敞開心扉的袁方,把積在心底的話,一件件拋出,他說:“我曾以為我給不了柳柳幸福,因為我是個不幸的人。但是,我現在相通了。既然,我已經一無所有,還怕失去什么呢?我給不了柳柳富貴榮華,給不了她衣食無憂,但我能,讓她一如從前。”
所以,你打算娶她,在她已成為別人妾侍,在明顯是別人在下套的時候?顧遙不知如何倆評價袁方,但有一點是明確的。
“袁夫子,你很任性。”
顧遙斬釘截鐵地說道,而,壓抑半生的袁方,怎肯承認這個。
“我何時任性過?”
“你當年任性地拒絕我家祖父的邀請,又因我提了柳柳,便任性地點頭。所做一切,都是從心為之。你沒做的,不過你心底當時還有更重要的追求罷了。我離開鳳城的時候,就讓你離開了。也不知道祖父和你說了什么,你竟然又改口。你來順天府,不過是因為鳳城待不下去了!”
顧遙一樁樁指責,袁方像是被人剝光了衣服,丟在太陽底下曝曬。
其實不止顧遙說的這些,就包括當年在京城。自小得知身世后,他就一心一意讀書,并不是為了出人投地,而是想被家族承認。如果不是他表現得太搶眼,宗族那邊又怎會知道他?平安巷甲字院的人,又怎會死傷殆盡?
痛苦的袁方,掃落石桌上的茶壺茶壺,燙傷了手臂而無所覺。
顧遙停止了言語攻擊,靜待袁方平復心情后,慢慢道:“您娶柳柳,我沒意見。只這過程,不必我說,夫子也知道多艱難。夫子做好準備,大可去做,我絕不阻攔。在那之前,我只想問夫子一件事。您喜歡柳柳一事,有誰知道?”
“無人知。”
“不可能。若是無人知,柳柳也許依舊為妾,但絕不會是泰寧候陳四的妾侍。陳四這些年沒去過遼東,單在四月里去了遼東,還帶回了柳柳。請您想想,這幾個月發生過什么事。”
四月之前?袁方想了想,道:“三月里,我收到遼東來的信,柳柳的求救信。”
顧遙便問:“信呢?”
“我去拿。”
袁方回去先換下濕掉的衣裳,隨即去找信,卻發現無論如何都找不到了。半個時辰后,一名十歲左右童子進院,口呼:“夫子,顧姑娘使人催你。”
對蒙學館的學子來說,顧遙即便出嫁了,依舊是顧姑娘。
袁方放棄掙扎,兩手空空地去見顧遙。
“找不到了。”
顧遙眼神厲了起來。
她相信,對袁方來說如此重要的信,定然是擱在安全之處的,這樣還能找不見,只能是被盜一個可能。蒙學館里丟了東西,學生里出了內鬼,這個結果,一點兒都不美。
袁方則想起另外一個事,對顧遙道:“你跟我來。”
從蒙學館后門出來,是一條沒名字的窄巷。巷子里少說十戶人家,每家的房舍都極小,兩間一進,廁所都無法安置那種。袁方領著顧遙進了巷尾的宅子,敲門,開門的是位老者,顧遙看著眼熟,卻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袁方與她道:“這是我舅舅,是他和舅母把我帶到遼東的。”
顧遙想起來了,這是當年在遼東時,自稱袁家下人的那位,沒想到是袁方親舅舅。顧遙附身,交手,行了半禮。
袁家舅舅連忙躲過,口內還道:“使不得,使不得,老朽只是個下人。”
袁方咳了咳,道:“我母親曾是方家的婢女,后被方家放出。”
“那都是過往了,如今,您是我的夫子,您的舅舅自然便是我的長輩。”
顧遙如是說道,視線不離袁家舅舅。只見袁舅舅局促地搓了搓手,似乎很不適應顧遙這樣的說法。袁方則開門見山地問袁舅舅:“舅舅到了遼東柳家,柳經歷除了拒婚外,可有說別的?舅舅這一路,又是否遇到了什么人?”
“他自然說了許多,可那都是不中聽的話,您不必搭理。”袁舅舅一臉氣憤地說完,又開始沉思,嘴里念叨著“什么人”,他想不清袁方要問什么,便一股腦地說了出來,“賃給我們宅子的那個寡婦在,還有位有錢公子的模樣。老朽離開時,在大門上又遇到了一位富貴人家的公子。”
這兩位公子,這位袁舅舅卻是一字也形容不出來。
袁舅舅說:“當時太生氣了,沒注意看。”
白問了一圈,顧遙與袁方又回到了學館。顧遙隨口問袁方:“舅舅、舅母之外,家里就沒別個人了?”
袁方道:“有的,還有個表哥,離開京城時,那表哥并在京,這些年來一直杳無音信。”
問過表哥姓名后,顧遙道:“袁夫子,家里頭還有事,我先走了。”
顧遙進家門,兩眼紅腫的七七撲了上來,撕心裂肺地叫著娘。娘個頭啦,顧遙如小家伙的愿,將人抱在懷里,大步朝正房走去。體力較婚前,或者說產前,不知厲害了多少。
“嫂子,找人查下黃魚兒。三十歲上下,京城人,擅裱畫。”
這話沒頭沒腦的,世子夫人便問:“去哪里查?有沒有直接接觸人?”
顧遙把今日之事說了下,因道:“我覺得那個舅舅有問題。”
因為對方似乎一點兒破綻都沒有,所以覺得對方有問題,這樣的緣由,饒是世子夫人也無奈了。不過,只要人在順天府,鄭家查這么個人,并不難,世子夫人當即安排了下去。
一般來說,鄭家查順天府當地人士,一兩日便可出結果。這一次卻查了三日,都是查無此人。暗衛回報給世子夫人,并道:“順天府,只怕沒這個人。”
其實是有的,只這人,不在外頭,在宮內。
陳四借著去看爺爺的由頭,溜進在建的宮城,與黃魚兒見面,嘟囔道:“你說的到底靠譜不靠譜啊!”
黃魚兒鎮定道:“自然,四爺且等幾日便是。”
陳四惡狠狠地威脅:“若是不能叫鄭智那廝吃虧,這還是要去昌平修長陵的!”
黃魚兒毫無懼色,只道:“四爺靜候佳音便是。”
見他不怕,陳四立即覺得有些不得勁。就像他拿刀子要殺人,結果對方一點兒都不害怕,這叫他如何歡心?黃魚兒察覺到他的不悅,因道:“四爺放心,小的若是辦事不利,您盡管責罰。對于四爺來說也不虧,據我所知,那個柳柳,還是很惹人喜愛的。”
陳四賤笑,默認,隨即又不滿道:“那是爺的人!”
黃魚兒立即附和:“四爺說的是。”