問身邊一直靜靜聽著的顧迎:“她和那楊姐夫見過幾次?”
顧珍聽了這個稱呼,抬手拍人。顧遙躲閃中,只聽顧迎道:“就一次啊,會親那次。”
我去,這個不能忍啊,顧遙站定,正色與顧珍道:“是不是傻?那種情況,傻子都知道笑瞇瞇地、和和氣氣地說話。就憑這個,你就——倒不是說這樣不可以,只是別抱特別高的希望,萬一他不是你以為的那樣,你又打算怎辦?你現在想想,若他將來真的是一如初見,便是賺了;不是,你也有所準備才好。”
顧珍抿嘴笑道:“瞧你,急個甚?我們又不似你一般,馬上就出嫁了。”
她是奔著打趣去的,結果,顧遙長嘆一聲,落回座上,道:“是啊,我馬上就出嫁了,不就見不到你們了嗎?實話說,在一起時,我總嫌四姐話少,你又傻傻的。到了這會兒才發覺,這輩子吧,能和你們做姐妹,也是福分。”
“這輩子?你這話說的,好像你是老大似的,我可不依的。你回頭和鄭三爺——”
“妹夫。”顧遙打斷。
“嗯?”遲疑了片刻,顧珍才懂顧遙什么個意思,順手又拍她一巴掌,笑道,“臭丫頭。好吧,妹夫就妹夫。你回頭和他商議下,保定府住一個月,顧家住一個月,統共住倆月的對月,可好?”
這事不太容易啊。
她和鄭智的親事,緊吧緊巴地,九月里成親,十月去保定府,十一月再回娘家過,趕到年底再回鄭家的時候就過年了。結果,她兩眼一抹黑,合適嗎?
顧珍見她不應,嫩黃的小手“啪”的一聲,差點打飛桌子上的茶碗。顧遙抬頭看去,見小姑娘氣呼呼地,指著自己道:“你個窩里橫的!就見會管我們這個那個的,你不是很能耐么?甭管別人怎么行事怎么做的,你就按照喜歡的方式去做,給我們做個榜樣!”
“那不是把你們帶溝里了嗎?”顧遙哈哈哈大笑,顯然被顧珍給說動了。
是的,這懶貨,如果是自己,沒準不那么積極主動,但是給兩個姐姐、實際是妹妹的顧珍和顧迎做榜樣,她會很勤快的。顧謹那樣的遭遇,不要再出現第二次了;唐湘湘,也不要在出現了。
顧遙有些難過地想著。
小李氏抵達北京的第二天,鄭家下聘,小李氏少不得含酸料理了。
顧家這邊嫁妝也在緊鑼密鼓地進行中,顧同知是有閨女的人,他早早在阮家莊種了好些柏木。十來年了,現砍了幾顆給顧遙做嫁妝。
雖然時間有些緊,但是顧同知請了最穩當的匠人,曬木、制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家里頭,小李氏酸歸酸,到底知道好賴,又有顧同知安撫,這個嫡母表現得極為妥當;又有謝氏方氏從旁輔助,顧鄭這樁親事,辦的極為體面。
同顧謹一樣,顧遙也是匆匆出嫁,兩廂卻是天壤之別,大老爺看在眼里,痛在心底。
這時,顧言到了。他說自己有假,特趕回來過個中秋。到底是不是這個原因,暫且不論,只說他進家后,對別個都和顏悅色,唯獨拿冷冷的眼神無情地刮著顧大老爺。
大老爺憤怒,委屈,可他已經對不起閨女了,這個兒子怪他,他又能如何?
不,他能的。
在灌了一肚子黃湯后,大老爺不僅指著方氏的鼻子罵,還把在長房幫忙的謝氏也給罵了。
他是個不拿媳婦當回事的,顧御史可不是。顧御史趕了過來,直接冷冷地懟了顧大老爺,并道:“我即將至江西赴任,謝氏她好與不好的,都會與我同行,不礙大哥的眼面了。”
顧御史升任江西按察副使,正四品。
顧同知明明比他早入仕,但因科舉上低了一個檔次,這才十三四年,便被反超了……不論古今,總的來說,學歷都是非常重要的。顧遙隱晦地同顧珺說了,又異常堅定地說道:“在二哥和四哥之間,我絕對看好四哥,四哥,我們這房,看你了。”
不大會兒,顧遙又去找顧清商,說了類似的話。
這對兄弟,不知不覺中,被顧遙忽悠上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